一剑惊仙-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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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两团金光激撞在一处,巨大的轰鸣令得地动山摇,几乎刺穿人们的耳膜,迸溅开的流光如花雨般划过林间,削断了无数参天大树。
杨恒所有的真气与神息几乎在这一击中倾泄殆尽,身躯被激溅的罡风光澜重重抛起,摔向数十丈外。
隐隐约约,他听见真禅的惊呼和雄奇煌等人的怒吼,还有……还有一声好像遥远得像是从天外传来的呼喊道:“阿恒——”
他的精神一振,勉力睁开眼睛,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司徒龙枫年轻而狰狞的面孔,和一只饱含怨毒与仇恨的手掌。
没有奇迹发生,司徒龙枫的左掌结结实实击中了杨恒的胸口。
杨恒的眼睛却依旧盯着司徒龙枫的背后,那里,有一道雪白色的身影穿越重重未散的风光,朝着他追来,追来……
他的唇角逸出一缕喜慰的微笑,奋尽最后的余力掷出阿耨多罗剑。
“噗——”绚丽的剑华划过一道曼妙的拋物线,贯入司徒龙枫的胸膛,绽放出一朵殷红色的血花。
然后杨恒的眼前也变得一片血红,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中,就像是在梦中一般,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
杨恒掉入的是石颂霜的怀抱,她和疾舞岩三人在海边久等杨恒不归,终究放心不下,便藉由银面人老巢中的密道潜入琼崖山庄,正遇见蝶幽儿麾下的祁连山妖众在清理善后。
好在这些妖人里有不少曾在神藏峰大战时见过石颂霜,知她和杨恒渊源甚深,故而未加拦截。
等石颂霜赶至密林中,刚好远远望见杨恒祭起天若有情诀和司徒奇哲拼得两败俱伤,更被司徒龙枫一掌击中了心口。
她眼前一阵发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抱住的杨恒,只觉得天崩地裂,脑海一片空白,依稀听见蝶幽儿一声冷叱,唤动奇魔花怒绽出千百只光蝶轰向司徒奇哲。
司徒奇哲被杨恒的天若有情诀打回原形,面色苍白七窍流血,浑身上下教剑气切开无数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一袭水色长衫早已破损得不成模样,神情可怖之极。
瞧见铺天盖地的“蝶恋花”涌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凝住几欲碎裂的五脏六腑,将扭曲变形的琅琊金笔横在胸前,再做殊死一搏。
间不容发之际,雄奇煌奋不顾身地御风急掠迎向“蝶恋花”,将司徒奇哲遮挡在自己的身后,拼尽全力推出双掌,怒声大吼道:“师兄快走!”
奈何他的掌力却似螳臂挡车,汹涌的光潮瞬间将雄奇煌魁梧的身躯卷裹吞噬,未留下一点痕迹。
只这稍一迟滞,司徒奇哲业已跃身没入密林深处,消失在蝶幽儿的视线之中。
蝶幽儿望着满天飘飞的“蝶恋花”不无懊恼,情知司徒奇哲这一逃譬如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她的视线扫过那些面色惊恐茫然的琼崖剑派弟子,最后落定在杨恒惨白若金的脸庞上,贝齿咬了咬寒声道:“全杀了!”
邛崃山君如奉纶音,口中一记呼哨驱动已被蝶幽儿控制住神志的一众琼崖剑派弟子,朝着幸存的同门冲杀过去。
混乱中,却不见了真禅、西门美人和司徒筠的踪影,只是此刻谁也没心思去顾及这三人的下落。
石颂霜魂不守舍的抱着杨恒,一次次将手指探到他的胸口和鼻子底下,希望能察觉到一丝心跳或呼吸。
但是每一次努力和尝试,换来的都是无一例外的失望,失望多了,便成了绝望。
疾舞岩、魅嗣丽和魅瑙仔围绕在她的身旁,亦试图用祭魔族的疗伤秘术拯救杨恒的性命,可什么法子都用了,杨恒的体内却依旧没有一点儿生机。
环抱着杨恒逐渐冷却的身子,石颂霜流不出一滴眼泪,当最后的结果无情地展现在她眼前时,她甚至觉不到心里的悲伤。
她不晓得,上苍待自己究竟是恩宠还是残忍,两个同样深爱着她的男子,一个在沉睡中等待死神的引领;另一个倒在自己的怀中,甚至来不及说最后一句话。
天地之间,仿佛又只剩下她独自一人,每每在希望来时沉入黑暗。
生命是这样的无聊,无聊得如同一张永远无法着色的画纸,不管你在上面画下了什么,都会在瞬间被无情的抹去。
她听不清疾舞岩在说什么,魅嗣丽在哭什么,魅瑙仔在叫什么?耳畔反复回放的只有那一曲古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帘淡月,仿佛照旧颜!”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她就不必烦心后来的种种,不必为他的离去心如枯槁,不必为他的决绝魂牵梦萦……
“青原,对不起——”她默默地想道,刹那间已彻底明白: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无论杨恒曾经伤得自己有多深,却从不曾也绝不能有人能够取代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即使是如厉青原——也不能!
只是一切都已显得太晚,太迟,此情可待成追忆,为何当时已惘然。
石颂霜的手扣住了袖袂里深藏的那柄天庐神匕,匕首冰冷而锋锐,只消在咽喉轻轻一下,所有的苦难即可解脱,而她和他,便能相聚于另一个世界。
“算得天上人间,唯有两心同。”
曾经的誓言,如今到了该实现的时候,她甚至一点儿都不恨司徒龙枫,相反还有一丝感激,比起无望的相恋与煎熬,或许眼前的结果才是真正的圆满。
一瞬间,她竟想了这么多事,这么多人,心也变得越来越沉,沉得自己无法承受。
忽然,她迷迷糊糊的闻到了一缕幽幽的花香,一只娇柔粉嫩的小手,不知从什么地方伸了过来,轻抚在了杨恒的胸口。
这是谁的手?
石颂霜的心一紧,抬眼就见蝶幽儿半跪半蹲在自己的面前,秀气的眉毛微微拧起,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杨恒。
不知为何,她很不喜欢这女孩儿,不假思索地道:“别碰他!”
蝶幽儿怔了怔,毫无被生硬呵斥后的怒意,脸蛋上有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和冷静,徐徐道:“你想不想救他?”
“救他?”好半天石颂霜才意识到,蝶幽儿所说的“他”便是杨恒。
她的眼眸亮了亮,又迅即黯淡下来,轻轻道:“谁能救得了他呢?”
“霜姐姐,麻烦你先把匕首收起来吧,一不小心可会伤人。”蝶幽儿浅浅一笑,说道:“只要你想救杨大哥,他便还有一线生机。”
石颂霜渐渐察觉到,蝶幽儿并非是在和自己说笑,她的心猛一下提了起来,几乎快从喉咙里跳出,颤声道:“怎么救?”
“换作旁人心脉碎裂,确是必死无疑,可他不同——”蝶幽儿胸有成竹道:“你试着摸一摸杨大哥的胸口,是不是还有一丝温热?”
石颂霜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果然,已停止跳动的胸膛下,隐约透出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热气,她一下醒悟过来,欣喜若狂道:“是惊仙令!”
“不错,正是惊仙令的灵力,替杨大哥续接上了心脉,使他的魂魄未曾脱离肉躯。”蝶幽儿回答道:“不过,即使有惊仙令的庇护,也只能维持他至多三日的工夫,过了这大限,那就真的没救了。”
魅嗣丽迫不及待追问道:“幽儿姑娘,你还没说谁能救活杨兄弟呢!”
蝶幽儿说道:“由此往西北方向跨过南海,便是苗疆,霜姐姐可听说过苗疆女神天妃娘娘的名头?她本是千年修行得道的魑魅,有一门起死回生的奇术叫做‘黄魑涅盘’,将杨大哥送去求她救治,或有还阳之望。”
石颂霜的眸中焕发出一抹异采,轻声低语道:“黄魑涅盘——”
“只是,天妃娘娘隐居梅里雪山,素不见外人。”蝶幽儿的话锋一转,皱起眉头道:“而且她也未必愿意出手相救。”
石颂霜一摇头,也不晓得从哪里来的力量,霍然起身道:“没关系,我去求她!”
蝶幽儿的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从袖口里取出一枚丹丸塞入杨恒口中,说道:“这枚‘太古丹’可保杨大哥三日内肉身不腐,而这三日亦正是他的生死大限。”
疾舞岩却不失沉稳,谨慎道:“幽儿姑娘,你是否会和我们一同前往?”
蝶幽儿摇了摇头道:“我得去追杀那老东西,怕是赶不及了,况且,救杨大哥这件事,只有霜姐姐能做到,人再多也没用。”
石颂霜完全沉浸在杨恒有救的喜悦和忐忑中,却压根没领会到蝶幽儿话里深意。
第九章 沉沦
月光被浓密的枝叶遮挡,山林里一片死寂,已听不见追兵的声音。
真禅坐下身子,呼呼喘了几口粗气,看了看昏睡在身旁的司徒筠。
在目睹司徒龙枫被杨恒击杀的那一刻,这少女便因伤心过度而昏死过去,后来,便是真禅背负着她冲出重围,逃到了这片罕见人迹的荒山老林里。
他的心情还处于一种反常的亢奋中,也许是习惯了逃亡,真禅竟没有感觉到一丝害怕。
要知道,曾经他是那样一个胆小怕事,懦弱畏缩的少年。
全身的血好似还在鼓啸沸腾,令他有一种精力过旺,无处发泄的烦躁感觉。
真禅明白,这是自己方才大力催发魔功而生出的后遗症,只需凝神运息,过一阵子就能平复,但现在他还不能这么做,因为自己仍未真正脱离险境。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要救出司徒筠,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还是感念这少女的救命之恩?
无论如何,倘若将司徒筠留下来,势必会被那群失去神志六亲不认的琼崖剑派弟子乱刃分尸。
他仰头怔怔出了会儿神,终于怅然吐了口气,却猛听见司徒筠惶急地大叫道:“大哥——爹爹,快逃,逃啊!”
真禅一省低头望去,只见司徒筠双目紧闭面容痛苦,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不停地说着梦话,突然,她一下子从地上坐起,叫道:“大哥,快躲!”
真禅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抚司徒筠的玉背,好让她慢慢恢复镇定。
司徒筠的娇躯随着剧烈的娇喘不停地颤抖,衣衫被冷汗浸湿,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惊恐无助。她茫然转过脸来,呆呆地望着真禅,问道:“这是哪儿?”
真禅用手语比划道:“我们还在大山里,但暂时是安全的。”
司徒筠缓缓合起眼睛,泪水从眼缝间慢慢渗出,低叫道:“我大哥……死了!”
真禅神情木然,没有任何表示,目光却凝视在司徒筠苍白的俏脸上,眼眸深处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哀伤。
“是你弟弟,你弟弟杀死了我大哥!”像是想到了什么,司徒筠蓦地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真禅,像疯了一样用双拳不停地捶打在真禅的胸膛上,“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我大哥,还我爹爹!”
真禅并未躲避,只默默看着司徒筠不断挥舞的拳头,觉得自己的心已被敲碎。
够了!
在苦苦的须臾忍耐之后,他的心底爆发出一声痛楚的呐喊,“就你死了大哥么?我也失去了最好的兄弟!司徒龙枫,还有司徒奇哲,还有……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他在心底愤懑地呼吼着,滚烫的血液像是要把身子点燃,猛然一把粗暴地将司徒筠推到在脚下,起身迈步走到一株榕树前,抡起拳头狠狠砸上去。
“砰!”树干摇晃,真禅的手被粗糙的树皮磨出血痕。
他有意识地收住真气,好让肉体所感受到的疼痛去掩盖此刻内心的哀恸。
“砰、砰、砰——”真禅一下又一下击打着树干,形同自虐。
他亲眼看到杨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