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2by寐语者[1]-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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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寒气掠起,似已能感觉到刀锋的锐利,身下忽然一轻,连人飞旋,萧綦仰身一转,广袖拂出,卷起一股凌厉的劲力,掌刃斩下,喀喇碎骨之声,痛哼声,金铁坠地声……。 尽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发生!
那宫女一击失手,折身便往柱上撞去,顿时头破血流,委顿倒地。
“有刺客!来人呐——”左右宫人惊呼声这才响起。
萧綦猛的用力将我拥住,“傻丫头,你……”
我身子一颤,战栗袭遍全身,到此时才知后怕。
张了口却说不出话来,我浑身虚软,眼前也似乎阵阵发黑。
“阿妩?”他急急唤我,面目却陷入一片模糊,我竭力保持清醒,蓦地察觉左手有一丝火辣的痛。
缓缓抬手看时,手臂却似有千斤重,隐隐见到手背上只一道极浅极细的红痕,渗出些微血丝,殷红里带着一点惨碧……我记起来,扑到萧綦身上时,那刀锋已经逼近,唯恐不及,我曾抬手去挡,想来那淬毒匕首锋利异常,尽管萧綦及时闪避,终还是划破一道血痕。
眼前一切都模糊变暗,知觉流失,人声惊乱都离我远去,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是他温暖坚实的怀抱。
他的脸紧紧贴在我颊边,声音一遍遍在我耳边回响,“阿妩,不要怕,我在这里,睁开眼睛,看看我——”
可是,我实在太疲惫,只想好好睡一觉。
“你问我会不会……”竭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我轻轻阖眼,微笑叹息,“傻子,我的命都给了你,还问会不会……”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伤,会死,那时候,你会像回护子澹一样……”
——是的,我会,我会拿自己的命来回护你,现在你终于不用嫉妒别人了。
53、情切这一觉睡得好沉,梦里隐约见到母亲,还有辞世多年的皇祖母,依稀又回到了承欢祖母膝下的无忧岁月……我闭目甜甜地笑,不想这么快醒来。
“阿妩,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睛,求你,睁开眼睛……”
这个涩哑哀恸的声音,陡然让我一惊,心口莫名抽痛。
我皱眉,竭力挣脱睡意的泥沼,睁开眼,迷蒙光影里,恰迎上萧綦一双几近赤红的眸子,红得似欲滴血。
刺客,刀光,血痕,他惊骇的神情……那惊魂的一幕,骤然掠回脑中,激灵灵,惊醒我昏沉的神智。恍惚记起来,那一刻,我毒发倒在他怀中,最后清醒的意念里,看见他脸色苍白,紧紧抱了我,满目惊痛若狂。
我合上眼,复又睁开,看见他的面容真真切切,近在眼前。
他直直望着我,目光恍惚,好似不敢相信。
“阿妩……”他低唤我的名字,极轻极小心,似恐高声将我惊走,手指抚过我脸颊,薄唇微扬,声音却涩哑,“你睡了好久……”
他的眼睛怎么红成这样,我心疼蹙眉,抬手去抚他双目,却惊觉,身子已经毫无知觉,四肢、骨骼、肌肤明明还在那里,却仿佛已经不再属于我。
我的身体,失去知觉,不能动弹。
望向他,我微微一笑,眼泪却从眼角抑不住地滚落。
上天待我何其宽厚,又何其残酷——身中剧毒而不死,却失去了周身知觉,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躺在这里,犹如一具行尸,眼睁睁望着心爱之人,却不能开口说话。
“太医——”萧綦回头急唤。
太医令跪行上前,侍女将一方丝帕覆在我腕上,让太医隔了丝帕,搭指诊脉。
萧綦侧坐一旁,却不肯放开我的手,依然紧紧握在掌中,
半响,萧綦沉声问道,“如何?”
老太医长吁一口气,“万幸,万幸,王妃脉象平稳,毒性大有缓解,看来那兽骨果真可以解毒。只是剧毒侵入经脉,眼下尚未除尽,以致肢体麻痹,全无知觉。”
“肢体麻痹?”萧綦惊怒,“这要如何解去毒性,恢复知觉?”
太医惶然叩首,“王爷息怒,那兽骨来自西域,药性奇异,微臣从未曾以此下药,如今斗胆尝试,将其研磨入药,眼下看来虽有解毒之效,却难保不会伤及内腑,微臣实在不敢贸然涉险。”
我恍恍忽忽听着,心中隐约明白过来,太医说的西域兽骨,想必是贺兰箴送来的那只镯子。
当日突厥使臣称其为异宝,可解百毒,我收下之后从未戴过。
世事无常,谁想到,今日竟真的救我一命……我怔怔望向罗帐深处,心神飘忽,忽听萧綦怒喝,“什么不敢,你枉为医者,到此时还只知推三阻四,畏首畏尾,本王要你何用!”
“王爷恕罪,那药性实在猛烈,臣不敢贸然用药。”太医惊惶,连连叩头不止。
呛啷一声裂响,是什么被萧綦一怒掀翻。
我无奈一笑,却苦于动弹不得,无法出声,只觉被萧綦握住的手还微微可动,便竭力动了动手指,轻叩他掌心。
他俯身看来,与我目光相触,立时懂得我的心意。
——责怪御医又有何用,既然生死两难,就让我自己来赌一次。
与其这样行尸走肉,生不如死的躺一辈子,我宁愿冒险一试。
萧綦凝望我,似悲似苦,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如此彷徨神色。
如果用错了药,我大概会死,如果不用,我也未必能活,即使活了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他洞彻我的心意,想必心中所想,也与我相同——只是,要由他来决定,又是何其艰难。
“罢了,你且大胆用药。”萧綦握紧我的手,决然转头,“无论后果如何,总要搏上一搏!”
那药已经研磨成粉,萧綦亲手喂我一口口喝下。
宫人医侍尽数退出外殿,空寂的寝殿内,宫灯低垂,将我们的影子长长投到地上。
他扶起我,倚坐床头,将我紧紧搂在怀中。
不知是药效发作,还是毒性作祟,我眼前昏黑,渐渐恍惚。
“不准睡!”他蓦地在我耳边低喝,狠狠摇晃我,我的身体却全无知觉。
“我不准你睡,好好睁大眼睛,看着我……”他抬起我脸庞,“阿妩,我很害怕,怕你一觉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他这样的人,也会说害怕了,我心中似痛似甜,竭力睁开眼,望着他,柔柔微笑。
我不会睡着,也不会不醒,我还没有看够你的模样,我还要看着你长出白发,与我一起老去。
他的双臂将我抱得那样紧,即使身体没有感觉,我依然能听到他的心跳。
“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他想了片刻,说出这个提议,望着我促狭笑容,自己也尴尬地笑。每次被我缠着讲故事,他都头大如斗,若说英明神武的摄政王还有什么事情,是既不会又害怕的,那一定是讲故事。
我笑眸深深,安静地望向他,他皱眉思索故事的样子,看得人心里酸酸软软。
对我而言,天底下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就是萧綦的怀抱。
就算我的生命将终结于天亮之前,我也毫无恐惧,历经过那么多惊魂险境,这一次最是从容澹定;从来都是惜命怕死的人,也只有第一次,我发觉,生死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讲什么故事好呢……”他喃喃自语,“该死,我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故事可以讲给你听。”
我笑,是啊,这个人从来都只会讲些征战疆场,攻城掠地的故事,血淋淋的,并不好玩。
“阿妩”,他环紧我,语声越发柔和,“我有没有讲过,第一次看见你的情形?”
我睁大眼睛,第一次么,是不是我们大婚拜堂的时候……
他悠悠叹息,未语先笑。
“那时你才十五岁,那么小,我几乎就是娶了个孩子。要跟一个小丫头拜堂入洞房,真是……我宁愿攻下十座城池,也比这个轻松。”他苦笑,“拜堂的时候,你一身繁复的宫装,蒙着盖巾,身形仍然十分娇小,怎么看都是个孩子。”他微微笑出声,“趁你不能说话,告诉你一句实话——就算那天没出事,我不走,多半也不会踏入洞房。”
他笑得可恶之极,我只能以目光狠狠剜他,恨不得扑到他肩头,咬上一口。
“那之后,一晃就是三年……等我听到你被劫持,怎么都想不出我那王妃长得什么样子,眼前只想到一个小孩被吓得大哭的模样。”他感喟一叹,“不知道,天下有没有像我这么混帐糊涂的丈夫。”
“我派去暗中监控的人,一路跟着你们,不断传回消息。”他顿了顿,展颜笑道,“听说你刺杀贺兰箴,后又纵火逃跑,挑唆贺兰箴处死手下……我很难相信,这些事情会是一个小孩子做的。”他深深看我,眸中千般眷柔,“我很好奇,恨不得马上把那孩子抓来看看,我到底娶了怎么个烈性非凡的丫头。”
我说不出话,泪水渐渐涌上,只想告诉他——那个时候,我也是一样,恨不得马上见到他,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可以狠心把我抛下三年,又是怎样一个人,竟能洞悉先机,将贺兰箴的阴谋尽数掌控在手,却又始终按兵不动。
“阿妩,我一辈子也不能忘记,那一刻,血光烽烟,你在冲天大火中出现……”他骤然闭上眼,“你,那么美,比火光更耀眼百倍……像是浴火而生的仙子,随时会飞升而去。”
“你悬在高处,已经摇摇欲坠,却大声叫我躲开,自己命悬一线,而没有半分惧色——”他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抖,“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犯了何其愚蠢的一个错误!”
我望着他,泪水滚落,湿了鬓发。
“一直以来,我梦寐以求的,可以勇敢站在我身边,不畏险恶,同生共死的女人,原来早就在我身后,而我,整整将她遗忘了三年,甚至从未看清她的模样。”
一点温热,滴落我额头,是他的泪。
他的手抚上我脸颊,掌心如此温暖,一直暖到心底里去。
我蓦然一颤,温热……颊上真切传来温热触感……我又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又有了微微知觉。
“阿妩?”他察觉我的颤抖,惊问道,“怎么了?”
我竭尽全力,终于,缓缓抬起右手,一点点,一寸寸,艰难地覆上他手背。
他怔住,陡然握住我的手,欣喜若狂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贺兰箴或许不会想到,他无意间送上的一份礼物,真的救回我的命。
那只骨镯全部研磨成粉,入了药,再也无存,只留下那枚玄珠。
握着莹碧剔透的珠子,我倚了锦榻,心中一时悲,一时凉,一时怅惘……这珠子原本嵌在金钗之上,是我大婚之时,宛如姐姐送来的贺礼,随后却成了刺杀贺兰箴的利器,辗转又被贺兰箴嵌入骨镯,送回我手中。
一件旧物,两位故人,无尽恩怨……造化如此弄人。
珠帘一掀,阿越托了药盏进来,盈盈笑道,“王妃,药煎好了,您今日气色又好了许多呢。”
“本就没有大碍,偏你们整天逼着人喝药,哪里需得这么小心。”我无奈笑道。
正说笑间,徐姑姑肃容而入,见我正喝药,忙又笑道,“王妃这两日好了许多,看来服完这帖药,也该大好了。”
我搁了药盏,接过白绢轻拭唇角,看她方才肃然神色,心下早已猜到几分。
“查出什么了?”我抬眸看向徐姑姑。
徐姑姑脸色一凝,欠身道,“禀王妃,刺客身份已经查明,确是宣和宫旧人,名唤柳盈。”
——宣和宫,子律昔年所居宫室,我果然没有看错。
那晚我一眼瞧见那美貌宫女,便觉分外眼熟,如今想来,隐约就是当年子律身边,十分受宠的一名侍女。她在宫中的时日之长,却无人知道她身负武功。
“宣和宫旧人本已悉数遣出,这柳盈原是发到浣衣局的,数日前却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