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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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霖猛扑上前,一把将堂弟抱起摇动,用力按住他早已不流血的伤口,大声叫道:「小优,小优!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郑嶙快速在应崇优鼻间探了探,竟已无半丝气息,双手不禁颤抖起来,想起多年同僚的情义,又忍不住滴下泪珠。
「天哪……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在旁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顾长青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打圈儿,「这里好歹也是宫城,会有谁闯进来加害呢……」
「屋子门窗完好,没有打斗的痕迹,伤口也像是这瓷片造成的,应该不是外人所为。」郑嶙定了定神,沉声道。
「不是外人所害,难道是自杀?」顾长青慌慌张张地问。
「不可能!小优为什么要自杀?好端端的,我只有十天没看见他……就算……就算皇上这样待他……伤了心,也不能……不能就这样……」应霖说着说着,渐渐哽咽难言,眼泪夺眶而出,「他……再难过……也要…想想大伯父啊……」
「这么说……是自杀了……」顾长青抖着嘴唇道,「这可怎生是好?皇上下旨给内廷尉的……现在出了事,可怎么回禀啊?」
应霖咬着牙,将堂弟小心地放回枕上,狠狠擦掉滚烫的眼泪,一把将顾长青提起来,道:「你去回禀皇上,就说如他所愿,应崇优已经死了,问他想怎么办,是要过来再看一眼,还是让我们直接抬出去埋了?!」
顾长青吓得脸如土色,拼命摇头:「下官可不敢这么说……可不敢……」
郑嶙用力掐了应霖手臂一把,让他稳住神,自己拉过顾长青,道:「应将军说的虽是气话,但皇上是一定要马上去回禀的。你一直在京城,所以不清楚,可我们这些一路随圣驾南征过来的人都知道……皇上跟应少保那是什么情份……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不要说你,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长青一听,更是觉得头晕脑胀,扑到屋角的脸盆旁撩水使劲洗了洗脸,这才振作了点精神,跌跌撞撞向着正泰殿的方向狂奔,赶到殿门台阶下时,已喘作一团。
几个当值的羽林侍卫望见,过来迎着,问道:「是顾大人啊,怎么这样惊惶,出什么事了?」
「大……大事……我要见皇上……皇上……」
「皇上在看书呢,你在这儿候一会儿吧,得空就替你禀报……」
「不行,这事儿候不得!」顾长青一急,声音反而不抖了,「你拦着,将来怕吃罪不起啊……」
侍卫见顾长青面红气粗,不像是假的,倒也不计较他话说的不好听,回身上了台阶,正要跪在门外禀报,殿门突然从内打开,高成探身出来,道:「皇上传顾长青进来。」
顾长青用袖子擦擦脸,三步并两步飞奔进去,一扑就跪在阳洙脚前,磕下头去。
「早听见你在门外嚷嚷,什么事啊?」阳洙淡淡地问了一句。
「回……回皇上……」顾长青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应少保他……他昨晚自尽身亡了……」
听到这句话后有那么一阵子,阳洙毫无反应地坐着,直愣愣地看着顾长青,好像只是在惊奇他居然会大胆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但是紧接着,就仿佛涌向心脏的血液突然之间全部断流一般,虚软的感觉从胸口闪电般地放射开来,原来稳稳握在手里的书卷也因此吃不住力,滑落到地上,发出叭嗒一响。这本是轻到不足以惊醒婴孩的细微声音,却宛如是在阳洙体内绷断了什么东西一样,令他猛地跳了起来,将身旁沉重的紫檀木书桌撞开了足有半尺远。
「皇、皇上……」
「你说什么?谁自尽了?」阳洙定定地瞧着他,语调又轻又柔,但听在耳里,却令人毛骨悚然。幸好此时顾长青正俯在地上,没有看见年轻皇帝那发出酷烈光芒的双眸,这才勉强能够颤抖着回话:「是……是应少保,他……」
「住口!」阳洙面色煞白,身子晃了晃,颤颤地抬起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喘着气道,「你……你怎么敢……怎么敢……」
同样被噩耗惊呆的高成此时回过神来,忙过来想扶住阳洙已有些站立不稳的身子,可刚触到他衣衫,立即就被他甩开数尺远,摔了个头晕脑胀,再抬头时,只看见阳洙跌跌撞撞奔行的身影以及十来个紧追着他的侍卫。
此时应霖已将应崇优放回到枕上,只伏在他身上哀哭,郑嶙在屋里束手无措地来回踱步,见到阳洙冲进来,急忙弯腰行礼,可是后者直接扑到床前,根本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除了那令人怵目惊心的血迹和颈间的伤口,应崇优此时的容颜并没有多痛苦,如果不看那双紧蹙在一起的眉毛,他的神情就像是刚刚入睡般宁静,不被外界的任何声响干扰,仿佛累极了般,连睫毛也不愿轻轻动一下。
阳洙全身抖得无法控制,战战兢兢地伸出了一只手,抚摸着应崇优的面颊,那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头,宛如一排毒牙般将他仅存的理智与希望撕得粉碎。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从胸腔的深处发出一声狂暴的嚎叫,如果没有见过被打入铁笼的负伤的雄狮,是无法想像这声嚎叫有多么的惨烈与绝望。
「陛下,请您节哀顺变。」郑嶙心中不忍,上前劝道,「应少保的尸……身子停在这个地方,总不是办法,能否先将他移到宫外,好办理后事……」
阳洙喘着粗气抬起头来,视线在郑嶙脸上停留了一瞬。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瞥,竟让浴血战场多年的大将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心生寒意。
「……崇优……是不会这样对我的……」虽然眸底依然是血红一片,但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应崇优脸上的阳洙总算稍稍安定了一些,就仿佛刚才那阵暴烈的情绪发作已经过去,又或者,已经完全将他击垮。他俯下身子,撕下自己一幅明黄衣袍,嘴里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着,一边包扎起应崇优颈间的伤口,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陛下,陛下,您这是……」郑嶙忙上前问道。
阳洙转动着眼珠,怔怔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喃喃道,「……这里不行,这里不能养伤的,我们还是回正阳宫的好,他在那里住惯了,应该会舒服一点……」
郑嶙心头一沉,惊诧地看向这位一直威势十足的少年天子,见他就如同一个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孩子般,因为恐惧而不敢正视事实,不禁感到一阵难过。
应霖的想法却没有郑嶙这么客观,他正在悲痛堂弟的惨死,见阳洙抱起尸首来,仿佛准备要带走的样子,便立即起身道,「皇上,就是午门问斩,也要准许家人收尸的……」
郑嶙一把掩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但就是这半句话,也已惹得阳洙勃然大怒,眼睛瞪得好像立时就要迸裂眼眶,满面紫涨地冲着应霖大声责骂:「闭嘴!在朕面前,你竟敢这样胡说八道!崇优他好好的,醒过来就没事了!来人!把应霖拉出去……」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怀中那张素白的面容,声音突然又和缓了下来,「算了,要是朕处治你,他醒来后又要不高兴了。你退下吧。」
应霖不禁呆了呆,虽然悲伤,但他还是看出阳洙的状况有些不对劲,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只得转头瞧了瞧郑嶙。
「皇上这是急痛攻心,先不要惹他。」郑嶙俯在应霖耳边低低说了一声,把他拉住。这时阳洙已自顾自地抱起应崇优向内宫走去,内监侍卫们不知所措,全都呆呆地跟着走。郑应二人也随在阳洙身后一步之遥,亦步亦趋地前行,可刚到内宫门外,就被羽林侍卫统领肖雄风拦住。
「请两位将军见谅,前面已是内宫,外臣无旨不得入内。」
「可是皇上现在如此情形……」
「就是因为皇上方寸已乱,下官禁卫之责才更重,」肖雄风是个眼睛里只有阳洙的人,虽然神情也非常黯然,但却寸步不让,「下官已命人禀知了太后与魏妃娘娘,太医也正在赶来的路上,有什么情况,下官会及时通报两位将军的,请不要为难下官。」
郑嶙叹一口气,知道他也是职责所在,并不想以自己的权位压他,当下用力拉住依然想闯进去的应霖,强行将他带出宫外。
令他二人意外的是,刚刚走出宫城,竟看见本应在家里准备启程去西宁的杨晨,正在宫门前的石雕狮子旁不停徘徊,一见二人的身影,便立即飞奔了过来,仿佛就是在等候他们一般。
「你们出来了?崇优怎么样?」
「你消息好快,」郑嶙有些讶异,「谁通知你的?」
「先别说这个,崇优呢,他是不是真的……」
「应霖心头一痛,将脸扭向一边。郑嶙含着眼泪道:「是……脉息全无,应该已经没救了……」
「那尸首呢?」杨晨一把抓住他的手,「皇上不容收殓吗?」
「比那个还糟,皇上十分伤痛,根本不承认应少保已经死了,竟把尸身抱进正阳宫,说要让他在那里休养。」
「那怎么可以?」杨晨情急之下,不由失声喊叫起来,见郑嶙表情惊诧,忙又道,「死者入土为安,要是由着皇上,难不成一直让小优陈尸于外?」
「当然不行!」应霖跳了起来,「小优人都已经死了,皇上还想干什么?我得去把尸身要回来!」
「应霖!」郑嶙一把拉住他,斥道,「你添什么乱?难道你没有眼睛,看不出皇上有多伤心吗?」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不是他威逼太过,小优他也不会……」
「住口!」郑嶙把脸一沉,「暂且不说你这话有多么不敬,单是平心而论,事情走到这个地步,难道都是皇上一个人的错?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我现在还有些埋怨应少保,明明不是绝路,他为什么非要走成绝路?」
「好了,不要吵了!」杨晨怕他二人再争执下去,会勾起疑心,忙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平息皇上的情绪,然后好办小优的后事。我们不能在外面干等,还是先到朝房那里候着,打听一下宫中的情况再说吧。」
应霖郑嶙二人都是心烦意乱,听了这个主意也没什么异议,三人便一起绕到朝班值房处,派了个小书办到宫门外随时打探消息。
约到近晚时分,小书办一路小跑回来,三人忙迎上去,还没开口问,便赫然发现跟在他后面的一人,竟是皇帝御前的贴身大太监高成。
「高公公,现在情况如何?」郑嶙感觉不妙,忙问道。
「不好啊!」高成抹了抹额上的汗,喘息着道,「皇上抱了应少保回正阳宫,给他换衣裳,又用白绫遮了伤口,命太医们诊治,谁要敢说一句没救了,马上翻脸,立逼着太医们开药方子,大伙儿没法子,随便写了一个,皇上忙忙地叫人熬了药,他亲自端着喂……可怜……怎么喂也喂不进去,他就跟疯了似的,竟拿那药碗砸自己的头……」
「什么!?」三人同时惊呼了一声。
「亏得旁边魏娘娘手快,给拦了一下,奴才们才有机会夺下来,闹得是人仰马翻……后来不知怎么的,摸到应少保的胸口,说还有一点暖气,怕凉了,命宫娥们灌来汤壶,一直暖着。现在倒是安静下来了,可守在应少保身边,就跟没了魂似的,不吃也不喝,太后和魏娘娘也束手无策,想起几位大人一向深得恩宠,了解皇上的心思,所以叫奴才来问诸位大人该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神情都是呆呆的,半晌后,杨晨方道:「你回禀太后,先不要将此事公诸于外,以皇上生病为由,辍朝几日,免得乱了群臣之心。」
「是。」高成躬了躬腰,「皇上那边呢,要怎么劝?」
郑嶙苦笑道:「除非应少保复生,否则怎么劝都是没用的。你且先回去看着皇上的龙体,也许过几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