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非花by严公公-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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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的凄凉。
习惯了满口荒唐言,这……是我这辈子说出的,最难过的谎话。
对不起,我又要骗你了。
第 48 章
主人上马,扬起马鞭,他最后的笑貌被我狠狠地藏在了脑海里,这个在我心里引起无数波澜象风一样的男子,终要远去了,边关大漠,现在就是诀别。
在马鞭落下的一刹那,我高声对他喊,
“潮柝……保重了……”
这是我第二次叫他的名字,我没叫他主人,他停了动作,回过头,深深地看我一眼,说,
“你……到底是放下了。”
或许吧……我放下了那一声沉重的主人,一身轻松地看着他桀骜的身影远去。
从此以后,他是朋友。
鸾凤上了马,正要挥鞭而去,我驾马到他身旁。我还真是任性,到了最后,竟还要连累别人。这是我对他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请求。我也只能求他了。
他笑得暖意绵绵,回过头来,还是和我一样的脸庞,和我一样的红衣。他笑着问我,
“夜公子还有事么?”
象春风一样的人,顶着和我一样的冰凉面孔,却还是给人和煦融融,
“夜刃知道这很唐突,但刃想烦求凤公子一件事。”
歉意是真的,所有为我付出过的人,我都无以为报。差劲透顶。
他笑得更明媚了,“你说。”
“我想拜托公子这一路上,代替我陪王回宫。”
我将手伸入胸前衣襟中,摸出了那个带着体温的小瓶子,递给他道,“到了宫中,就把这个给他吧……这是夜刃最后的心愿,希望公子成全……”
我低着头请求,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却只是沉默。半晌,方有言语,
“何苦呢?”
“夜刃也说不清楚,现在的夜刃已经很满足,别无它求。但若是只有一人可活,我希望是他……我一身的罪孽,但他不同,他是王,他母亲的牺牲才换来今日的王,我想他活下去,继续笑着指点江山,继续把握天地乾坤,他要成为历史上一个出色的皇帝,有治国安绑的惊天伟才,人们都尊重他,世世代代他名垂青史……用一个夜刃换他的锦绣河山……当真不算什么。”
抬起头来,他却不笑了,只是叹气,
“都是借口……为什么不说出真话呢……”
真话……?
“好,我帮你。但是,你……要去哪里?”
这我早就想过了,除了那里我再也想不到其他能让我静静安睡的地方……我开口回道,
“天下那么大,总有夜刃的去处罢。只是这般地为难凤公子,不仅无以为报,就连恩人的面都没见过,还请凤公子原凉……公子大恩只有来世再报,夜刃就此拜别了。”
我在马背上深深鞠躬,这真的是拜别。
他倒放松了下来,调转马头,尾随王的队列,慢慢前行,蓦地回首一笑,呵呵道,
“你早见过我的面目,湄水阁的鸾凤便是了,平常得很。”
“夜刃,若王责问起我,我可不会说出你方才的那一堆借口,我会帮你说出实话哟,说你爱他,才把药留给他。”
“保重了。”
我目送着那群人,长长的影子,越拖越远,渐渐没了踪影。当队尾的最后一点消失后,我终于一口血含不住,吐了出来,弄脏了白马的棕毛。小腹火辣地疼,时间不多了,我终究得扬鞭而去。
快到尽头。现在的我,在和时间争抢。
去哪?
去那梦中的花海。
它们在等我,等我踏着它们的接引,走过黄泉。
那片花海,该是绽放的时候了。我要在最后一口气咽下去之前,赶到那儿,看看漫天分飞的花海,有多美。然后倒在火一般燃烧的花地上,静静长眠。
那片墓地,虽离得远,要两天的路程,但在没有到达之前,我不会倒下。
倒是委屈了这马,两天不停蹄地奔波,竟也被我连累。
我俯下身,拍拍它的颈项,“好马儿,拜托了,就算是你背上的人疼得昏迷,也要把他送到那里。”
马儿真真是通人性的生灵。它仿佛知道我的愿望,撒腿狂奔起来。背上白色棕毛上下起伏,软软地在手背摩挲,这是风一样的速度。这等速度,只需一天一夜就可到达。有力的蹄子点地间,惹起黄土飞扬,马背上的我颠簸不断。那颠簸使我原本就不妙的状况更加恶化,一个白天下来,我已经散了架,前半身都只得趴在这马的脖颈上,再也没了力气。真可怜了这上等好马,可惜了它的一身纯白。因为一滩滩触目的鲜红隐忍不住滴到它优美雪白的颈上,原本飞扬起伏的棕毛,被我的血渍打湿,粘在一起,失了神采。它雪白的长颈上,赫然从上到下流了一道道鲜红的血迹。
但是,就算如此,也请不要停下,继续……
多久了?
我想我是真的撑不住了,趴在马背上昏了过去。
飕飕的风声停了。下腹的绞痛也缓和了些,周身竟有了一点点春阳般的暖意,背部传来象梦一样柔软细腻的触感,痒痒的,舒服极了。
我到哪儿了?
我怎么会轻松平稳地躺着?我不是应该掣马赶路的么?
慢慢睁眼,我发觉自己面前是一个乱烘烘的茅草棚顶,深一堆浅一堆的茅草缝隙里,透过了一缕缕的阳光,我在一间屋子里,有点暗,屋里没人,只有不远的地方有烧柴火劈啪作响的声音,我正躺在屋子中央的暖炕上。
不行,怎么可以躺下!?我的马呢?我还要赶路……
我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一股脑坐了起来,顿时全身酸痛得可怕。咬紧牙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木门走去。一把推开木门,我停住了。
这光景,竟是已经到了。
第49章
我的马被栓在屋前的木桩旁,大口大口嚼着草。一天一夜,它饿坏了。
走出屋子,过了一条黄土小道,就是我梦中的地方。没什么变化,镜水缓缓地流淌,水上一拱石桥。三个快被风化了的刻字,幽明桥。这桥上被风滑过的落木和这水中风起涟漪的深绿,都说明,如今已是深秋。与我所想稍有不同的是,岸上,叶子已落,黄土之上,千万花瓣却还没绽开。倒是奇了,往年这时候,已是花开如火的光景了。
看来这老天还要我多撑些时日。正寻思着,不道被一个阳光明亮的声音打断,
“大哥哥,你的伤好点了没?”
回头,吃了一惊,是一个农家小男孩,脸上脏乎乎的,六七岁光景。屋子的主人恐怕是他。我想起了矜儿,他们倒有几分相似。我浅浅回道,
“好多了,是你救了我?”
“恩。”
他说话很轻,也象极了矜儿。
我转过头,再没理会他。只是想着这花究竟何时会开,会不会我的时间等不及……他却走过来,并站在身边,笑着自说自话起来,
“这花今年倒开得晚了些,但不妨事,约莫明日便会开了。大哥哥真该留下来看看,那美极了。”
若不是这男孩脏乎乎的脸,倒象极了花神去了。
“你怎么知道花几时会开?”
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听爷爷说过,这花通得人情,一年一次,若是遇上有缘的人,便可以等着为那人开花呢。看大哥哥那么喜欢这花,兴许就是有缘的人。”
我笑了,这花是通得人情,所以它才会那么倔强地等着心里的人来,把这一年只有一次的热烈,全给了他。悲壮的花开,却是为了陪伴那人走过寂寞的黄泉路……
死人花……倒还是真切呢……
天色暗了,那小男孩烧了粥,逼着我喝下肚去。退下沾得一身是血的衣服,细细洗过身后,我穿上了男孩递给我的棉衣。这是他死去的父亲留下的,父母走后还相依为命的爷爷,前些日子也离他去了。我穿上,虽不合身,却很暖和。
今晚精神出奇地好,再没有吐血了,下腹的疼痛也轻了,喘息也平了。感觉身子竟象是没有中毒之前一样。
夜深了,我的脑中有什么在亢奋着,再睡不下。便起来和男孩说话,说着笑着,时辰过得很快,许久没有这么塌实了。我将自己和王在宫里在江湖的经历编成故事说给他听,他笑得咯咯响。不长不短的故事,快到结尾的时候,我停住了。
他睁大眼睛问,“那两个男人最后怎么样了?”
眼睛里满是期望。
我抚摸他的头,轻轻笑着说,
“他们呀,最后当然是快乐地在一起了。那里有小河,有桥,有花,很多很多的花……”
酸得想哭。
我有强烈的冲动想把我们的故事说给他听,说着说着,我发现自己竟然记得关于他的所有细节,不知不觉就给故事安排了幸福的结局,自己也跟着幸福起来。我知道,或者说我预感到了,今晚若是不说,恐怕就再没机会说了。
我知道,人在死前,会回光返照。
说完了不长不短整整一年的故事,我站起来,发现天已蒙蒙亮了。走到窗前,秋夜的凉风吹得我更加精神,透过窗眺目望去,我的心颤抖起来,那满山满坡的彼岸花,一夜之间全开了。
我冲出了屋子,不顾一切奔向那一片熊熊燃烧的花火。
闯入花海中,我已经气喘吁吁。一阵凉风吹来,刮起了一条条红色的细长花瓣,数不清的花瓣飘散在清凉的空气里,猩红点点,漫天飞絮。
这情景已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但是,现在,它还是夺走了我的魂魄。赤足踏上这片土地,脚心里细微软软的触觉和沙沙声响,我仿佛听到了每一片花瓣的心脏都在雄壮地鼓动,这鼓动竟让我也不由自主地澎湃起来,深深地吸入每一口空气。它们等着我来,面对这种热烈,我是飞蛾扑火。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下来,我高举起满手的阳光,在花海中奔跑,花瓣飞舞起来,
四周的天空都染上了薄薄的红色。
没有风。
也没有声音。
……
我终于跑累了,停下来喘着粗气。只有满天花瓣还在顾自嬉闹。
阳光还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渐渐有了寒意。阳光越来越多,我却冷了……越来越冷了……我的嘴唇都开始冷得发抖,我包裹在绵衣中身子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被抽走,仿佛我的生命也一点一点地流失……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瑟瑟发抖。
在这热闹的花海中,都是阳光,只有我一个人手脚冰冷。突然害怕起来,我真的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墓地上,再也逃不了了……看看吧,这满天的红花都是我的纸钱,花瓣的喧闹净是我的挽歌。
这一刻,还是来了。
我紧紧抱着自己,慢慢蹲了下来,躺在鲜红的地毯上,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冷……冷得说不出话来。这种冷,是对即将离去的体温的眷恋不舍。
我害怕,冷到了尽头,就是一具尸体。
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
周围……
很安静。没有了细屑飞花的叨扰,我开始陷入静默。很静,是安静,也是平静。
这是幻觉吗……
在静默中,有人躺下来,将我蜷曲的身子紧紧抱住,那双大手很有力地把我环绕其中,那个胸口的起伏微温让我塌实和安心……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我,冰凉的手被他握在怀里,很暖很舒服。我瑟瑟的抖动,已经平息…………若是这是幻觉,也请多停留一会儿……
熟悉的气息轻轻喷洒在脸上,我似乎被他一下子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死神也不是他是对手。睫毛微微抖动,我不敢睁开眼,生怕这是幻觉,睁眼之后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