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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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我做什么?”他再不是十多年前的明朗少年,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张氏兄弟会这般好心地因为“鹣鲽情深”四个字而放过他。
“庐陵王也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此事说来倒也简单。”张昌宗轻笑着摇了摇头,秀美的双手看似不经意地把弄着一柄精致的匕首。
李显向前走了一步,避开匕首折射出的刺目光线,额头上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上的锦袍在肆虐的秋风里猎猎作响。
“如今便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是要与你朝夕相对的王妃的性命,还是要你血浓于水的兄长的性命?”这句话轻飘飘地出口,却沉甸甸地落在他的耳中,似有千斤之重,压得他不由自主地跪坐在地,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绝壑。
小晨还是六哥?
一柄匕首静静地躺在地上,跳动的火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一时间碎金裂玉,天地尽暗……
作者有话要说: 痛苦的抉择,可怜的李显,一直被折磨了这么多年。。。
☆、应有弦曲断
秋夜静凉,她坐在上阳宫的寂寂庭院间,不哭不笑,只将一双秋水样的清眸平静地望向洛阳宫的方向。
李旦在她身后静立了多时,才怅然叹道:“我本以为,卿生就一身傲骨,必能痛斩前尘,笑忘旧情。”
她并不回头,只淡淡地说:“不过是还有些事没有想通。”
“什么事想不通?”李旦眉宇微紧,月白色的锦袍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是凝如银霜,宛然白玉出岫。
她笑了笑:“这几日,全不似他。”
李旦扬起头凝视着空中那轮渐圆的明月,问她:“你是疑心他有心欺瞒?”
她静默不语,李旦眼望着她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卿乃紫胤,今他居王者位而弃之,是为不智;政事初定而置旧妻而不顾,恐天下笑,是为不贤;旧年母后欲嫁女而托江山,他为卿宁舍江山美人,如今却中道捐弃,是为不理。此三点,皆是疑处。既然卿早就心存疑惑,如何还会决然离开,想要一走了之?”
她缓缓转过身来,眼望着他:“你想不通?”
他摇了摇头,却忽有无法遏制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本是傲骨,他知,武承嗣也知。面对百般的冷落和背弃,她纵心存疑惑,与生俱来的骄傲依旧不允许她卑微地折服求存,即使是情之所钟之人,依旧不可。所以武承嗣的所作所为,并非是要她信他的背弃,只是为了迫她离开而已。
整件事的虽是武承嗣一手操作,聪明如她,如何会猜不透?然而她终究是如武承嗣所料,顺了他的心意,不去争,也未曾辩,只带着一身的傲骨选择离开。
思及此处,李旦忽别过头去,对着清冷的月光凄然笑了起来。十几年如流水,他一直执着于旧年的那道素影,周国公府的冰雪莹白,相王府里的清莲濯濯,飞香殿内的漪兰幽远,上阳宫里的芳草斜阳。每一道画面,每一处记忆,他以为这就是全部,却直到此时才发觉自己并不如那个人懂她。
夜风袭来,渗透着浓秋的凉意,他缓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替她捋过一丝凌乱的发丝,平静地说:“若是依旧记挂,便该顺着心意再见他一面,把事情问清楚。”
她笑了笑,娴静的眉间淡淡地挽着若有似无的丁香结。
待及次日,便已是八月初九。她对着菱花镜静坐了许久,才取出迎蝶粉在脸上细细扑匀,掩盖住脸上的苍白。并不着宫装,只换了一件素净的衣裙,钗环尽卸。
李旦默然立在门口,见她出来,便道:“车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我不送你。”
她点了点,才要出门,却见一个宫人小跑着闯进庭院,急声道:“陛下有旨,宣娘娘进宫面圣。”
李旦勉强扬了扬唇角,看向她:“他的弱水三千,也只有卿这一瓢方是放不下的甘露。”
她却垂下眉眼,叹了口气:“他定下的事,决不会改。此次宣召,必不是为我。”
随着两行宫人转入洛阳宫,她坐在步辇上,眼望着朱红的宫墙内渐已凋敝的秋叶,轻轻叹了口气,抚过扶手处雕工精美的丹凤纹样,默然垂下头去。
待得步辇停下,便已然是在新帝武承嗣处理朝事的宣政殿前。她任凭宫人扶下步辇,略整了整衣襟,便举步踏上玉阶,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虽仍是白日,殿内却依旧门窗紧闭,只以火烛照明,虽也明亮,昏黄中却不免依旧刺痛了她的眼。
她垂下眼,任凭一众宫人退去,淡然一拜:“陛下金安。”
沉静片刻,殿上才传来他的声音:“卿可知今日所为何事?”
她盯着脚下的镂空祥纹方砖,答道:“陛下一纸诏书,自当遵从而来。”
他叹了口气,停歇了一会儿才道:“如何一日不见,竟生疏至此?”
她听了这话,终究忍不住抬头去看他,恰好落入那熟悉的深沉目色,立时心酸难忍,只觉他比之昨日登基时又清减了几分,连带着两鬓间竟也隐有银丝显露。
“不是生疏,只是忽不知说些什么。”
他闻言便又叹了口气,问她:“近日诸事,卿可恨某?”虽已正式登基,坐在九五尊位之上,他对她却终究说不出那个“朕”字。
她笑了笑,开口答他:“若君不能在这个位子上长长久久,我才会恨。”既然他已经在皇位和她之中选择了前者,那么她所能求的也只是他不后悔这个决定,可以延续那段她在千年后看到的历史,平安喜乐,方才不负她的执着和她的退出。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别过头去,拿起案上的一本奏折,问她:“后世的书中,延秀作何收场?”
她皱了皱眉,知他素不信命,虽知她深谙史事却也从不曾多问,如今忽有此问,只怕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
他见她不答,便又开口道:“边疆密报,突厥默啜不准延秀和亲的事,说是可汗之女只能嫁天子儿,武氏门户低微,不相匹配。”
她早知会有此事,只点了点头:“无妨,突厥虽类匪,却也不敢将延秀如何,他此次虽凶险些,却无大碍,必会平安而归。”
他听了这话,面上却并不见喜色,反而盯着她追问道:“此次无碍,可是日后另有大劫?”
她苦笑了一下,明白他本就心思敏锐,自是听出了她话间隐藏的意味,便劝道:“天下之事何其之多?陛下既已破天命而位九五,焉知淮阳王的命数不会因此改变?”
他将手中的奏折放回桌上,深吸了口气:“若有可能,烦卿日后对他们兄弟照拂一二。”
此言一出,她的眉头便也紧锁在一处,深恐谶语成真,直欲冲至御前堵住那张连自己也不肯轻纵的薄唇。然则待及迈步,却又被生生牵绊在原处,只模糊成笃定的笑容:“若君百年,安能有我?”
他眉宇微沉,看向她:“李旦待卿,远胜于嗣。”
她摇了摇头,淡然笑道:“旧年的青萝竹灯只照得出一双人影而已。”
“旧年久远,何须再提?”他埋头于案上成摞的奏章,再不去看她:“嗣今负卿,再无可述之事。”
她点点头,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口中却只是笑道:“武承嗣,只这一句话,我再难信!”
她极少直呼他的名字,到得此时,这样的一句,于她,便已是决然之辞。而他却眉目沉稳,只低头看着案上的奏章,再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一边轻笑着,一边慢慢向后退,待及退到门槛处才顿住脚步,目含秋露,唇间却轻轻扬起:“旧年君曾言愿妾每日以绳相量,必不相负。如今中道相背,妾只问君一句,这数年的流离,君可曾有悔?”
他漠然抬头看她,凉薄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只是平静地望着她,眸色愈发地深沉起来。
她轻叹了口气,终于一转身,走出门去,只将一抹渐渐远去的素净身影留在他深不见底的眼里。
他伸出手去,却并不挽留,只紧紧抓住案上的紫檀镇纸,五指的关节微有泛白。眼见得那道素影走得远了才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间似是有海潮汹涌,浪涛滚滚,竟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他方才写的那行字上:生也有涯,情何无涯。
守在殿外的承影眼见得她走出门去,心生担忧,却也无计可施,只立在原处,眉头紧锁在一处。
恰在此时,梁王武三思来到殿前,笑道:“陛下可在?我这儿还有一堆新送来的折子等着他呢。”
武承嗣素日里虽与武三思行从甚密,然而自他掌握全局以来,却并不曾大肆封赏于武三思,除了早朝,就连私下里也极少召之。然而承影身为魏王府旧侍,自然知道梁王这几个字在武承嗣心中的分量,因而也不阻拦,径自走到殿门口呈报:“陛下,梁王殿下求见。”
谁知停了一炷香的光景,殿内依旧没有动静。承影皱了皱眉,面有忧色地转向武三思:“殿下,陛下此时怕是正忙……”
武三思一把推开欲言又止的承影,挑眉道:“大哥绝不会无缘无故对我避而不见,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说罢,他大踏步地跨进大殿,急切地向内观瞧,待见到伏在案上一动不动的那道玄色身影,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眉头也不由一紧,忙匆匆地冲上金阶,抓着武承嗣的手臂急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承影闻声而入,恰好看到案上染血的折子,心中一凉,不由颤声道:“殿下,陛下他——”
武三思转头一看,更是眉目皆竖,承影跺了跺脚,便向外奔去。武三思忙出声止住他:“你要去哪?”
承影苍白着脸答:“陛下忽染急症,自是去请太医。”
武三思闻言,摇了摇头:“天下初定,此事不宜声张。”登基大典才过,天下李姓旧臣和武瞾的故属皆未肃清,如今新帝暴病的消息若是泄露,眼下必有大患。
“那陛下怎么办?”承影本是救主心切,然而经武三思点醒自然也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便只求能早些救醒武承嗣。
武三思略一沉思,问道:“今日大哥身体如何,可有召过太医?”
“一切如常,但太医院的马秦客倒是时常来请平安脉。”
“即使如此,你便只去请他一人来,另外集合其他三卫,密令外间不许放一个人进宣政殿来。”
“诺!”一道身影似箭般窜出殿去。
武三思见状不觉摇头:这么多年,四卫里仍以承影最为急躁,遇事便沉不住气,如今他急匆匆地奔出去,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必又是一场麻烦。
秋末的枯枝寒意不减,连带阵阵冷风,席卷天地,将喧嚣的往事淹没成外表平静的心湖。
她循着旧路,沿洛阳池一路向东缓缓而行,素锦的裙裾在枯草间逶迤而过。高悬的秋日透过交错的光秃枝桠落在她的身前,并不见温暖,却刺得她眯不由起眼来,只将两行模糊的银线留在白瓷般的面颊上。
林边的小道忽有两人匆匆而来,迎面见到她皆是一愣,便都垂头道:“见过娘娘。”
她见是承影和马秦客,不觉苦笑了下:“日后莫要再这般称呼了。”
二人对视一眼,皆点头应了,便又向前走去。她闻到马秦客衣间浮动的淡淡药香,不由心思一动,忽又开口问:“马大人,宫中近日可有什么人生了病?”
马秦客眉头一沉,顿住脚步:“回娘娘,近来只有几个小宫人染了风寒,吃过药就好,并无大碍。”
“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