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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部分

华音流韶 系列(正文+外传两篇) 精校版-第3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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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就该是属于她的,却只因机缘巧合,给予了另一个女子。

好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命运亏欠她的一切,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

不知不觉中,她已热泪盈眶。

她没有觉察到他脸上僵住了的表情,也忘记了自己身上披着相思的衣衫。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忘了世界。

她猛然扑到杨逸之怀中:“你来救我?”

柔软的双臂紧紧缠住了杨逸之,仿佛一旦拥有,就再也不会放开。

杨逸之不忍推开她。他从不会伤害任何人,他能够伤害的,只有自己。

他只能在心底深处叹了口气,轻轻向后退了一步:“公主殿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主笑了。那是她的得意之作。她有些炫耀地将前因后果都讲给了杨逸之听。

平秀吉也在静静地听着。

听到公主说她跟相思调包,相思出城,与杨逸之约见时,平秀吉忽然道:“据我的手下说,相思姑娘并没有见到杨盟主。她跟卓王孙进了平壤城。”

“因为她相信,卓王孙娶得是她。”

“有趣的是,卓王孙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杨逸之一震,这句话让他感到一丝不安,悄悄将公主推开了一些。

他望着遥远的天,阴郁的天气让人感到压抑。

卓王孙要娶相思。

这曾是他多么盼望的事情。他曾单纯地相信,只要相思幸福,他就会幸福。如果相思选择的是卓王孙,那他会尽其所能,帮助相思得到他的爱。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竟然感到心痛的那么厉害。

这一刻他是那么自私,竟想舍弃整个世界,舍弃尊严,舍弃道德,舍弃所谓的纯洁与神圣,只为拥有她。

他竟不容许任何人夺走她。

他缓缓抬头,月光透过窗棂,流水般照在他脸上,照出了他深深的震惊。

一方面,他震惊于心底的怎么与污浊。另一方面,他也绝不相信,这场婚礼真的会是相思的幸福。

这一切来得太容易,容易到无法相信。

这一刻,他仿佛听到命运发出讥诮的笑声。

他缓缓将公主推了开去:“公主,我不能带你走。”

公主脸上满是震惊:“为什么?”

“只有这里是安全的,我并不能庇护你。”

他没有信心,能从平秀吉与十万倭兵的围困下将公主救走,而且,他必须要去一个地方,他没有时间与能力安置公主。平秀吉显然并没有加害公主的意思,那他就放心了。

公主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惶,反手抓住他:“不,别扔下我!”

杨逸之缓缓摇了摇头:“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一定会来接你。”

他的目光里有了一丝坚毅,这让公主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

杨逸之向平秀吉躬身行礼,消失在楼梯处。

她心中一片茫然,仿佛失去了什么。他离去的脚步仿佛踏在她的心上,带来空空的回响。

平秀吉并不阻拦,而是端起一碗清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你知道他要去哪里吗?”

公主摇了摇头。

“平壤。”

公主的身子一震。平秀吉淡淡道:“你该知道,他到平壤去找谁。”

公主霍然转头,看着他。

平秀吉的眸子深透得就像是夜晚的幽潭,看不清其中蕴含的意义。但他的话,让她感到一阵不安。

“他已经有了选择……”

他悠然叹息。长长的叹息之声在雨夜中有微凉的触感,就像风中凋零的一朵残菊。

公主紧紧咬住了嘴唇。齿间淡淡的腥咸传来,她忽然明白了他选择的是什么。

她霍然站了起来,凛然直视着平秀吉。

平秀吉悠然道:“我说过,你若是想离开,我绝不会阻拦。”

看着公主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平秀吉缓缓笑了。

相思不在,他便自己点茶。

流乱的烛光透过绿纱,映出他身后一道一道的影子。随着他轻缓的动作,长袖如云舒卷,影子与影子彼此交织,就像是一幕静寂的能剧。

无声无息,却演出了惊心动魄,万种繁华。

第二十六章楼船落日紫貂轻

迷蒙的细雨笼罩着大同江。暮春的水雾与飞扬的雨丝连成一片,让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也获得了滋润。河岸旁是劫后重生的芜草,从覆满劫灰的土地上再度探出头来,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仍战火燃烧的世界。

一艘小船沿着大同江顺水而下。船行极慢,仿佛是飘荡在水雾中的一枚落叶。

这艘租来的小船非常简朴,船窗上挂着本地绣娘织成的土布帘子,细碎的花纹算不上精美,却依然能看出是金达莱花的图案。

卓王孙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连绵的雨气,似乎有些出神。背风的那一面有一张小床,相思侧卧在床上,依旧昏迷着。

水色潋滟,照出远处的山光。

他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时,少年意气,青衫磊落,任金樽美酒装满了画舫,随波沉浮于江南的烟雨中。

秋意正浓,骤雨初歇。寂静的江面落红叶,在夕阳的映照下化为连绵的金色。雨后的阳光秀过小小的船窗,照亮了他的侧容。

他也和今天这样,静静坐在窗前,望着满江风物。

“听说前面有一座石桥。”那个女子身上有海棠的颜色。半躺在一旁的波斯地毯上,轻晃着手中的水晶杯。她试图将几种不同颜色的酒汁倒在一起,又保持着彼此分离。

他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石桥,那又怎样?他们一路行来,不知经过了多少座桥,多少里路。

她似乎在对他说话,又似乎没有:“传说越过石桥三十步,突然回头,初见到的那个人,会是你一生相守的人。”

她将水晶杯举到眼前,透过深浅红色纠缠的酒汁,打量着他。

“因为那一刻,你看到的不仅是她,还有她的生生世世。在轮回中等候千年,只为在这里和你相遇。”

她新月般的眸子缓缓挑起:“你相信吗?”

他看着远方,淡淡道:“这个传说对你没用。我已经见过你了。也不想见你的前世。”

她笑了:“不一定,我要你记得,每次见我时都是初遇。”说完这句话,她就不见了。

江心荡,落叶无声。

茫茫秋江,她竟然突然不见了。

但他并没有特别惊奇。这个海棠般明艳的女子总是这样,带着机灵古怪的神通。对她那些层出不穷的游戏,他并不特别感兴趣,但行舟无事,秋江寂寞,也不妨陪着她玩下去。

船行缓慢,越过了那座青苔斑驳的石桥。

他依旧坐在窗前,把玩着手中的水晶杯。杯中是她留下的酒汁,浅深红色,一片凌乱。他悠然品尝着这杯味道奇特的酒汁,任斜阳余晖洒了满身。

若晚一点回头,她会怎样?

他宁可看她生气的样子。

直到舟已行出六十步,他终于展颜微笑。

轻轻回头。

他没有看到秋璇,而是看到了另一个女子。

她跪在水边的石阶上,从枯萎的莲蓬中采摘着莲子。她身上也有着嫣红的颜色,却不像秋璇般妖娆妩媚、艳色逼人,而是寂静、安宁、温婉,仿佛一脉通透尘的清泉——那一点动人的红并不来自于她本身,而只因印染上了太阳的颜色。

残阳返照,满江闪耀着金色的波光。大片支离的残荷中,唯有她盛放。

盛放一朵秋江上的莲。

不知不觉中,卓王孙走到了甲板上,透过枯萎的茶叶,默默地注视着那一片残败中唯一的亮丽。

她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却无意中看到一朵藏在残荷深处的莲花。那朵莲花似乎开得太晚,半掩在大堆枯枝中,突兀而脆弱。于是她向它伸出了手。

她有些吃力地向前倾着身子,纤细的手指一寸寸划过水面。终于,她将它摘下,爱怜地捧在手中,低头轻嗅着。

就在这一刻,她仿佛感到了什么,霍然抬起头。

她看到了他。

惊愕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间,然后,她粲然微笑。

奇怪的是,就在那一刻,一道神奇的光影投照而下,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惝悦迷离地返照在她的脸上。折射着她发际晶莹的水珠,让整个江面都染上了水红的颜色。

不知不觉中,她的手放开了,那朵莲花顺水飘过,一直飘到他的脚下。

他俯下身,将莲花拾起,轻轻摘下一瓣,又放归于水。

仿佛是宿命,那朵残缺了一瓣的莲在江面上起伏着,随着水流轻轻旋转,时近时远,向东向西,最终却又回到她手中。

画舫在江面缓缓行过,他寂立良久,直到夕阳退去了光芒。

这是他和她的初见。

一次错落的邂逅。

多年之后,他回想起这一幕,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记忆中的相思,是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仿佛一道带着夕阳余晖的剪影。他清楚地知道,那就是她。却又和之后留在他身边的她无法完全重合。

或许是因为那道神奇的光影,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迷离,将她的影像渲染得总有些一丝不同,只是他始终想不起,这不同到底是什么。

也想不出,那道光影到底来自何方,是前生,还是后世,是过去,还是未来。

也许,那座石桥真的有特殊的魔力,这一刻,让他看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的三世三生,她在轮回中的千年等候。

只为在这一刻和他相遇。

一阵风过,小船轻轻颠簸,相思翻了个身,面向着他,却没有睁开眼。

“先生,莫支湖的莲花就要开了吗?”

卓王孙微微一怔。

他起身上前,伸手放在她额头上,确认她还没有醒来后,轻轻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是的。”他缓缓回答。

“明年的时候,我一定要种更多的莲花,让莫支湖都开满。”

“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不知不觉温柔起来。

她嘴角缩放出一缕苍白而甜美的微笑:“你能原谅我,真好。”

“原谅你什么?”他握住她的手,轻轻道。

正因为是在昏迷中,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此刻的答案,他终于可以放下那些威严与骄傲,只用一颗心来和她对答。

这一刻,他不再是她的主人,不再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王者,而只是个普通的男子,守候在重病昏迷的恋人身旁。

这种感觉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宁静。

宁静得让人宁可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化为永恒。

她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我知道自己一定做错过一件事,让你无法原谅义,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突然激动起来,身子不住颤抖,“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如果有机会弥补我的错,我真的宁愿……”

他一把将她拉入情中,紧紧拥抱着她,直到她停止颤抖:“我早就原谅你了。”

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随即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的,这是真心的。

他已原谅了她。就在看到她紧闭的眼角沁出泪水的一刻,就在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瑟瑟颤抖的一刻。

或者,更早。

从他自鬼忍四人手中救出她,看着重伤的她对自己粲然微笑的一刻起。

从他得到消息,知道她已陷于危险之中的那一刻起。

从他……

他竟有些想不起来了。

或许,他其实根本没有真正恨过她。

三连城的一幕,曾让他痛彻神髓。那是一道伤痕,由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和这个温婉如莲的女子新手刻下。

这伤痕是如此之深,深到他永生都无法忘记。

但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已原谅了他们。

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这事,也仍然将他当做唯一的朋友。

他不会欺骗自己说不在乎,也不强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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