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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迷侠记 作者:施定柔-第13部分

小说: 迷侠记 作者:施定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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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不假。问题是咱们这里一年四季来的都是陌生人,讲的都是外乡话,谁也不曾见过冰王,就算他是坐在你面前吃面条你也不认得是他。”

荷衣叹了一口气,道:“和冰王比剑的人是谁?观战的三个人又是谁?”

第六章

一天又开始了。这是一个平凡的早晨。

刚一回到谷里,马马虎虎地吃了早饭,他就开始看昨天送过来的医案。这原本是他昨夜就该看完的,不过现在离下一个病人的手术还有一个时辰,对他来说,还来得及。

笔沾着朱砂,随手给桌上的紫云笺添了几行字。也不知怎么了,觉得有些心不在焉。

有人敲门。他的门从来都懒得锁,进来的是赵谦和。

“谷主,吴大夫方才说,如若谷主昨夜劳累过甚,还请谷主多多休息。她今天有空,可以帮谷主分担几个病人。”

“不用。”他漠然无表情地道。

“蔡大夫问下午的医会谷主去不去,或者,谷主若身子不适,他可以代……”

“什么时候?”他打断赵谦和的话。

“未时二刻。”

“我去。”

“陈大夫问昨天的医案。”

“叫他过半个时辰来取。”

“郭总管在门外,想说这个月药材销售的情况。”

“我现在没功夫,他和你说说就行了。”

“谷主,你昨天的药又忘了喝了。”赵谦和迟疑了一会儿,道:“你一定要记得喝药。”

药还原封不动地放在他的书桌上。

“唔。”他随口答了一声:“还有什么事么?”

“听说昨夜在听风楼上,谷主的心疾又犯了?”

“只是小发作,一会儿就好了。”他淡淡地道。谷里的人总是对他的病大惊小怪。

“可是谷主又在唐家的马车里坐了许久,夜里和楚姑娘锁在一起,一定没有休息好。”他继续说道:“我想谷主无论如何今天也得休息一天,不然……”

“唐门的事情我希望你们不要把他们逼得太紧。云梦谷分散在各地行医的大夫太多,在蜀中的也有好几个。要替他们着想。我们不是江湖上的帮派,不要意气行事。”他轻而易举地转着话题。

“说到各地行医的大夫,还有一件事要禀报。”他有些吞吞吐吐。

“什么事?”他放下笔。

“陈大夫手下一个弟子,原是在太行一代行医的,几天前被太行山上的一群土匪抓去痛打了一顿。是今天临晨才送到谷里。一边的肋骨全断了,已是奄奄一息。”

“哦!”他动容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太行群匪原有好几个帮派,后来都统一到了太行一枭郭东豹的手下。干的无非是些劫掠行人,抢占妇女的勾当。听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郭东豹的一个爱妾得了重病,远近的名医就是这位冯大夫,他便派了几十个喽罗连将大夫抢到山上治病。不料去得已经晚了,那女人早已不醒人事,冯大夫只扎了几针她就死掉了。郭东豹恼怒之余便迁怒于他……”

“冯大夫现在在哪里?”他问。

“在陈大夫的诊室。”

“我这就去。你把我的病人先交给吴大夫。下午的医会我可能去不了。还有,传话给谢总管,我要郭东豹的颈上人头。这件事我希望他能干得杀一警百。”

“是。只要谷主吩咐下来,属下们定会办得妥当。”

他推转轮椅,走出门外,赵谦和连忙道:“谷主,让我来推你,等会儿到了陈大夫那里,只怕又要忙一整天,还是先省些气力罢。”

他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

*****陈大夫,名策字渐晖。外号“陈不急”。因为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对任何一个病人,或病人的亲属说“不急”两个字。

“不急,不要急,急则生乱,这病早晚能治好。”这就是他的口头禅。

他现在正在自己诊室外面的抱厦里来回地踱着步。

抱厦通常是大夫们休息,商讨医务的地方。对面坐着他最欢的搭档,蔡大夫,蔡宣,外号“鬼指蔡”。慕容无风的弟子当中,只有他最年轻,也比慕容无风大三岁。

蔡宣出生名医世家,祖上出过好几个太医院的首堂。据说他也是少年成名,非旦精通医术,于书画上亦造诣不浅,为人不免高傲放旷,也只有在慕容无风面前,才肯客气地说话。

“你老兄已经在这里踱了半个时辰了。依我看,还是用我的法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接完骨再说。”蔡宣呷了一口茶道。

“这个……他现在神昏目闭,痰喘鼻搧,久而不醒,醒而神乱,已是血瘀于内而坚凝不行之象,冒险施治,只怕难以回生。”

“六脉已弦,何况内骨入肺,药书上怎么说?这是十不治之症,纵未即死,二七难过。不冒险又奈何?”

“要是先生在这里就好了。”陈策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你还不晓得他的脾气是最见不得谷里的大夫被人欺侮。要看见自己的弟子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他不气得心疾骤发才怪。”

“万一真的不治,岂不是更难交待?”

“总之是个死,还不如……”话音没落,门外传来轮椅转动之声。

陈策喜道:“先生来了。”

果然是他。蔡宣立即站起行礼。

“什么情况?”慕容无风一边洗手,一边道。

“险得很。四肢上的错骨都已接驳完毕,只是胸口上的肋骨有一支已刺入肺中,若是常人也挨不过两天,好在他少年气血充足,所以才挺到今日,不过现在淤血不行,呼吸困难,还是极为危险。”

“用了什么药?”

“人参紫金丹,万灵膏……,实在不行,独参汤。”

“蔡大夫怎么说?”

“学生以为所伤之处,多有关于性命,如七窍上通脑髓,膈近心君,四末受伤,痛苦入心,但其人元气素壮,若迅速接骨,使败血不易于流散,或可克期而愈。”

“他的脸也被人打了?”

“嗯。先生,先喝口茶罢。”蔡宣看着慕容无风的脸已气得煞白,连忙将一杯绿茶捧了过去。

慕容无风摆摆手,走入室内,搭了一下病人的脉。

“肺中的这根骨头现在无论如何得先拿出来。不然淤血会越集越多。”他说道:“接骨是必须的,但手法上要审慎,他原本元气充足,但大病几日,早已耗尽,一旦再伤,势更难支。何况他淤血不行,兼肝郁火,宜先用柴胡,黄莲,山栀。不要误以为是寒证而投了热药。”

“是,学生们见他胸部塌陷不起,因位居膈上,势成凶险,觉得难以入手。”

慕容无风道:“到如今,也只能是强而为之了。由我来罢。”

苍白的手轻轻地探入病人的胸中,隔着皮肤,小心地,却是果断地推拿了一下,将断骨拿出,顺着经络,“喀”地一声接回了原处。随后他的手指飞快地移动着,“喀喀喀”几声,已将余下的断骨在一眨眼的功夫内全部接好。

然后他道:“小心,他会吐血。”说着,好象已经料到有这么一着,他拿起一团纱布,病人头一侧,“哇”的一声,一口血正喷在纱布上。

看在一旁的陈策和蔡宣都明白,虽然这只是几个动作,要做得这么快,又这么准,又这么轻,天下只怕就只有慕容无风一个人。

蔡宣忍不住道:“先生。”

慕容无风抬起头。

“我想改行。小时候我父亲就告诉我,如果我做不了天下最好,就不还不如什么也不做。”

“那你想做什么?”慕容无风淡淡地问道。

“屠夫,您觉得这个行当如何?只用刀砍不用细看……”他的话还没说完,陈策已经笑得弯下腰去。连慕容无风也不禁莞尔。

“这不是很难学的事情,慢慢学,早晚有一天你们都会比我还要快,还要准。”他慢慢地说道。笑的时候因触动了昨夜心疾发作时留下的喘症,不禁咳嗽起来。

“瞧瞧你,又乱开玩笑,引得先生的病又犯了!”陈策在一旁埋怨道,“先生,咱们先到抱厦里歇一会儿罢。”

两个人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到外间,递给他一杯新沏的绿茶。

“这病人是你的学生?”慕容无风喝了一口茶,问道。

“姓冯。先生也许不记得,他几年前还听过先生好几次课呢。”

“我记得。他叫冯畅,字奉先,庚午年生的,是松江府人。”他不经意地道。

陈策心中暗道:“惭愧,自己的学生,我却不知他是庚午年生的。”

“先生记得一点也不错。”

“怎么去了太行?太行并不是他的老家。”

“虽不是老家却比老家还要亲。”这回轮了陈策开玩笑了。

“哦?”

“这个……是他老岳家。”

“明白了。”慕容无风微微地笑了笑。手下的几个大夫除了吴大夫都喜欢开玩笑,他也从来不禁。治病的时候大家都神经紧张,开开玩笑反而可以缓解一下。

“如果这一次他的命大,挺得过来的话。你去安排,让他全家都迁回谷里来。一来他就是大病不死几年之内只怕也不能起床,谷里医药方便,大夫也多,治起来容易。二来,他这病,全愈甚难,他又是一家之主,于生计上只怕会有困难。住在谷里,许多开销都可以免掉。太行那边,我再换个人去。”

陈策垂首道:“是,还是先生想得周到。”

蔡宣道:“还派人去啊?又被打了怎么办?”

慕容无风淡淡道:“这事我已经找人去解决了,不会再发生了。”

他的口气虽淡,陈策和蔡宣却都已明白了话里的分量。

“他的伤势还险得很,不过几个时辰之内不会有大碍。你们好好地看着他。我要去一下吴大夫那里,有什么事,到逸仙楼来找我。”他吩咐道。

“我送先生去。”蔡宣道。

他摆了摆手,转动轮椅,道:“我自己可以去。”

******出门往右,沿着弯弯曲曲的回廊行了一柱香的功夫,远远地看见了逸仙楼的月门。

这原本是一道缓缓的上坡,平时精神好的时候,略一用力,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走到。今天却不知怎么,轮椅变得十分沉重。每往前移动一步都弄得他气喘吁吁,汗湿重衫。一盏茶的功夫早过了,他却连一半的路还没有走到。手还不能放松,否则轮椅便会原地滑了回去。

扶着回廊的栏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要命的喘息又鬼魅般地跟了上来。他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再勉强用力,不然心疾一定会发作。

他苦笑着,只得扶着栏杆休息片刻。

“谷主,今天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一个月黄色的衣影闪到他面前,却是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子。手里端着一个瓷瓶。

依稀记得是吴大夫院子里的丫环,名字好象叫“月儿”。

“我有病人在这里,顺便来看一看。”

“谷主您累了吧,我送……”女孩子放下瓷瓶。

“不用。”他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

“那……那我可先去了?”

“嗯。”

月儿端起瓷瓶,一阵风似地跑回逸仙院。掩上门,奔到吴悠的诊室,道:“姑娘,他……他来了!”

吴悠正在给床上病人喂药,手一抖,几乎不曾把药抖到病人的脸上,不禁把脸一沉,道:“究竟谁来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蛰蛰螯螯的,倒吓了我一跳。”

“是……是谷主。”

“你怎么不早说啊?”她站起来,放下药碗,不免手忙脚乱起来。

“姑娘,你干什么?”

她拉着月儿,走到诊室之外,道:“你看看我,头发乱不乱?”

“不乱。”

“衣裳呢?”

“好好的啊。满好看的。”

“别的地方呢?”她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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