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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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身起来,顿觉自己体内失了气,全身发软。
「你┅┅你没事吧?」他及时抱住她软下的身子。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不顾自己突然失去功夫,急迫地扫过他的面具、他似无恙的身体。「我明明记得你躺在棺木之中┅┅」
「躺在棺木之中不见得一定要是死人。」聂渊玄温柔接住她猛掉的眼泪。「元巧这小鬼说得倒也没错,女人的泪像珍珠,珍贵得紧。」
她才不管聂元巧说了什麽、做了什麽,看到他安好,宁愿舍去一切啊!她的眼泪愈掉愈凶,顾不得之前有什麽嫌隙,颤抖地紧紧抱住他,感受到他还活着的事实。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哽咽道。
聂渊玄的双臂悄悄轻触她的背,不敢紧抱她。脸庞微微躁热,忍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练央,你┅┅你抱得我喘不过气来了。」抱得他心跳如鼓,差点失了心魂。
方才看着她的睡容,已是有些把持不住,现在她身上桃香扑鼻,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瞒着他下了什麽药,竟然对她如此敏感。
她闻言,这才松开些彼此的距离,擦掉眼泪。
「你不必怕,有我在,我会救你出去的。」
「你都暂时被废了功夫,要如何救我?」他柔声说道。
原本撩开床幔的动作停下,她惊讶地回头,道:「暂时被废?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她方才暗自运气,确实觉得被人封了好几道大穴,有多严重她暂无法顾及,全心只悬挂他还活着的事实。
他轻咳一声,垂首低语:「我听他们送你来时,提到暂时废掉你的功夫,以免你带着我脱逃。」
「他们?」她忆起那个背上生瘤的老头儿以及黑脸少年,当时马车内似乎还有一个人┅┅那人的招式好生眼熟┅┅「是六哥惹来的。」他打断她的回忆,仍然垂着脸说道:「这里的庄王长年积疾,大哥没有治愈他,反而病情加重,他找不着大哥复仇,便掳我来。」
她闻言微恼聂六拖累了他,心里也迅速盘算,打量房内的摆设。她爬下床,有东西打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低头一望,瞧见铁练垂地,一头系在她的脚踝,一头┅┅系在他的手腕上。
她愕然,立刻抓起沉重的铁练。练条极粗,她一时忘了自己尽失功力,运气要击碎线条。
「练央,不要!」他大叫,扑上来。
她痛得掉出泪来,他急忙握住她虎口隐隐作痛的小手,不停地揉搓。
「很痛吗?不痛了、不痛了,不会痛了。」
她痛到额上冒汗,苦笑道:「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打人会痛、打铁更痛。」
「肉打铁,当然会痛。」溢於言表的心痛,她听见了,略微惊诧地注视他也冒汗的半脸。
彷佛发现她的注视,他撇开脸,说道:「是我拖累你了。」
「什麽话,你能活着,这就是最重要的事了。」蒙天垂怜,让她发现他被人掳了,她是失了功夫没有错,但有她在他身边,她才能心安。
她看了一眼练子的长度,又要去侦探四周,聂渊玄及时抓住她的手。
「练央┅┅」
她笑着安抚他。「你别怕,我只是瞧瞧有没有隙处可以逃。」
「逃不了了,」他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有我在,你是逃不了了。」
他语气中的怪异让她心生警惕,揣测他话中意,大惊地板过他的脸。「你中毒了?」
「没┅┅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练央,他们抓住我时,我不慎撞上头,失去了眼力,再也瞧不见任何东西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如天外闪电打中她的身躯。
这麽一双漂亮的眼睛┅┅「怎麽可能┅┅」她试探地在他眼前伸出手晃着。
他露出温柔又苦涩的笑,视线穿越她往不知名的地方凝集焦距。
「现在我已经是一个没有用的人了,你还会照顾我吗?就像是以前一样┅┅」
※※※就像是以前一样┅┅他失了眼力,只能仗她照顾,虽然最後不知他为何突然又能瞧见,但那一段日子她想来就怕。
她不是怕他当年暴躁的脾气,而是对他眼不能视物所感觉到的恐惧感同身受,但只要一想到瞧见他尸首时的心神俱制,她宁愿他活下来,不管失去视力甚至於残废。
「几更天了?」他柔声问道,距她醒来已过了好几个时辰,这其间除去她四处走动观察地形之外,尚有人来送饭。
饭送到门外,差点被她给踢了,若不是顾及他会挨饿,她宁饿死也不吃。
「二更天了。」她盘腿运功了半晌,只觉气滞难通,再坐下去浑身必会不舒服。
「这麽晚了埃」
是晚了,她恍悟。「我差点忘了你不能熬夜的,」她连忙要扶他躺下。「你睡吧,有我守在这里,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的。」
「你呢?你要睡哪儿?」
「我在地上打地铺就好了。」他们之间的铁练打也打不开,也没有当日她系在他身上的绳索来得长,只能就近睡了。
他及时抓住她要下床的手臂,没抓好反而不小心碰到她的两团温香软玉,他像被烫伤似地连忙收回,叫道:「怎麽行?快冬天了,你睡地上会着凉的,不如我┅┅」
她微红了脸,童音软软斥道:「要你着凉了那才麻烦呢。」
「那┅┅那┅┅」喉口像梗了石块,迟迟说不出口来,直到感觉她抱着另一条棉被要下去,他才摒除所有的礼教思想,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互相取暖。」语毕,半面的脸红光满面起来。「嗄?」
「我是说,我是指,以前不都这样的吗?小时候我老抱着你睡,你还记得吗?
我抱着你睡,会给我心安的感觉。我失去眼力之外,其实我很不安心┅┅我怕万一你也走了┅┅」他的喉口乾涩,吐话困难。
「我陪着你,不会走。」
「我知道┅┅」他结结巴巴的,连手指也通红起来。「我也怕万一有人擅闯进来。
你离我远些,我想保护你也不成,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保护她?他还需要保护呢。但,说不感动是骗人的。「练央?」
「哦┅┅」瞧他紧张兮兮的,她的唇畔浮笑。「你等等。」她下床将屏风移到厅央,掩去门外有人偷窥的可能。
随即她上了床,打量床柱四周,估量床的大小,小声说道:「我睡外侧,若有人闯进,也不会先伤到你。」
她设想得多周到,如果他够男子汉就该拒绝这样的提议,但他忍住,依言躺下,见她为他拉过棉被後,松下长发,跟着躺上床。
不知是不是她有意,两人之间有条棉被挡着。是啊,她还是个闺女,将来是要清白出嫁的。
她双眸阖上,几撮长发垂面。桃花脸、丹凤眼,这种美貌曾一度让他自惭,而後他习惯了,再也不分人间美丑。
他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不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完成心中的想望,而是怕唐突佳人,今天未有名分与她共睡一床已是自己的极限了。
开始恼自己何必读了这麽多的圣贤书,道德规范由心而生,进而锁身,无法再逾雷池一步。忽地,眼角瞥见绣花的屏风後头似乎有人。
他心里一惊,直接扯掉两人中间的棉被,抱紧她软软的身子。
她吓了一跳,忙张开眼睛。「怎麽啦?」
「好像┅┅好像外头有人┅┅」
「有人?」她要起身察看,却遭他紧紧搂住不放。「渊玄,你要放开我,我才能去瞧啊!」
「别、别去瞧了,必定是我多心,你┅┅你陪着我就够了。」他找了个藉口,见到屏风後头的人又离开了。
幸而有「他」提醒呀,再多的道德也不敌一个她。
「哦。」她应道,被缚在他的双臂之间,不再挣扎。「你别怕,有我在。」她哄他。
「是啊,有你在,不管是在何时,你都不会离开我了。」他似有深意地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吗?半夜我老爱抱着你睡,是因为我怕聂九闯进来。」
「我以为你是为了欺我。」
「我欺你?不如说你懂得报复,半夜里老爱压在我身上,压得我死去活来,叫苦连天又得强撑着少爷的面子。」他苦恼的说法差点让她笑出声,因而忽略了他满头大汗。
她枕在他怀里,鼻间净是熟悉的气味,说不放松是假,只是心里隐约觉得四周透露着古怪。
再相见,一时惊喜他的复活,很多小事没有特别去注意,但如今夜深人静,沉下心後,才愈觉愈不对劲。
她以为他不愿再见到她,以为就算有一天再见面,他也是不愿理会她的自多作情,但现在┅┅他应该明白从他拉她上床的那刻起,不管有没有逾榘的行为,都算毁了她清白。「我怕┅┅他将她搂得喘不过气来,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在怕什麽。
她恍悟。是啊,他怕到已经无暇顾及什麽男女之别了,他失明了,会怕是理所当然的。
「我在,你不用怕。」
你会在多久?几乎要冲口问她了。他错过两次人生中最宝贵的选择,上天还会垂怜他,给他第三次机会吗?
练央等了半晌,没听见他再回答,仰脸望他,他双眼已阖,似是沉沉睡去。
十几年前也曾有这麽一幕,那时她好奇万分,忍不住割开他脸上的绷带,一睹他的丑颜。
她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面具。
现在她已经懂得敛起旺盛好奇心,再世不会随便碰触他人隐私了。
「同年同月同日生┅┅」她喃喃道:「你兄长当年买我,原因是为挡你厄运。
真的挡了吗?买下我真的有用吗?你凭着自己力争上游,走上讲书师傅之路,受到众多学生崇仰,我可没有出半分力呢。」有三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她却独爱他,而他始终像个呆头鹅一样,迳自以为爱他不如爱聂九┅┅如果不爱她,而想将她塞给聂九,她没话说,但前些时日的相处,她瞧得出他对她似有情意。
「会把喜欢的人往外推,那是最愚蠢的作法,你是个讲书师傅,连这也不懂,不该为人师表。」她抱怨。
面具下的脸庞微微在流着汗。她皱起眉,喃道:「太热了吗?」以袖尾擦他的热汗,想要退开让他凉快点,他却抱得死紧。
「哼。」她轻哼一声,发泄地在他的手臂咬上一口,随即阖目养神。
她终究没有掀了他的面具啊┅┅聂渊玄失望地张开眸子,凝视她的睡容。
※※※夜空繁星点点,庄园内寻了好久,才寻到这个小黑脸。
「你在做什麽?」「我在写家书埃」黑脸小子头也不抬的。
「想当细作去告密?」抱着琴的青年忽地扑上想撕纸。
黑脸小子反应也快,立刻捧着书信跳上亭栏,啐道:「嘿!我是这种人吗?好歹掳人我也有一份,告密对我有什麽好处?」
「你告密,自然不会有人责怪。」他恨恨说道。
「哟哟!我是不是漏听了什麽?你言下之意就是有人会疼我疼到可以不必论罪的地步?」
「大夥心知肚明就够了。」抱琴青年突地又窜上亭栏,想要抢下书信,黑脸少年立刻翻身跳出亭外。
「真的不是我错觉了,为什麽对我有敌意?好歹咱们也算是┅┅」
「我是瞧不起你。」抱琴青年从鼻孔发出不屑斥声。「仗着有人宠你,不求进步,只知在外玩耍,打从我知道你这号人物开始,我就厌恶你。」青年少有情绪的表达,今天难得一见。
黑脸小子眨了眨圆滚滚的大眼,不知该说什麽,只道自己真冤,专让男人讨厌。目光移到青年抱着的琴,遂改口问道:「你从哪儿讨来的琴?这琴上等,咱们需要用到它吗?」
青年对於他鉴赏的能力略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