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惑[全集]-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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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里?”徐思妍一只手不自觉地撩起了胸前的长发,不紧不慢的把玩着。
杨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除了方刺史的案子,慧娘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您这样的人降尊屈贵。”
少女身上的骑装虽有些污浊,却还看得出用的是上好的料子,领边和袖边的毛皮,更是难得一见的雪貂皮,头发虽简单的用丝绳高高束起,挂在上面的玉环却是极品蓝田玉,再加上她气质本就矜贵,不难猜出她的身份不凡。
徐思妍闻言对她更加欣赏,几乎不忍心动她了——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不动她,那么多人可就白死了呢。
她微微一笑,用手指将鬓角的散发缠起又放开,“那如果我告诉你,你赢不了这个案子,告不倒方肇宁,你可会撤诉?”
“杀夫毁节之仇不共戴天,慧娘就算拼上这条践命,也必要周旋到底。”杨氏柔弱的身躯中透着令人折服的刚强。
徐思妍悠然道,“我听说方刺史可是待你不薄啊。金屋藏娇不说,就因为一个小妾欺负了你,便散尽整府姬侍,专宠你一人。你现在却想要他的命,你的心难不成是铁铸的?”
杨慧娘眼中一片黯然,却仍坚定道,“若他伏诛,慧娘一条命陪他便是。”
原来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呐。看她的样子,对方肇宁怕也不是全然无情,毕竟人非草木。只可惜这段孽缘必定让她在爱情、恩情、道义、理念间痛苦挣扎。
而这痛苦,不过是为洛王添了除去政敌的一步棋而已。
这件案子疑点很多,例如杨慧娘被带入刺史府一年后,前夫家才被灭门。例如杨慧娘向来足不出户,却在夫家灭门后立刻收到了消息,而她亲手写的讼状,竟从守卫严密的刺史府中被带了出来。
所以,打死她也不相信洛王没有在这其中捣鬼,而方肇宁或许也是有冤。
只不过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心力去破解洛王早已设好的局,所以她选择釜底抽薪。
杨慧娘出生长大并嫁人的杨家村并不很大,几十户人家而已,很容易便可以从地图上抹去。
邻村周家村其实与此案并无关连,只不过为了造成‘意外’做了陪葬。
意外啊……
徐思妍本来打算恶质的告诉杨慧娘,这些人都是因她而死,想瞧瞧看她会不会因此疯狂。若她疯了,也省下她许多气力。
不过她现在不打算告诉她了。一部分是因为她对她有了些同情,一部分是因为她很确定这女人不会疯,却恐怕很难活下去了。
她可不要她死呢。更何况有时候想一想,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
她轻叹口气,玉手按上了杨氏光洁的额头,美目中紫芒大盛。杨氏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却迅速失神暗淡。
一盏茶的功夫,徐思妍收手扶已经陷入昏迷发起低烧的杨氏躺好。
她没有取杨慧娘的命,却抹杀了她所有的记忆……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精神类术法是徐思妍最擅长的,这就是为何她要大过年从京城急赶到这儿的原因。除了她,没人能将此事做得不留痕迹。
而她抹除她记忆的同时就暗暗作了决定,她会照顾她下半生。
无损大局的情况下,她还是有些小小的同情心的,尤其是对她欣赏的人。
……
“我见尤怜?”凌筠不自觉地微挑了下左眉,轻笑道,“你这么说,我都有些好奇,想见见她了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她白了他一眼,“怎么?还想跟我抢人?东宫的美人还嫌不够多吗?要不要我去外面再帮你搜罗一些?”
那个案子一结,她便瞒着方肇宁,将已经什么都不记得的杨慧娘转了好几次手,最后秘密接到了她在宫外的府邸。
她可不认为经过这么多事,方肇宁还会善待一个将自己整得这么惨的女子。
不过没想到他还真是神通广大,人转了这么多手,他竟然还是查到了她头上。
他要人到底想做什么?一个已经失忆,行止如同稚儿的女人,他还是不想放过吗?
“韶音……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了解吗?我可是从来都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啊。”凌筠用可怜兮兮的声音委屈的抱冤。
她侧目看向他,不出意料的发现他满眼的促狭。
微眯起眼,她妩媚一笑,倾身将玉臂环上他的颈项,柔似无骨的趴在他肩上暧昧耳语,“那……你可有为我守身如玉?”
感到他身体一僵,她刚要得意的笑出来,笑容却夭折在了他毅然拥她入怀的举动中。他双臂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头在她耳边轻问,“要验货吗?”暖煦的呼吸吹到她的耳朵里,让她觉得有些燥热。
她讶异的抬头看进他黑沉的眼,愕然发现里面竟然带着些认真。
十九岁的童男,在美女如云的皇宫……依他的性子……有可能吗?
鬼才信他。
她皱眉就要推开他,却听见有些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殿下,您等的客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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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肇宁昨日便已秘密递了拜帖入东宫,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受些斥责,却没想到太子十分痛快的应允了他的求见,散了早朝后,便有太监来到他落脚的地方引他入宫。
那太监似乎是太子的心腹内侍,并且好像早已同各处打好了招呼,所以由东华门进宫后,他一路低头跟着他,倒也无人盘问。
行至东宫一处僻静的院落,那位公公便叫他在门口等候,片刻之后便出来领着他走进一间偏殿。
他低头跨入后,太监便退出去关上了门。隐约见主位坐了个人,他没敢细看的跪下,恭敬行了大礼,“太子殿下千岁。”
过了好长时间,殿中人都没有反应,只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势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跪在地上紧张得冷汗直流的时候,温和却不失威势的声音才淡淡地响起,“平身吧。”
他连忙站起身,抬头看时一愣,才发现太子身旁站了一个宫装少女,远远的看不清面目,服饰品级似乎不低。并未听说太子有立妃,那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八成是传说中的那一位了。
他刚想着要如何给她行礼,却见太子并没有介绍少女的意思,抬手指了指右手边的位子示意他坐下。
他谢过之后走上前去,刚要坐下,便听太子对那少女柔声道,“韶音也坐下吧。”
果然如他所猜,那少女便是统领东宫六率的韶音郡主,是他真正想见的人。他猜太子对他的来意早已洞若观火。
他眼观鼻,鼻观心的正襟危坐,不安的揣测太子对他所求之事意向如何。
“方大人长途跋涉来京,实在是辛苦了。”太子的语气喜怒难辨,开口便是客套之语。
他冷汗直流,听出太子对他私自来京之事极为不满,这几乎是所有他能猜到的情况中,最坏的一种。
他起身跪下沉痛道,“臣有罪。”
凌筠脸上挂着温煦的笑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方大人何罪之有?”很显然,他今日并不打算简单放过方肇宁。身为封疆大吏,行事如此莽撞不羁,进退失据……事实上,凌筠已经开始怀疑他到底值不值得那几百条人命……
到了这个地步,方肇宁反而冷静了下来,垂头沉声道,“臣,不顾礼义,强娶人妇,此罪一;色令智昏,为小人所乘,令东宫蒙羞,此罪二;不经传召,私自入京,此罪三。”
徐思妍听罢,险些笑出声……这个方肇宁倒是诚实。
他比她想象的要年轻,大概四十出头。相貌算不上英俊,但眉目间有股浓浓的书卷气,平添了几分儒雅。他应该是练过一点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身材保持的还算不错,而且刚才跪了那么半天,也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光看他的样子,怎样也想不出他能做出强夺人妻那么霸气的事情。
徐思妍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听他接着说道,“臣,罪无可恕,本当自裁。然,常自思此身尚为有用,或仍可为殿下效犬马之力,报先仁宁皇后知遇之恩,故,厚颜苟活至今。若殿下以为臣之践命,可雪东宫之耻,息众人之怒,臣不敢自惜。”
徐思妍有些了然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方肇宁,明白他是猜到今日之事,势难善了,打算来个置于死地而后生。
能爬到他那个位置,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呢。明明干了坏事,却一番话硬是将自己说成了忠义节烈、忍辱负重的人,不佩服都不行。
她望向凌筠时,果然看见他眼中有了些许笑意,不似刚才的冰冷。
“方大人也会为小人所乘吗?”凌筠仍然语气平淡。
说到这个,方肇宁恨声道,“殿下不知。拙荆方杨氏前夫家灭门一案,实在并非微臣所为。臣去岁动身上京之时,尚不知有此一事,纯属奸人栽赃嫁祸,挑拨拙荆与臣反目。若非殿下及时施以援手,臣恐怕早已身败名裂。殿下如此大恩,臣不敢言谢,唯期日后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就猜到灭门的事情是洛王干的,还巧妙的利用了方肇宁动身上京前后的时间差,让他完全处于被动。身边伴着洛王这么只凶残狡猾的怪兽,方肇宁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啊。
只是可惜了杨慧娘……
徐思妍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引来凌筠不解的注视。
她向他摇头,表示没事,他才回头继续为难方肇宁,“大人卧榻之侧,有奸人虎视眈眈,不在家里严守谨防、小心行事,却私自进京,与人把柄,不知意欲何为?”
方肇宁到此彻底明白太子今日是打算装傻到底。
他眉头微皱,跪在地上沉思半晌,才咬牙叩首道,“殿下明鉴。罪臣此番冒大不韪上京,实是为寻找拙荆。臣年初被拘押大理寺时,与她失散,至今仍是杳无音讯,生死两茫。”
凌筠听后冷哼一声,“为一个女人,拼着命也不要了吗?方大人就打算如此报答先太后知遇之恩?”
方肇宁又重重叩首沉声道,“罪臣有负先太后和殿下,万死不能辞其咎。然,方杨氏乃臣妻,如今她病弱痴傻,臣实不忍任她孤身飘零。大丈夫立身于世,无非忠孝仁义。臣前事有负君恩,已不忠不孝于先,又如何可当拙荆危难之时,弃她不顾,行不仁不义于后?臣谨恳请殿下法外容情,成全罪臣夫妻之伦。”
凌筠幽深的眼泛起了些许波澜又迅速恢复沉静,似乎想到了什么,盯着方肇宁出了会儿神,半晌才叹口气,“方大人起来坐吧。”
“谢殿下。”大概是因为跪得太久,方肇宁站起身的时候,微微晃了一下。
“韶音怎么想?”待方肇宁坐好,凌筠转头看向徐思妍。
她轻笑,“妍有些好奇,方大人是如何得知令夫人在妍府上的?”
她问得单刀直入。话说到这个地步,实在没必要再躲躲藏藏绕弯子,他们不累,她都累了。
方肇宁抬头第一次认真看向韶音郡主,惊艳从眼底一闪而过,随即肃容起身对着她一揖到地,朗声道,“方某要谢过郡主仗义助剿定县匪患。”
徐思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