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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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小,我跟八爷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他怔了下。「你跟我同年?」看不出来。他以为她要再小上一、两岁。
「嗯。」她的上半身又小心地靠了上来。「大爷说,我跟你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买下我,希望八爷的一切厄运都能转到我身上。」
「胡说!」他嗤笑。「大哥才不是这麽迷信的人呢。」
见她连笑也没笑,他的神色敛起,问道:「大哥真这样跟你说?」
她点点头,擦擦眼泪。「八爷,我想睡觉了。」
他尚在震惊之中,没有多馀的心思理会她,任由她沉沉睡去。
「大哥怎会如此残忍,竟对一个小女娃儿说出这种话来,她的父母难道不心疼女儿吗?」
他自问。大哥行事一向有原因,即使已是十多岁的少年,却已懂得什麽叫老谋深算,他绝不会无故买来一个丫头┅┅「真为了转厄运?」他冷笑。「这世上最可怕的厄运已全数降在我身上,还会有什麽更可怕的厄运?」见到她沉睡,他心里升起不痛快,要推她下床,忽见门外有张白脸在望着他。
他心一惊,几乎脱口喊出来了,连忙错开视线交会的刹那,推出的双手改成摸上她的双颊。
门外望着他的那张脸稚气而俊秀,背後黑漆的夜景衬着那张惨白的脸好诡异。
那张白脸┅┅怎麽会来了?为什麽来?这是聂家荒废的别院,兄弟一向不会来此,那张脸来了┅┅是要再来害他?难道害得还不够?
门轻轻动了一下,聂渊玄的心跳好快,不由自主地抱紧她,眼睛半垂,假装不知门外有人。万一那张脸进来了,他要不要大喊救命?
他能喊给谁听?院里只有养心楼的四哥,离此尚有段距离,要如何救他?他的恐惧显露在发颤的小身体上,汗浸湿了一身绷带,不知过了多久,眼角瞥到门外的脸不见了。他立刻东张西望,确定没有那张脸了,才虚软地瘫在床上。
「他来了,他来干什麽?又要来害我?」他仍颤不止。瞧见那张脸出现,他才知道自己还不想死,就算脸毁了,一辈子见不得光,他还是不想死。
「我害怕┅┅原来我还懂得害怕。」忍不住将缠满绷带的脸埋进她的肩窝里。
如果他孤独一人,一定会恐惧到发疯,但大哥先知,将她安排在身边,人的体温能安抚情绪,尤其是软绵绵的小身体。就因这样,所以大哥选中了她吗?
不,绝对不止,大哥选她必还有其它因素。
「不怕、不怕。」她伸出手拍拍他的背。
他吓了一跳,以为她发现他在偷哭,那多丢脸啊!瞄向她的小脸,她的眼睛阖上,是在喃喃呓语道:「不怕,练央不怕┅┅」※※※一大早,君练央跳下柔软的床,依着昨天聂大所说的路子,往井边取水。
多儿园极大,比起她爹家里是大上数十倍都不止。
「左走右走,走十步过拱门,门外有个大花园,走出花园有井水,打水洗脸,再煮饭。
哎,以往有娘煮,现在要我煮,好累呢。」
依路寻到一口井,打完水正要往桃花阁走。忽地,细微的击声勾起她的注意,她忍了又忍,终於忍不住悄悄往另一头的拱门走去。
出了拱门,放眼是好大的庭院,一名青年在耍拳。每一拳又快又扎实,让她看得眼花撩乱,赞叹起来。
「谁?」话才起,青年的身影已晃至她的面前,她直觉退开一步。
他的手好快,探到她面前,欲拎起她的衣领。
她连忙又退一步,左脚踢到石头,四脚朝天往後仰倒,水泼了她一身湿。
「是你?」青年颇为惊诧,连忙拎起她来。
「公子认识练央┅┅是四爷吗?」她规榘问道。
「不,我不是四爷,是他身边的护卫大武。昨儿个大爷带你回来时,我远远看过你一眼。
小八爷住桃花阁,跟养心楼有一段距离,你怎麽跑来了?是不是小八爷出了事?」
她摇摇头,藉着弯身拿盆的动作避开他的拎扯,软语说道:「我是来打洗脸水的。」
「洗脸水?小八爷的绷带还没扯下,怎麽洗脸?」这小女孩也真是的,不够贴心,大爷怎会买她下来照顾小八爷?「我可以帮八爷拿下绷带埃」
他失笑。「你胡闹,他伤势未愈,你拿下他的绷带有什麽用?」忽然发现她额上也扎了绷带,暗暗吃惊。「你受伤了?」
他的手才碰到她的绷带,她立刻侧身相避,摸摸自己绑着斜斜的白布条。
「今天早上我醒来就有的,也不知是谁绑的。」
大武心里有底。小八爷自从火烧之後,情绪极端不稳,他也没敢让四爷知道小八爷已被遣送到这座别院里。
「大武,你在跟谁说话?」屋内传来气虚的少年声音。
大武不再理睬她,立刻奔进屋内。
她眨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俐落的身手一会儿,才抱着水盆离开养心楼。
走出拱门,看见假山後藏着一个脏兮兮的小身影,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她以为是院里下人的小孩,也不以为意,重新打了水,回到桃花阁里。
门一开,床上的人仍然在睡。
「真会睡呢。」她将水盆放下,轻轻打了个喷嚏,喃道:「不好,我才刚来做事,万一受了风寒,把我赶出去怎麽办?」
她从衣柜的下方空隙拿出自己的包袱,开始脱下湿透的衣服。
「如果把湿衣晒在柜子上头,他也看不见,应该没关系。」她的自言自语微微惊醒聂渊玄。
小长裤落了地,露出白皙的双腿,细瘦的手臂光滑┅┅他以为自己错看,用力揉一揉眼睛,再定睛一瞪,小眼珠差点凸出来──「你在做什麽?」他喊道。
她弹跳了下,快速回过身,笑道:「八爷,你醒了啊?」
他瞪着她正面平滑的裸身,颤抖地指着她说:「你┅┅你还要不要脸┅┅」就算她还没有发育,就算他没有未来了,但起码他还是个男的,起码他还有挑选的权利啊!
「怎麽啦?八爷。我刚打来洗脸水,你要不要洗脸?」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包袱里唯一的蓝色棉布衣裳。
「洗脸?我怎麽洗?你没瞧见我受伤了吗!」他爆叫道:「你这小贱人,在少爷的房里换衣,有什麽居心?」
她闻言,立刻拿着衣服遮掩身子,惊慌失措地望着他。
「八爷┅┅你看得到?」
「我当然┅┅当然看不见,但耳力可好,不会听不出你那劣质衣服发出的怪声。」
他结结巴巴说道,瞧见她又放心地放下衣服,露出平坦到很可悲的前胸。
他的视线极力装作自然地撇开。脸庞在发红发烫,死也绝不能承认他瞧光她的小身子,万一要他负起责任来┅┅他才不要!
「八爷,要不要洗脸?」
回过神,见到她捧着拧乾的毛巾站在跟前,已经换上蓝色的棉衣,头上的绷带还是湿的,也没换下。
「你是瞧不见我的脸还在受伤,是不是?洗什麽脸!给我滚一边去!」
「大爷说,其实你可以拆绷带了,你不洗脸很难受吧?脸黏黏的,会心!」「心!我的脸够心了,就算一辈子不洗脸的人也比我好看。」他瞪着她姣好的脸,不由自主地用力焰起她的双颊,咬牙说道:「就算我洗脸,我的脸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你有什麽了不起的,大哥将你留在我身边,就算你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个奴才!
奴──才!」他发狠将她脸颊往外拉,她吃痛得猛掉眼泪。
「骗人!骗人!娘骗人!」她双拳打向他的头,再踢他的胸口一脚,整个人扑向差点断气的聂渊玄。「娘还说,你会跟爹一样的好!知书达理又待人好,娘骗人,你一直在欺负我!」
她坐在他的身体上,拳头直打他瘦弱的小身体。
「住手!住手!我是主子!我受伤了!我受伤了,我是受伤的病人,你要打死我了!」
他哀叫,挡脸她打肚,挡肚她又打胸。「好啦好啦,我洗脸,我洗脸就是了!」
「真的要洗?」「洗就洗,又不是要我去死!」他没好气说道。
她闻言跳下床,喜孜孜笑道:「喏,要不要我帮忙把绑带拆下?」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总觉误踏陷阱,被她痛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你给我滚,谁说我要洗脸了!贱蹄子,现在就懂得玩把戏,我要真如了你的意,将来不被你吃得死死的?给我滚出去!」
清秀的脸疑惑了。「八爷在骗我?」
「我骗就骗,怎样?就算我骗死你,你是我的奴才,也不会有人敢说话!」
她的眼睛又张到极限,不敢眨眼,眼眶红了一圈,咬住唇,小声说道:「我想回家┅┅爹跟娘最好了,都不会嫌弃练央。」
回家就回家,最好滚得远远的,正要冲口而出,忽然忆起半夜里飘浮在门外的那张惨白如鬼魅的脸┅┅他的心脏突地狂跳数下。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张脸┅┅会不会肆无忌惮地闯进来?
闯进来之後,他又会落得怎生的下场?再一次浴火的疼痛┅┅他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止不住发颤,随即又想起昨晚软绵绵的身躯,连忙抬起眼搜寻。
「你┅┅」他瞪着缩在桌底的身体。「你躲在里头做什麽?」
她没回话,眼睛张着大大的,雾气在眼眶里抖啊抖的。
「你滚出来!」连叫几次,她不理,他动怒了,不由得爬下三个月没有下过的床,走到桌前,要拖她出来。「你给我滚蛋┅┅不,不,我是说,你给我出来,不准回家!」「我想要回家。」
「回什麽家!你都卖到我家了,还想回家?」
「那我要逃跑。」
「跑?你能跑到哪里去,蠢蛋!不,我是说,要洗脸嘛,不过是件小事而已,洗就洗,没什麽大不了的。」
撑到极限的雾雾眼眸终於抬起来望着他,细声问:「真的吗?八爷要洗脸?」
「我从来不欺负小女娃的,洗脸嘛,又不会死人!」他装大方,随即又紧张兮兮地补道:「可是从今天起,晚上你都得来我房间睡觉啵」
「哦。」她想爬出去,发现他的右脚踩住她的衣裙,皱起眉。「你踩到我娘给我做的衣服了!」
他立刻往後跳一步,怕她又一拳打来,她的拳头会打死他的。
「我不是故意。」「我知道你瞧不见,不是故意的。」
她小心掸掉衣角的印子,爬出桌底。「这是我娘用她最好的衣服改成我的大小呢。」
他瞪着那件一眼看去就知是旧衣的蓝色棉衫,实在看不出好在哪里。
「八爷,要不要我帮你把绷带拿下?」
「不要!」他直觉喊道,随即勉强压下声调,说道:「我自己洗脸。我饿了,你去给我弄早饭来。」
「哦。真的要洗啵我去煮饭,煮很多很多的饭,让你胖起来。」她摸摸他瘦到可以见骨的手臂。「要吃多一点。」
他直觉避开,微恼道:「去煮去煮!少在这里偷懒。」
「我才没偷懒呢!」她喃喃说道,将毛巾拧乾递给他。
他不情愿地接过,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回床上。
她端起水盆走出门外,泪水才从酸涩的圆眼里掉下来。
「不哭、不哭。」她揉揉眼睛,走过荒废的庭院,忽然停下来,望着拱门半晌,才小声问道:「是不是有人?」
蝴蝶拱门後出现先前遇见的大武。他的双眸微带惊诧的,微笑道:「小姑娘耳力真好。」
「你站在那里不累吗?」
听她童稚的口气,似乎知道他等了许久。他心里惊讶更甚。
「小姑娘,你真厉害,竟然能让小八爷下床。他从出事以後,就没再下过床了,也许大爷买下你,是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