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夜话-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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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
黛玉只好像有千言万语说不出似的,看着眼前的林管家,虽为主仆,却是如同亲叔叔般的人,一见林德怀要行礼,连忙叫雪雁将他搀扶了起来,“林管家不必如此,你是长辈,理应黛玉见礼。”
林管家哽咽着说道:“不敢劳累姑娘,老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姑娘回来,老爷,老爷……”
黛玉听了这断断续续的话,已是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大好了,一时间伤心的几乎晕厥过去。
“姑娘快保重身体,都是老奴该死,惹得姑娘伤心了,老爷心里念着姑娘,每日里都派人到码头看着,今日知道姑娘回来,高兴极了,饭也多吃了半碗。”林管家一边安抚着小姐,一边又指派着青色小轿接姑娘,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巡盐御史府。
此时的御史府早就中门大开,有脸面的仆众都迎了出来,看到这些,贾琏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他知道,当年林姑娘到贾府的时候,走的是角门,哪像今天这样体面,那没脸的事都是二太太特意叫人做的,说什么小姑娘家家的,走什么正门,那是荣国府来了四品以上官吏才能开的,怎可为个小丫头破这例?
老太太年岁已大,哪里照全得了这些,再加上将来也是要依靠二房的,所以对二太太的所作所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图个自己乐呵罢了。
下人带了贾琏进前院的客房休息,而这边却是林如海的两个小妾白姨娘,钱姨娘挽了黛玉的手,向后宅林如海的住所走去。
自贾敏逝世后,林如海便独自幽居在原来的正房,原本就不多的小妾也打发了,只剩下了这白氏、钱氏,前者是贾敏从家带来的贴身婢女,后者是先母赐予的大丫头,早就没了爹娘亲戚,现如今老爷已是心如死灰,自己也只好守着这偌大的空房。
黛玉进了外厅,早有小丫头脱了外面的大氅,白姨娘递过来手炉,里面燃着点点的熏香,黛玉等了等,差不多身上有了点热乎气儿才敢进内室,生怕自己夹带了冷风冲撞了父亲。
外面的天已经是阴沉沉,黛玉几乎不敢去推前面的门,这几年越是想念,就越是怕见到父亲,此时若不是旁边有人扶着,黛玉早就已经瘫软在地了。
钱姨娘轻轻一推那门,黛玉便见到老父亲孱弱的身影,她扑了过去,撕心裂肺的哭道:“父亲!”
这林如海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流潇洒劲儿,当年身着锦袍,高中探花郎的他已经是双鬓斑白,背脊微驼,病魔折磨着他的身体,四十左右的林如海竟已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黛玉此时心中悔恨不已,自己在京中享受着外祖母的关怀,父亲却孤苦伶仃的无人安慰,自己这个做女儿的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到父亲。
“玉儿,我的玉儿,为父终于等到你了。”林如海勉强自己坐起身,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黛玉连忙扶林如海躺下,白氏就命人拿来了紫檀绣墩,几个人知道,这父女俩必有说不尽的话,大家便静静的退了出去,带好房门,将一室的静谧还给这二人。
这林如海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即见到了女儿便要将自己的打算细细的叮嘱一番。
“玉儿,你在京中可好?外祖母对你如何?”
黛玉知道老父亲放心不下自己,虽说这几年也常写信回来,但终究有些话不好讲,黛玉又恐父亲心里记挂自己的事情,加重病情,于是宽慰道:“父亲放心,外祖母对我很好,待我比亲孙女还要亲。”
林如海听了这话,紧紧的盯着女儿的眼睛,生怕她有委屈却不敢说。见黛玉果真是说的真切,才叹了口气,“哎,我相信你外祖母不会亏待了你,也许是父亲多虑了吧!”
黛玉听到这里,连忙问道:“父亲可是听了什么话不曾?怎么这样说?”
“玉儿,你也已经大了,有些事情该和你说说,省的将来父亲不在了,你糊里糊涂的!”林如海拍了拍黛玉的手,“你可还记得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有没有回过京城?”
黛玉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却是没有丝毫的记忆,“女儿恐怕那时年纪还小,没什么记忆,母亲似乎不曾回过京,只是每年的节礼,外祖母寿礼都是细细准备的。”
“是啊,你母亲自和我来了扬州便再也不曾回过京城,就是因为……咳咳……”
黛玉连忙将丝帕递了上去,只见林如海一口鲜血咳了出来,黛玉大骇,就要起身叫大夫,林如海拽住了黛玉的手,“玉儿,你坐下,父亲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用叫人来,我这些话要细细的对你说,将来,将来怕是没有机会了。”
“父亲……”黛玉失声痛哭起来,听着父亲的话,心里越发的难过。
“玉儿,你母亲和我一直没有回京,就是因为你二舅母。”
黛玉听了大吃一惊,怎么会和二舅母有关呢?黛玉一向是个敏感的人,虽然看得出二舅母对自己不甚热情,但是却从来不曾短了自己的缺,怎么会和父亲母亲不和呢?
“你母亲还在闺中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个二舅母面慈心狠,不像个光明磊落的大家闺秀,所以年轻的时候没少得罪过她这个二嫂,你母亲那时年少气盛,事事争先,便惹下了了祸根。”林如海接过女儿递来的茶碗,喝了一口,接着说道:“玉儿,你本来应该有个哥哥或姐姐,但是,你母亲却没能保住这个孩子。”
“这怎么可能?您和母亲从来没提过这事啊!”
“是啊,你那时还太小,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怎么和你说?你母亲当年怀孕的时候就去信告诉了你外祖母,当时是赖大管家带了满满的两船的礼,你母亲很高兴,那王氏派了自己的陪房,对你母亲说,老太太亲手做了一件男婴的小外衫,在菩萨面前供奉过的,叫你母亲放下枕头底下,将来必定会生个哥儿。你母亲原本心存疑虑,那毕竟是你二舅母的亲信,可是对方却马上拿出来一封你外祖母写的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这件小衫的事情。你母亲便不再多疑,反为自己的老母亲亲手制衣而感动。可是……”
林如海说到了这里,黛玉便已经能猜到了大概,这个女孩子异常的聪慧,虽然还年少,但是却也能明白父亲的意有所指,只是不知道这真正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是二舅母?或是?
不,不可能,她不敢再想下去,黛玉告诉自己,就是怀疑任何人也不能怀疑自己的外祖母啊!
林如海看女儿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已是明白了女儿心中所想,这位天子门生,能得先皇的宠信,做了十几年的巡盐御史,哪能是个糊涂的呢?
他慢慢开口道:“玉儿,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当时出了事情,大夫就发现了这件小衣上面有一种淡香,孕妇常闻了便会滑胎,你母亲那时伤心欲绝,却也相信自己的母亲不会害自己,应该是她那二嫂干的,也因为这个,你母亲元气大伤,从那以后的几年不能怀孕,就是生下了你,也是个体弱的,你祖母也因为这个事心中郁郁,没多久就去世了。”
黛玉哪里能想到,这简简单单的寻常之物却成了害人的利器,“父亲,你告诉我,那到底是谁?谁才是真凶?”
“罢了罢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不想再深究了,这件事就此烂在你的肚子里,一辈子也不能和贾家的人再说,知道了吗?我送你去贾府,也是无奈之举,你母亲走了以后,父亲已是无力再照看你,加上你外祖家又催的紧,我只好叫你去了。玉儿,放心,为父知道,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一日安稳,他们必不敢加害于你的,因为他们还惦记着我林家这偌大的家业。”林如海说道这里,冷笑一声,似乎看惯了这等伎俩。
的确,十几年前自己还年轻,江湖阅历也不多,哪里是那贾府一干众人的对手,失去了孩子,却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好了,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行了,自然要多多为女儿考虑考虑,难不成,将来自己一走,就叫玉儿被那群人生生吞了不成?
第3章 庶门子一人挑两房(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林如海父女俩如何,只说那前院里的贾琏贾二爷,这主仆几人被安顿在了前院的客房,便有小厮送来了浴汤,洗去一路的疲惫。那贾琏也是不急不慌,他知道,这一回林姑老爷必定是不好了,到时候就是自己大显身手的好机会,趁现在赶紧休息休息。
小厮伺候了贾琏梳洗,便悄悄的退了出去,不大一会,昭儿便进来回禀:“二爷,奴才刚刚出去打听了一下,这林府的下人果然是嘴巴严谨,不肯多说什么!”
“哦?那你是空手而归了?”贾琏皮笑肉不笑的斜眼瞧他。
昭儿一听,赶忙跪下,凑到了贾琏的脚边,就为贾琏按摩起腿来,谄媚的笑道:“小的做事,二爷放心,这林府的人嘴再严?难道还和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小的给了那小管事的二十两银子,他什么事情都和小的说了。”
其实,这昭儿哪里认识什么小管事?只不过是院子里打扫的老婆子罢了,贾琏给了他三十两,让昭儿去打听打听林家的近况,昭儿说是用了二十两,其实只给了那老婆子五两,剩下的都进了自己的口袋,就这样,还乐得那老婆子喜不自禁,什么有用的没用的都说了出来。不过,你还别说,这昭儿还真听到了点儿重要的消息。至于多重要,就和贾琏能不能顺利的带走林家的全部家当有直接的关系了。
“快说,别废话。”
“是,是,是。小的听那小管事说,”要说昭儿也真是找对了人,若换了旁人,是必不能打听到什么的,那扫地的婆子本来也接触不到林家的老爷,但是她生来也是个爱说闲话的人,什么事情都爱打听打听,又会做人,时常帮那些小丫头子买些零碎的物件,小丫头们的闲谈便时不时的进了那老婆子的耳朵里,再加上她又是在前院的打扫,这林家来了人,她还是知道的。
昭儿于是将自己听到的东西拣重要的和贾琏说:“那小管事说,林姑老爷的身子恐怕是不中用了,大约也就是近几日的光景,听说这林家都已经开始预备东西了,这下人的丧服也都做了出来,急急忙忙的叫林姑娘回来,也是为了见最后一面。”
昭儿说道这里,贾琏的心才真正落了地,长叹一口气,复又舒舒服服的偎在了软榻上。
昭儿小心的觑着二爷的脸色,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二爷,小的还打听到……”
“听到了什么就直说,跟我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贾琏不耐烦的说道。
“小的还听说,这次不光是咱们荣国府来了人,就是,就是林老爷的本家也派人来了。”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般,震得贾琏心中大骇,“胡说,那林姑老爷家早就没了近亲,就是来的亲戚,也是五服之外,哪里算什么本家,你仔细打听清楚了没有?”
昭儿忙道:“小的就是怕误了爷的好事,所以细细的问了,那婆……那小管事说,是从苏州来的人,而且人还不少,都是姓林,当时就住在这前院的客房里,至于到底来干什么的,那管事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里面有个极尊贵的人,十七八岁的样子,人人都叫……”
贾琏面色狰狞,一把拽住了昭儿了领口,急切的问道:“叫什么?”
“众人都叫那人林少爷,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房的公子。”
贾琏心中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林家真的来人了。
临出京的时候,二太太告诉自己,那林姑老爷已经是没了亲人的,本家的亲戚都是出了五服,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