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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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来请安。往来小厮侍女均斯文有礼,目不斜视。永夜暗自惊叹,安家治家严谨宛如皇宫大内。
照事先商议,安伯平是请永夜仿造已过世的大家赵子固的观音图。而赵子固亲手雕就的观音像在安府佛堂内有一座。于是永夜为揣摩画意,进了安府。
足足走了两刻钟才来到了一座院子。说是座佛堂,永夜却觉得更像座寺院。空气里飘荡着梵香的青烟,居然还能看到和尚。
安伯平低声道:“家母礼佛,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永夜咋舌,喜欢礼佛居然就在家里修了座庙,安家的银子太多了。她站在佛堂外,四下安静,连蝉鸣都不听得一声。八月酷暑,居然没有蝉鸣?她奇怪的左右打量,却见佛堂四周的树上均挂了些小香囊。难道这是驱蝉用的?安家从何处请来的制药高手?
“李公子,请!”安伯平出得佛堂笑道。
永夜走进佛堂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香气馥郁盈饶了整座佛堂。定睛一瞧,正中一座高一丈有余的木雕佛像,色泽如黄褐,不是沉香木是什么。一块沉香能换同等体积的黄金,沉香多朽木细干,多用做香料,此佛有一丈多高,且以赵大师的手精雕为佛该价值多少?她眨了眨眼,想起和月魄数着铜板为吃饭发愁的日子。早知道来安家佛堂砍下一截佛手,就够他们吃个够本了,哪怕不卖不当,拿去熏闹猪的猪圈也好啊,说不定闹猪还不止换几升米一块肉呢。如果当时不为吃饭发愁,她不去当那块田黄印石,不想为了报复大昌号压她的价,还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吗?蔷薇还会不会出现?她和月魄是否还在院子里悠然喝着稀粥赏月看星星?
“李公子,这是家母。”
永夜从浮想连翩中回过神,见一侧雕花木椅上坐了个老夫人,花白的头发,褐色襦裙,手中拈了串沉香木佛珠,看上去神情淡淡的,感觉人仿佛随着沉香的香气升到了半空中,五官很正,年轻时定也是个美人。
老夫人身侧立了个侍女,脸色也很冷,瞅了永夜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脚底踩着的一只蚂蚁。
永夜赶紧行礼,遇上这类型的女人,她向来没有好感。
老夫人睁开眼淡淡说道:“既是画观音的人,心中亦有佛,定也是慈悲之人,去吧。”
永夜应下,以她的眼力,不知为何总觉得老夫人甚是面熟。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正对上老夫人眯缝着眼射过来探究的眼神吓了一跳。她赶紧收敛心神认真打量佛堂里那座木雕观音。一柱香后她听到老夫人缓缓开口:“李公子瞧了许久这座观音,觉得如何?”
“回老夫人,这座莲台观音足踏莲台,宝相端庄,栩栩如生。最难得是线条圆润流畅,饱满丰润,神态慈悲。圆雕与镂空雕刻手法精妙,衣袂飘逸欲飞。沉香木大块的料难寻,赵大家没有浪费多少。且沉香木极不易雕刻,也只有赵大家圣手,才如此不凡,在下大开眼界。”永夜不知道老夫人是想考她还是随口一问,认真的回答。
老夫人淡淡的说道:“李公子自有一番见解,伯平眼力倒不错,去吧。”
永夜恭敬行了礼,退出了佛堂。
与老夫人施礼告辞时,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永夜在心里回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出在何处见过老夫人。
走出佛堂,直踏入林间小道,安伯平才低声道:“公……公子是有真才实学,伯平汗都吓出来了。”
永夜静心留意着周围的一切,见四下无人才笑道:“原来老夫人是考我来着。容在下冒昧,老夫人可是大公子亲生母亲?”
安伯平摇了摇头:“我母亲是父亲的小妾,早已过世。她是父亲原配,是老三的母亲。父亲过世得早,当时伯平在外料理生意,都不在他老人家身边。年初时老太爷也过世了,伯平这才担任安家主事。”
“哦,老夫人是哪里人?”
“母亲娘家好像是座叫福宝镇的地方,在山里。齐国多山,是哪座山伯平也不知。”
永夜望着诺大的安家园子,觉得这园子美则美矣,却安静得可怕,像一座坟,这样的大家族中生活怕也不容易。
当晚她被安置在内院客房中。安伯平对外的理由是她需要多瞧几日佛像才能做画。客房外永夜嘱咐不必多加人手,照常便行。
她苦苦思索,究竟在哪里看到过老夫人呢?客房宽敞,外厅内室。外面权作书房,为方便她作画一应材料齐全。永夜随手画下老夫人的脸,看了又看,修了修,老夫人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两人足有七分相似。
永夜笔一颤,手抖得难以自控。片刻后永夜随手又画了张观音像,脸上渐渐浮起了笑容。她深吸一口气,将两张画纸放在烛火上欲烧了。这时,她听到门外有动静。永夜吹熄烛火,身子一弹,从窗口飞了出去。
不远处的屋脊上,一道黑影闪过。
她怕的就是在安家平稳渡过没有动静。此时见了黑影,永夜哪肯放弃,轻功施展到了极致,离黑影越来越近。
似乎知道她在追赶。黑影从屋脊上翻下落进了一个院子。
永夜毫不犹豫跟上了去。
眼前一亮,一汪银色的湖出现在眼前,黑衣人已站在一条小舟之中。
永夜脚尖一点,身如飞鹰掠了过去。不偏不斜落在了小舟之上。
黑衣人望着她缓缓出声:“没有任何人想得到,你的轻功竟然在青衣人之上。瞒得好哇。”
永夜耸耸肩不置可否。微笑道:“墨玉公子,哦,安家三公子。久仰久仰!”
墨玉并没有穿紧身的夜行衣,一身墨绿长衫,腰结玉带,气度与在牡丹院时截然不同,俨然一个风流贵公子。只有那双眼睛,满带嫉恨与不忿,恨恨的盯着她:“你明知道我是引你出来,为何还要上当?这里,你以为风扬兮还能再救你一次?”
“我轻功还行,暗器的准头也不错,墨玉公子离我不过一丈开外,你不怕死啊?”永夜笑了笑。“再说了,安家的高手不少,墨玉公子显然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来打扰,这一路才会这般顺畅,另一重好处就是,也没有人来救你。”
墨玉哼了声:“说对了,我引你来此,是因为这里安静,我不信我杀不了你!”
“永夜很想知道,墨玉公子为什么就这么恨我呢?人家见了美人都怜香惜玉舍不得动半个手指头呢。”永夜夸张的比了比手指。她疑惑的歪了歪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明白了,墨玉公子在牡丹院呆久了,已经对女子不感兴趣了,喜欢的是男人!不过,在下一直男装出现,连安国原来的废太子李天瑞也赞美永夜,若是进牡丹院当小倌,头牌就不是墨玉公子了。像我这样男女皆宜的美人举世无双,墨玉公子为何想要杀永夜呢?”
她连珠炮似的吐出一连串话,激得墨玉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他咬牙切齿道:“等我捉住你,我会划花你的脸,挑了你的手筋脚筋,叫你用不了轻功发不了暗器,看还有没有人会对你怜香惜玉。”
风声扬起,一道银光直射墨玉面门,他大骇偏开脸,头发被削断一截,脸颊被划破一道浅浅的刀口,一丝血线顺着脸颊流下。
“三公子,没关系的,你反正也不靠牡丹吃饭,男人嘛,丑点也没什么关系。那些个对你好的男人,看中的不仅是你的脸,还有你的腰和大腿!不过嘛,你就算划花我的脸能证明什么呢?我又不和你在牡丹院抢饭吃。”永夜恶毒的说道。
墨玉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大喝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抖动如蛇般灵活直取永夜喉间。
永夜突然从船上像拔葱一般飞了起来。这是绝顶的轻功,她就像上方有一条绞索扯着她直直的升了上去。不待气竭,永夜凌空翻身,飞刀带着月光的光芒直射墨玉。她不屑的想,你绝对避不过这一刀。
一刀击在墨玉手上,他的剑掉在船上,一刀击在他身上,他身体颤抖了下就倒了下去,直接从船上翻进水里。永夜跟着入水,才入水,她就后悔。
一张透明的网向她兜了过来。永夜在水中轻功无法施展,身体后退,却躲藏不及被网了个正着。墨玉狰狞的脸在永夜前方。她的飞刀击在他身上,他仿佛没事人似的。
永夜目中浮起一层伤感,飞刀也射不穿护甲,墨玉是有备而来。她努力用去斩银丝网,半分作用也无。永夜放弃了,网是越挣扎缠得越紧,她不能再挣扎。
墨玉不敢靠近她,只收紧了网瞪着她。永夜划不过去,她只能闭着呼吸,小心的控制着肺里的空气。墨玉不可能一直在水里呼吸,他总有冒出水面的时候。
天脉内经在体内缓缓运转,永夜与墨玉对峙着。她比他武功高,他升上去换气的瞬间她也能杀了他再解开网。
这时候,她看到墨玉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管子,一头含在嘴里,另一头伸出了水面。
永夜暗叫不好,奋力一挣,裹着网向墨玉游去,她的飞刀专射墨玉的头脸与手,可是在水中飞刀威力大打折扣,身上的网越来越紧。几乎已无力发出暗器。
那种窒息几乎让她的胸膛爆炸,她冲不出水面,墨玉死死的在下面拉住了网。
永夜条件反射地挣扎,手脚渐渐无力,墨玉游出水面拉她上来的同时狠狠一掌击下。黑暗向她袭来,她想起了风扬兮,这次,他真的不在她身边。
佛像的眼睛会说话
永夜在安家呆了一晚就失踪了。
辰时去客房请永夜用早点的安伯平脸如死灰。
永夜上次从驿馆失踪是她自己主动离开。显然,这次不是。
没有人能担这个责任,安伯平不敢。
安家二小姐,华清宫的主人华贵妃跪在皇帝面前哭得晕厥,也抵不住一纸圣旨。
太子燕率了东宫龙武率、神武率不到一个时辰就围了安府。
太子燕瞧了瞧安府高大的门楼与外墙摇了摇头,他对风扬兮说:“东宫二率士兵有一千人,我看若是安家存心抗旨,损伤至少五百以上。易守难攻哪。”
风扬兮冷了脸没回答。
片刻后,安府大门敞开,直通内院的门也大敞。百名侍从抬了红毡从内院直铺到大门口。
这阵仗让风扬兮苦笑,这哪像接旨的,他们倒像是进府参拜的。
大门洞开之后,安老夫人率先领着安家阖府鱼贯而出。在安府大门口密密麻麻排了近四百来号人,按长幼尊卑排列得整整齐齐。
“老身领安府上下接旨!”老夫人的声音清越。
这么多人,八月的上午,安府内外静得听不到丝毫杂音。
风扬兮抱着剑站在旁边似看热闹一般。太子燕苦了脸,咳了两声展开了圣旨。大意是永安公主在安家失踪,奉旨抄查云云。
老夫人不惊不诧领旨谢恩。
一个时辰后,安府外面的空地上便搭起了一溜凉棚。老夫人搬出太师椅坐了。安家各府该处理生意的继续打算盘算帐,该处理内务的继续忙活,侍女小厮排队领牌子各司其职。
几百个铜盆装上了巨大的冰块排放在凉棚外,几十个大灶在不远处升火煮茶,准备午饭。
秩序井然。
龙武率、神武率士兵都是世家清白子构成,见惯了排场,此时也咋舌不己。太子燕苦笑着摇头,对风扬兮和掌管两率的千总道:“麻烦风大侠领着二位千总进府内查吧,孤和老夫人喝茶听消息。”
他笑容可掬的走进老夫人的茶棚,笑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