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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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雪的季节,他不会遗漏这一点。
夜晚,京都府尹内衙一片欢笑声,讨得了张相支持,曹大人放心开怀地与妻妾喝酒涮边炉。
琵琶声悠扬洒开。甜美的声音婉转唱道:“八十里地风雪难阻哪,郎归程——”
这声音顿时将永夜拉入了回忆中。他老爸是个票友,无事总爱聚集了一帮大爷大妈唱戏。永夜回家遇着,他老爸就会大喝一声:“兔崽子!去张大爷卤摊上买点菜!”
永夜总是笑笑把买好的卤菜扬给他爸瞧瞧,换了衣裳又出门。
他怔怔地听着,很后悔当初没有多陪陪他老爸。
琵琶声绝,丝竹再起,房中再传嬉笑声。
永夜止住思绪,心里的杀气淡了。曹大人该死,其实又关他什么事呢?皇后的人?皇帝的人也与他无关。
如果不是没有力量对抗游离谷,他何苦结束一个这么快乐的生命?
永夜决定让曹大人再多乐呵乐呵。他悠闲的趴在房顶上从揭开的瓦洞中观赏曹大人的小妾跳舞。从远处望去,他是屋顶上新覆盖的一片白雪。
那小妾面容娇柔,穿了件水红绸衫,换了绸底软缎鞋,舞姿翩翩。看年纪不过十六左右,曹大人已四十开外,永夜很是羡慕。古代当男人实在是太好了。只要有钱,养得起,娶二十房都没问题。想到此处,他对曹大人恨意再起。老子的揽翠马上就要嫁给李言年那个混蛋,老子没法娶了她护着她。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糟蹋纯情少女?
小妾软声唱着歌,水袖撒开,身躯颤抖似站立不稳越发显出一种柔弱来。永夜仔细一瞧,发现屋里织锦地毯上竟撒了一地黄豆。难怪会站不稳。这个变态!
曹大人却看得眉飞色舞连连叫好,让几个年轻的妾室也脱了外裳跳舞去。
大夫人坐在席间也看得高兴,旁边竟也有一个妾室打扮的妙龄女子小心的剥了桔子的筋丝喂她。想来这些年轻的妾室也是她取乐子的玩物。
永夜看那几个女子摇摇晃晃地跳舞,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脚,穿一层绸布做成的鞋与赤脚站在石子上的感觉差不多,肯定疼。他决定尽快救美丽的小妾们出苦海,手指轻弹挥出了迷烟。
片刻后屋子里一片安静,永夜飘然落下,拈出飞刀有点心疼的看了看,加纯银特制的飞刀,一柄就是钱啊!
曹大人昏倒在地上,马脸在烛光下更显丑陋。永夜啐了他一口,本想弄醒了,想起毕竟是一条人命,心里一软,喃喃道:“还是这样好,没那么痛!”抬手间一寸长的飞刀已准确没入了曹大人喉间,只余一点沁红慢慢从伤口涌出。
永夜正想离开,玩心又起,在墙上用酒写下:“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八个大字。退后两步欣赏了下自己的书法,游离谷既然想让自己留下痕迹,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他本该迅速回府,又想起了那位卖面的老人,永夜摸了摸身上的一千两银票,奔向了棚户区。
脚尖轻点屋顶,永夜很愉快地享受着在风里奔跑的轻盈感觉。巷子只几十户人家,他查了十来户没见着王老爹,正翻开一户屋顶瓦片查看时,一道剑光无声无息刺了出来。
永夜暗呼糟糕,他竟忘了风扬兮是从这里面走出去的,凌空往后一翻,脚尖顺势挑起一片蓬草,遮挡风扬兮的视线。
从屋里跃出的风扬兮身法之迅速让永夜吃惊,双手撒出一片迷烟,人如飞鸟般迅速后退。没有丝毫恋战的打算。
风扬兮哼了一声剑光如匹练挥出,永夜向来对自己的轻功自负,却感觉后背一痛,他没有回头借势再往前疾冲。
风扬兮大喝一声:“哪里走!”一掌再次拍下。
又一道黑影急如闪电般冲出,竟不顾风扬兮掌力,脚下用力一顿,那间草房瞬间塌下。里面传出主人的惊呼。
狡猾!风扬兮狠狠地骂了声,顾不得追上去,跳下屋顶救人。抬眼间,两条黑影瞬间已消失在雪地之中。
好在只是草房,没有伤着人。可是雪夜里无蓬门挡风却也可怜。风扬兮只好将房主带回自己的小屋安顿。
他坐在屋顶上一动不动,雪从天空飘下,竟不觉寒冷。望着夜色中这一大片棚户区,嘴角扯出满意的笑容。想起京都府尹居然有那么多金银珠宝,风扬兮就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这个年京都贫苦百姓多少将就能过了。
影子挟着永夜悄无声息地回到王府。永夜只觉得胸闷,咳了一声,竟呛出一口血来。赶紧找出回魂秘制的伤药吃了。
“无妨,乌金甲卸去了大半内力,受了些震动,养些日子就好。”
“谢谢影子叔叔。”永夜咳出血来,心里舒服了很多。风扬兮实在是太厉害了。
“你若是修得天脉内经,也不会伤这么重。”
永夜苦笑,他不是没练天脉内经,练了还是打不过而己。嘴里却顺着影子的话撒谎:“天脉内经似乎没什么东西,又不能让游离谷发现,所以,干脆毁了。”
“毁了?”影子有点心急。
永夜能感觉到影子气得呼吸也变得急了。他很遗憾,影子救他帮他也不是单纯的对他好。
片刻后影子才叹道:“也好,省得挂心。也许这内经并不适合你练习。还有,今天你该直接回府。那个老人已经死了。他不死,你会很麻烦。”
永夜心里一颤,他知道自己没杀死那个老人会很麻烦,可是他的确下不了手。他不知道该感谢影子还是该恨他。“我闯的祸,却要麻烦影子叔叔去擦屁股,实在不好意思。”
“以后莫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影子叔叔还是在一旁看着点好,如果被李言年发现,影子叔叔就杀他好了。”永夜一字一句地说道。老人因为他而死,虽没死在他手上,也因他而死。
影子沉默了良久答道:“这样麻烦了点,李言年还不能死。”
“为什么?你要对我好?”
“我说过了,我欠别人的人情……”
“不是说好让我学一身本事,这人情就还完了吗?”
影子有些尴尬,冷冷地扔下一句:“你只要在这里好好过就行了。”
“你知道我是……不是世子。这日子如何好好过?你就不怕我被戳穿了死得更惨?”
“不会的。记住,风扬兮年纪虽轻,功夫却不知比你高出了多少,少惹他。”影子说完就走了。
永夜慢慢的回味影子的话,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时间心里竟难受得紧。起了身站在铜镜前。脸,精致得极乎完美,脸色苍白薄唇上还沾有一丝鲜血,竟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动人之感。“祸水!”他想起月魄的话,手一翻拈着柄小飞刀在脸上比划了下,还是下不了手毁掉。
他对镜喃喃道:“青衣师傅,你说过,实在不行,天下之大总有安身之地。我的功夫几时才能练得再好一些呢?”
京都府尹曹大人在府中被人所杀,此事传遍了京都。裕嘉帝的好心情被破坏得干干净净,责令府丞暂代其职,刑部限期破案。端王领京畿防务,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好在直到元宵过完京都再没出事,刑部忙得人仰马翻叫苦不迭,没捉到杀人凶手,却翻出了曹大人贪赃枉法的底子。裕嘉帝对曹大人的财产数目大为吃惊,勃然大怒。这等贪官不杀不足以平民怨,虽然是朝廷命官,却不再追责案情进展,事情才慢慢平息下来。
而永夜送入曹大人喉间的那柄小飞刀原本是放在刑部做为证物存档,在某个晚上却被窃走了。
风扬兮看着面前的两柄飞刀出神,他肯定这是个职业杀手,只有职业杀手才会不问忠奸好坏,为了银子杀人。
“杀了那贪官没关系,可是你不该杀了王老爹。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是吗?”风扬兮冷笑,眼中透出凌厉之色。他一定会找到他,杀了他为王老爹报仇。
元宵节的约会
京都元宵花灯年年热闹。家家户户门前有钱的挂以檀木搭骨,雕刻成龙凤图案,配以彩画绢面和玉坠丝穗的宫灯。穷点的人家则以竹作架,糊以印有花鸟人像图案的纸灯笼。也有中等人家用薄丝或绢糊成的丝灯。
形状不一,或古朴稚致,或富丽堂皇。直把京都变成了不夜天。
集花坊一带的花灯最为壮观。每座花楼檐下都挂有各式各样俏丽多姿的彩灯。坊中青楼云集,元宵节楼中的姑娘穿戴齐整了,往二楼以上的美人靠上歪着,顾不得寒风,笑着与自家楼里的彩灯一起相互比拼。
相好的公子爷们大方的总爱在这时送姑娘花灯示好。老鸨便吩咐了人专程在楼厅候着,一有花灯送上,便会用长竿插了大声的吼上一句:“张公子送檀香姑娘走马转花灯一盏!”
楼上便会有姑娘发出清脆的笑声:“檀香多谢公子!”
一来二往竟成了青楼媲美的手段。
元宵是端王与王妃的节日。
每年元宵端王都会携王妃同游,重温少时邂逅的浪漫。这时候仅有侍卫远远的跟着,不敢前去打挠。
倚红揽翠茵儿都闹着要去看花灯。永夜听得集花坊,心中一动,想起了牡丹院。便欣然同意与三位侍女同去看灯。
他走到集花坊时,见三人有些扭捏,便笑道:“只是去看个热闹,又不进楼,怕什么?!还有少爷我呢。”
三人才红着脸应下,等进了集花坊,永夜一眼就瞧见牡丹院三个大字。原来这牡丹院今年为出新意,特意花了大价钱造了座灯坊。中心一朵扎成牡丹形的彩灯华丽怒放。只这手笔就将别家青楼比了下去。下面看灯的游人也比别处多。
永夜带着三位侍女挤到牡丹院楼下,正听到院里侍者长声呦呦地喊道:“李员外送墨玉公子梅花灯一盏。”
随着声音,一盏高达数尺的彩灯挂在了房檐下。
永夜是见过灯会的,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梅花灯。此时鼻端嗅得梅花隐隐传来,仔细一瞧,才发现这灯周身以梅花串装饰,随着热气,花香蒸发,越发的浓郁,不禁啧啧赞叹。再看楼上,站出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温婉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墨玉多谢李员外。”
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很气派的踱步进了楼。他就是李员外?
如果自己进了牡丹院会和他一样?永夜定定地看着墨玉,浑身的书卷气,干净的脸,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没有丝毫龌龊肮脏的感觉。
男人和男人!一个叫李员外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和这般干净的少年!永夜顿时像咬了一半苍蝇在嘴里,直想吐。
“少爷!王爷王妃在那边!”茵儿眼尖,扯了扯永夜的衣襟说道。
永夜望过去,见端王妃正弯腰与一个小女孩说着话,脸上挂着极温柔的笑容。端王在一旁瞧着她,神情黯然。永夜心里一跳,见他们身边的侍卫都站在一丈开外。知道端王会武功保护王妃没问题,侍卫仅为以防万一。
他定定的瞧着他们,自己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却和路人的孩子相亲。自己从前不会说话,淡了关系,如今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却仍觉得隔了千山万水,为什么呢?一个模糊的念头跳进永夜的心里。
他见端王夫妇继续前行观灯,匆匆对倚红她们说了句:“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少爷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们买零嘴吃。”永夜说完挤进了人群,急得三位侍女跳脚,却又在人群里找不着他了。
永夜挤出人群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