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 作者:乡村原野(起点首页封推vip2015-02-01完结)-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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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李墩和一桌子菜,当然也没有鸡脚,但笑声却是真真的,是小林春发出的。他正坐在杜鹃面前,而杜鹃正用双手捧着他一只小爪子,用无齿的牙龈啃来啃去。
那小手虽然嫩,如何啃得动?
可不就打滑了!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了,冯氏和大头媳妇也不在床上。
杜鹃看着面前白嫩嫩、肥嘟嘟的小爪子,手背上五个窝窝,可惜不能吃。感觉肚中饥肠辘辘,不禁颓然丧气,无限怀念刚才梦中一桌子好菜。
她见这小子笑个不停,实在可爱,又怪他惊扰了自己的好梦,想捉弄他,于是重新将他手拽到嘴边,朝着圆乎乎的手腕咬下去。
她想,就算没牙,用力咬一口也不是你能承受的。
谁知林春以为杜鹃跟他玩呢,又或者乡下的娃天生耐摔打,杜鹃先是轻轻咬,他只呵呵笑两声,黑眼不眨地盯着杜鹃的嘴;于是杜鹃加重力气咬,却惹得他大笑,一串哈喇子挂下来,滴到裤腿上。
杜鹃倒咬得牙龈生疼,气呼呼地松手丢开。
林春却玩上瘾了,又把手送到她嘴边,往她嘴里塞。
杜鹃照他手上拍了一下,叫道:“别烦我!”
“咿呀”稚嫩的声音更加鼓励了林春,更坚持不懈地把手指往她嘴里塞,让她吃,颇有“割肉饲虎”的精神,终于惹得杜鹃“哇哇”大叫起来。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郁闷了一会,她看着笑得满脸开心的小奶娃,神情恍惚起来:若他就是李墩,那该多好!他们就可以一块嬉戏,一块长大,将来一块打猪草,一块放牛,一块上山打猎,然后成亲……
看着看着,仿佛小林春真就变成了李墩,缩小版的李墩,笑得憨憨的,不停叫“杜鹃”。
一时间,杜鹃想痴了,也看痴了,轻轻伸手摸上那奶娃的脸颊,滑下来,下意识地捏住那片红红的小嘴唇。
林春可高兴了,忙伸手攥住她的手,张嘴咬住三根细指头,轻轻地砸吧两下,跟吸奶一样。
杜鹃“啊”一声大叫,用力把手拽了回来。
这小子出牙了,咬得她生疼。
就在杜鹃做梦啃林春手指、惹得小娃儿大笑的时候,冯氏和大头媳妇闻声进来了,悄悄站在他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观察他们。
见他们生动活泼的模样,两人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一来娃儿很有精神,让她们放心不少;二来见两小人儿如此和睦亲密,心中欢喜异常,觉得这门亲真是天配的姻缘。
杜鹃混不知觉,还在卖力地演“苦肉计”。
于是乎,无论是大头媳妇来喂奶,还是冯氏喂米汤,杜鹃都一概紧闭嘴唇,就是不张口,甚至连眼睛都闭着,精神恹恹的。
这“苦肉计”还是有些效果的,黄家和林家都慌了,林大头今儿也没下地去干活。
杜鹃算的不错,他心里确实存了疙瘩,很着急。
可杜鹃算准了开头,没算准结果。
在林大头心中,杜鹃既然被他“内定”为儿媳妇了,当然不能有事;况且,两家才要定亲,她就不好了,也太不吉利,因此一心要治好她。
他和黄老实分头去村里请老人家来看杜鹃。
王奶奶又被请来了,同时被请来的还有两位高龄老太太,把杜鹃上上下下又摸了一遍,都说没事。
然杜鹃不吃奶是真,她们疑惑的同时,想起冯氏在山上生产,又独自抱娃儿到黑才回来,怕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进屋,吩咐烧香和纸钱送祟。
林大头和黄老实当即忙起来。
杜鹃的爷爷奶奶也被惊动了,连小婶也来了。
黄大娘见大家忙乱不堪,一着急,心里就埋怨大儿媳冯氏,觉得她太不会养娃。她想起两个夭折的孙子,估摸着这个孙女怕也是不中用了。
到中午,杜鹃还不吃东西,饿得奄奄一息。
闻风来看望的村人越多起来,屋里屋外都有,关切地问长问短,其实私心里都认为黄老实这闺女肯定是养不活的了。
黄大娘终于忍不住了,站在房门口一边跟人解释事情缘由,一边满含怨气地碎碎念,说老大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儿子养不住,连闺女也养不住,说着就哽咽起来,不住抹泪。
她很替大儿子难过,自娶了冯氏这婆娘,整天被她呼来喝去的不说,生了四胎,倒死了两个。这才生的小孙女眼看也活不成了。她可还没满月呢!
这话当即惹恼了两个人。
一个当然就是冯氏了。她正心碎神伤:两个儿子都是几个月就夭折了,第三个儿子才生下来就丢了,捡了个闺女现在又是这样,难道真是自己命硬不祥?
婆婆的话撞入耳中,就跟火上浇油、刀子戳心一样。
她死死瞪着黄大娘,咬牙问道:“花儿还没死呢!雀儿也好好的。娘就这么巴望老大绝后?”
第032章 还是别撑了!
另一个生气的就是林大头,他在外间高声道:“大娘,花儿那是你的亲孙女。才两顿没吃奶,你说这个话不怕咒了她?别说眼下没事,就真有点子事,你老人家也该比我们小辈显镇定些才对。哪能说丧气话呢!”
黄大娘气得哆嗦道:“谁咒她了?那是我亲孙女,我能咒她!我是说老大媳妇。这事都怪你,挺个大肚子还要上山。把娃生在山上,还能有个好?”
老人们说,初生的小娃儿心明眼亮,又娇嫩,极容易招惹邪祟。山野林密,正是那些东西出没的地方。冯氏在山上生产,如今娃儿这样,那是意料之中的事。
冯氏想起自己挺着大肚子在山上砍柴,独自挣命一样生娃,昏迷后弄丢了娃,又不要命地满山找的情形,婆婆还这样埋怨她,明明满腔怒火,却觉得浑身发冷,颤声哭叫道:“是!我是不该!我不该没事跑山上玩!到哪玩不好,跑山上玩,我该死!”
那不知内情的还真诧异了,悄声问旁边人:“老实媳妇好好的上山玩啥?”
黄大娘不觉羞愤,也嘶声喊道:“就你能干!我儿子是吃闲饭的!靠你养活的!”
……
婆媳俩仿佛前世里是冤家,三句话不到,就互相挑起对方的怒火和厌恶,还是很难转圜的那种,越说越僵。
大头媳妇听了黄大娘前面的话,也觉得不舒坦,因不好评判她们婆媳间的是非,只辩解道:“怎么就不好了?花儿前两天还好好的呢,见人就笑。”
就算这样,黄大娘也气得半死,不知林大头两口子今儿怎么了,居然搀和进她们婆媳中间来,还处处帮着老大媳妇。
她想要争论,又无可争论。若非要说孙女不好了,好像真成心咒她似的;若说好,那之前的话怎么说?不是现打嘴。
说不得,只能等这丫头不行了再跟儿媳妇理论。
幸亏冯婆子在厨房忙碌,没搀和进来,不然更乱了。
冯明英虽然在房里,到底是小姑娘,当着这么多生人面,想要帮姐姐出头,又不敢出头,因此鼓着腮帮子生气。
见闹大了,众婆子媳妇忙劝的劝,扯的扯,分屋里屋外将婆媳两个隔开。
出来后,黄老爹喝骂老婆子“娃儿这样,人都急得要死,你还搁这瞎嚷嚷。”又拿眼睛狠狠地剜了一眼大儿子,觉得他太窝囊,这个儿媳妇太厉害,当着这么多人面跟婆婆顶嘴,实在是丢人。
黄老实全不在意。
娘跟媳妇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劝也是那样,不劝也还是那样;再说,他根本没那份眼力劲,没领会老爹眼神的含义,还宽慰老爹呢,“爹别急。我丈母去炖蛋去了。花儿说不定肯吃蛋呢。”
儿子这样,黄老爹气得把手一背,转身就走了。
众人争吵杜鹃都听见了,先是觉得很满意,因为大家认为她不好养活,正中她下怀,可紧接着就觉得晦气死了。
这样不行,这纯粹是损己不利人。
林大头居然没有退避三舍,全力维护她不说,更为此忙前忙后,和她预想的结果完全不符;而自己这些名义上的亲人却吵成一团,那叫一个乱!
不应该这样啊!
再加上小林春一直待在她身边,不时用手去挠动她,不见回应,精神也恹恹的,有些不知所措,她也觉得不忍心。
算了,还是别撑了,到此为止吧。
她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要是饿出毛病来了,那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想好后,杜鹃就睁开眼睛,朝坐在身边的冯氏哼哼两声,跟猫叫差不多,还吧唧两下小嘴儿。
可怜,她实在是饿狠了!
冯氏却听见了,忙对大头媳妇道:“林嫂子,花儿出声了,好像饿了。你瞧,她吧唧小嘴呢!”
大头媳妇看着她苦笑道:“你真急糊涂了。什么‘好像饿了’,她一天一夜没吃,早就饿了!我再喂一回她看看。”
这回,杜鹃吃奶了。
顿时,冯氏和大头媳妇都喜极而泣,那高兴的模样看得杜鹃内疚不已,悔不该为了跟林大头斗法,连累亲人担惊受怕。
为了表示安慰,她一边吃奶,一边对冯氏微笑。
冯氏乐坏了,凑近她轻声道:“谁说我闺女活不长?咱好好地活着让他们瞧。”一边用手抚摸她的头发
这话杜鹃爱听,又为了鼓励她,抚慰她刚才所受的创伤,便停止吃奶,朝着她展开大大的笑脸,还拿手摸上她的脸,“咿咿呀呀”叫着。
大头媳妇和王奶奶等人看呆了。
冯氏更是泪流满面,捉住那小手不住叫“娘的小心肝,小乖乖。”
叫得杜鹃心里酸酸的,又是一通“咿咿呀呀”。
她可不是乱叫,她一冲动又忘了自己是婴儿,拍胸脯跟冯氏保证,说什么“放心吧!有我在,黄家将来一定会兴旺发达的。”云云。
只是杜大小姐好像忘了,自己一样农活不会干,这山里又没有集市,根本没她施展的余地,就大包大揽地把黄家未来给担下了。
杜鹃是不自量力吗?
当然不是!
她想,不管什么事她都可以学,再说,不是还有李墩嘛!
对于未来的生活,她是充满信心的,眼下就等长大了。
冯氏母女两个亲密地互动,看得大头媳妇羡慕不已,道:“花儿就是聪明。我喂了她这么些日子的奶,她还是照样认得你,跟你亲。她才多大呀!”
冯氏听了就笑得跟开了花一样。这在她来说,还真不常见。
且不说房里情形,外间屋里,林大头听说杜鹃吃奶了,乐呵呵地对黄老实道:“我瞅这丫头就是个有福气的,果然就扛过来了。”
黄老实也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他可折腾怕了。
杜鹃闹了这么一出“苦肉计”,没让林大头心里产生膈应,从而退缩,却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觉得这娃儿往后怕是三灾八难的,不好养活,因此十分烦躁。
杜鹃若知道他的想法,真要郁闷死。
这不是“正打歪着”么!
不但黄老实这么想,其他人面上附和林大头,心里也不以为然,暗想这娃儿这回是熬过去了,下回还不知能不能熬得过去呢,尤以黄大娘为最。
王奶奶这时从房内出来,对黄大娘道:“娃儿好着呢。黄家的,你莫瞎想。大头说的没错,你这孙女是个有福气的。没准啊,将来你还要靠她享福呢!”
黄大娘惊异极了,忙问:“王奶奶说真的?”
“王奶奶”不过是个尊称,她年纪大了,差不多的晚辈都这么叫,并未仔细计算辈分。年纪长的是以儿孙的口气叫,就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