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 作者:南有嘉鱼(戚顾同人,火爆出书ing~)-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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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老头手里抱了更筒与槌子,狠狠抽了抽鼻子,借着手上昏黄的灯笼,扭头朝巷子里望去。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有些冷。
伸手把衣襟裹紧,眼睛盯着一片白色的雪雾,声音似乎正是雾背后的巷子里传来。
冬夜,人气少的地方本来就有寒意,像太阳永远晒不到的角落,似霉非霉,隐约吐着白蒙蒙的雾气。所有的东西都静止凝结,于是偶尔有什么在响动,显得特别阴森。
打更的都不是个胆小的人,可也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他瞪着雪雾里隐约的巷口,死死看了一会,突然甩了甩头。
不对呀,他揉了揉眼睛,重新数了一遍。
一整条干将坊的巷口他倒背如流,从东往右,依次是高师巷,丁香巷,走马巷,大柳枝巷,大儒巷,花萼里……
可什么时候,走马巷和大柳枝巷中间,多了一条巷口?
一阵冷风倒刮过去,他吞了一口唾沫,想要挪动身体,可用尽力气,连一根小指头都无法挪动,只得梦魇似的冻结在恐惧里。
猛然间,脑海里滑过一个干将坊的传说,他再也站不稳,一跤摔在雪地上。。
“鬼……鬼巷!”
惊呼才脱口,黑暗巷子中,忽地划过一道幽光。一盏青色的灯笼,静静地燃了起来。
打更人吓得连牙齿都打起架,过了一会,却看见了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提着灯笼的好像是个女人,大红斗篷裹住了全身,腰肢柔软地从巷子里走出来。
打更人全身都哆嗦了起来。等红衣人出了巷口,月光淡淡地罩到脸上。他的一双眼突然睁得老大,充满了恐惧,咽喉“咯咯”的作响。
“尘世歌尽,黄泉路远,”笑声轻柔,娇媚里有丝说不出的冰凉,索索的直燃到骨子里,“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着急呢?”
打更人全身一震,突然直嗗嗗地倒了下去。
斗蓬下露出一双妙目,只那眼波一转,便似有千万种风情,难以言说。
“又十年了……”幽叹声仿佛从很远的地底传来,她仰头迎接月光,妖青色的灯笼映着一身红衣,色如脓血。
明净的雪地,却连个虚淡的影子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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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永巷的掌故,已经有些年头了。”方正啜了口茶,袅袅的水雾升腾起来,他的神情也有些虚虚渺渺的。
戚少商耐心地听着,不发一言。
“以前姑苏城里确有这么一条巷子,在东市干将坊正中,跟那一片的水巷一样,曲折婉蜒得很,有些外地人走进去,不知道跟水源的,轻易走不出来。但在三十年前,离永巷里一家伊姓大宅突然走水,连累邻家。那天据说是小年夜的前一晚,天降大雪,相连东西八巷仍被那把火烧成了白地,死伤了几十人。过了几年,干将坊重建,合并成六条巷子,慢慢地,有怪事发生了。
方正说到这里,眼角挑了一下,额头青筋突然崩紧。
戚少商睨了他一眼,微笑道,“莫非有鬼?”
方正被他笑容所惑,脸色松动下来,笑道,“差不多。据说那些在离永巷住过的老人们,有几天同时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一十六口尽数被烧死的伊家人,一个个血淋淋地变成了白骨,在他们老宅里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白骨宅,七夜勾魂,离永巷,十年一现……这种流言当然在坊间是越传越玄,当不得真。只是又过了几年,突然有一个醉汉半夜死在干将坊街头,忏作验尸后,说是吓死的。随后接连七晚,数人都入在那一带撞邪,有见到已经消失的离永巷重新出现的,有看见早死去的伊家人活生生走出来的。更有甚者,白天有些家畜也说在那一带失踪。那一次吓得干将坊又搬空了很多户人家。后来有人掐指算了算,离上次伊家大火,可不就是十年。”
戚少商挑眉:“十年?”
“不错,这样的事情,十年后又发生了一次,”方正压低了声音,“坊间传说,有个游方的道士经过,说此地乃九幽九冥九泉之地,怨气太重,是阳界与幽冥的接口,怨魂每十年会在小年地仙上天的时候,冲破阴阳之界,游荡人间。从此本地人大多都搬出了干将坊,倒有些不知底细的外地人在此建宅。然而十年前,一群江湖豪客听说了此事,当夜趁酒意闯入干将坊,却再没有人看见他们的人,或尸首在江湖中出现。离永巷,从此更成了姑苏城中的一个禁忌。传说里,那条巷子是通往阴间之路。”
一口气说到此,方正才顿了顿,低声吟道,“七日幽冥引旧魂,无端辜负江南春。十年一觉离永巷,座中俱是黄泉人。”
戚少商本低头把玩着一只白得剔透的酒杯,神色幽定。闻言猛地一抬头,站了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瞪着方正。
方正被他吓了一大跳,直觉跟着立起。腕上一紧,右手已被戚少商紧紧扣住,“你刚刚念的是什么?”
方正怔了一下,才道:“据说是二十年前那个游方道人写在巷口柳树上的几句诗。”
戚少商想了想,放开他手腕,重又坐下,嘴里喃喃道,“离永巷,离永巷……”他念了两遍,突然道,“离永二字,可是出自大方广佛严华经?”
方正一怔,回想片刻,恍然道,“不错,正是第三十卷:菩萨观心不在外,亦复不得在于内,知其心性无所有,我法皆离永寂灭。”他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戚兄,你到底为何而来?”
戚少商静默片刻,将杯中之酒一饮而下,笑道,“多谢方兄。”
方正知他不愿多说,亦只能一叹举杯。
七日幽冥……离永巷……黄泉人……
今夜正是小年。
戚少商静静将目光转向栏外,天色已经黑透。姑苏城内星星点点灯火初上,万户炊烟,雾色雪气,笙歌飘渺,令人一望而生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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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马靴已经很旧了,踏在雪中,一会便有些渗湿,寒气冷而不厉,盘绕在脚底。
戚少商还颇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无论是谁从冰天雪地的北方归来,都会觉得江南的雪真是太温柔了,简直称得上是诗意。他站在一座小桥上,将冰凉的空气一丝丝吸进胸膛。气从血生,血随气行,渐渐一重重寒气在全身经络行遍,才觉得脸上微微有点刺痛。
此时的塞外,应该很冷了吧。北方冬天最难熬的还是那种无声的窒息,在风雪中走久了,一团团的冰渣刮在脸上,让人想起传说里宫闱中的“气闭”之刑——以沾水的薄纸敷上口鼻,一层一层地往上加,渐渐夺去呼吸。
想到这里他又赶紧吸了一口气。
已经在水巷走得很深了,他还没有辩得清方向。久闻姑苏城中小河三横四直,郡坊三百余巷,果然名不虚传。
水结了冰,源头不可寻,他索性放弃了方向,静静在这睡去了的苏州城中漫步。
苍茫夜色,以他一双利眼,亦难以分辨黑与白的界限。再转过一条巷子,眼前突地一宽。
已到了集市交汇之地,几条巷子宽可容马。戚少商走了几步,突然踩到了薄雪中的什么东西,踢出来一看,却是把更槌。不知是哪个更夫遗留在这里,他拾起来打量了几眼,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当然不知道一个时辰前在这里发生的事,亦不知这里就是方正谈之色变的干将坊。他只是选了其中一条又直又宽,看起来很容易走出去的巷子,踏了进去。
两侧都是高墙,吊出的马头檐遮住了一半天光,巷子里的雪也比外面来得厚,沉着一股郁郁寒气。
才走了几步,戚少商就发现这条巷子比他意料中来得长,视野也不再那么清明。
寒冬腊月,河面结的薄冰都在后半夜缭成了白雾,徘徊在深巷中,隔断红尘。
雾气深处,仿佛还有静谧柔细的呼吸,似有人在无声地聆听。
戚少商十几岁时就被叫做戚大胆,他胆子当然很大。但任何人听完了一个诡异的故事,再走在这样的雪夜里,脖子后面多少都会有些发毛。
但戚少商很快就释然。
那些冰雾是乳白色,视线瞬间朦胧,是因为巷子里有灯火亮起来。甚至走近了,还有了些炉火温热的味道。
这个时辰了还有人摆摊,戚少商难免有些诧异,沉吟着缓步走过去。
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夜风里踯躅独坐,单薄的衣衫似要被厉风削为碎片,人也缩头含胸,双手紧紧拢入衣袖里。
说是摊子,其实也简陋得很,仅一挑担子摆在地上,热粥的香气从盖子边沿袅袅散入空气中,十分诱人。昏黄的牛皮灯笼,将惨淡的余光投射到卖粥老头身后,面目却隐入阴影里,有丝神秘与苍茫。
小年夜里的粥摊。戚少商微微一笑,站定,温和道,“老丈卖的什么粥,好香。”
“红枣粥,补血益气,客官来一碗?”卖粥人站起来,扬着花白头发,一张脸也露了出来,橘皮似的。
戚少商含笑:“好。多谢老丈。”
夜更深,月边毛得朦胧,长巷中淡雾迷离。
粥摊摆在一座宅门的台阶上,看那两扇门,就知宅院绝对不小。门环上雕着青兽头,暗夜里有些狰然搏人。戚少商负手打量,似乎考虑在哪块地方坐下来喝口粥会比较舒服。
一碗热腾腾的枣粥递到眼前,他接过淡淡道,“素日生意可好?”老头在黑暗中露出没牙的嘴,笑道:“嘿嘿,好,好着哩。我家的粥,可比一般的粥好喝多了。有时候还有人排着队等呢。”
“哦?”戚少商打量着眼前灰蒙蒙望不到头的窄巷,笑道,“那老丈可知道这附近曾有条离永巷?”
“离永巷,”老头昏黄的眼睛里浮起了惘然之色,哑着嗓子道,“客官,这里不就是离永巷么?”
3。如烟旧事费钩沉
“客官,这里不就是离永巷么?”
戚少商手一颤,骤惊之下,险些被泼出来的热粥烫着了手。他也委实想不到,自己随便走一走,居然就真撞到了这条方正口里玄而又玄的小巷。
离永巷,离永巷……走进了这条巷子,难道真的通往幽冥?
他不由将目光至老头身上离开,打量长巷。薄雾仍然在深处游荡,脚下长长的青石路,仿佛真的没有尽头。掌心慢慢渗出汗,他的脸色却仍然平常。
“老丈,不是说这条巷子已经消失了么?”
“消失?怎么会,”在戚少商锐利的眼神下,老头的脸色更加迷惘了,“老汉天天在这里卖粥,已经三十年啰。”
戚少商心头突然一阵茫然。难道竟然是方正骗了他?
那又是为了什么?
他心头一阵迷乱,喃喃道,“那三十年前的伊宅大火……”
“唉,烧死了好多人啊,”老头叹道,“伊员外可是好人,特意在他宅门边给我留块地方搭粥棚。他是天天晚上都要喝我的枣粥才会睡下的。”
戚少商看着他,慢慢道,“他现在还天天喝你的粥?”
“是啊,”老子扬起粥瓢,一指他身后,“这不来了。”
戚少商霍然转身。
烟雾瞬间浓了。
凉气如针尖,直刺到眼里。
戚少商念一方动,剑已在握。这比起他以往的反应,实在已慢得多,这时他的目光才慢慢盯上那巷子深处移动的黑影,握剑的右手一紧,又松开,然后哑然失笑。
隔着烟雾他已看出,那不过是只黄狗。
笑意在他脸上还未展现已突然凝固。刹那间,浓烟将他全身笼罩,他的身形迅速侧掠了一丈,但竟然仍在浓烟之内,同时他的耳中竟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卖粥的老人难道仍然在原地没动?戚少商心念一转,身形反而停下,在他的周围尽是浓雾,仰首望天,也不见月光。
雾实在太浓了,何况这本来就是一条黑暗的鬼魅般的巷子,戚少商几乎怀疑,他再走几步,真的要走到了幽冥里。
继续运功双耳,但始终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的心还安,咫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