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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一个复杂的故事-第17部分

小说: 一个复杂的故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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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章的愤怒渐渐为凄酸所代替。

振名指指他肩膀,「你喝杯咖啡,看看报纸,等我散会。」

郁章沉默。

他面前有一份副刊,有一则标题是「卵巢移植,女子成功受孕」,自从做了父亲之後,类似新闻总是首先跃进他眼帘。

比起这一段新闻,雅子的个案,又不算是什麼。

试想想该名女子又如何解释。

——「是你的孩子吗?」,「严格来说,不是我的卵子,但该卵巢此刻又的确在我体内,胚胎由我孕育足月诞生……。」听者头昏脑胀。

他并没有等很久,罗振名已经散会出来。

「到街外去谈。」

你把雅子弄到何处,她可安全,一女育二子,可应付得来,她情绪稳定否?

振名回答: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力更生,许多能干而不大幸运的女子都是单身母亲,总比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动轧与律师交涉的好。

他们走进一间酒馆。

郁彰说:家母愿意道歉,她后悔受人教唆。

不必,雅子十分尊重老人,她并不气忿,亦不怨恨,她只想脱离郁家,静静生活。

你为什么一个人回来?

她实在需要静休。

郁彰颓然,罗振名,我不如你。

老郁,你也不坏,这次没有出动飞机大炮律师警察私家侦探。

郁彰低头,我只想她快乐。

罗振名叹口气,我也是。

难兄难弟苦笑。

郁彰说:请给我一个通讯号码,我想与她联络。

她不会回应。

罗振名,不要再代刘雅子发言。

振名把他自己的电邮写给郁彰。

振名同情他,郁彰的命运有点曲折,以致他不能看着孩子长大,旁人茶余饭后实在不宜发表太多意见。

罗振名站起来,公司催我回去。

郁彰只得放他走。

家里静得一声咳嗽也没有,兄姐陪父母坐邮轮环游太平洋东西峡谷岸,整整六十多天才回来,郁彰此刻代大哥打理公司业务。

他走进书房,看到英语报纸,顺便翻一翻,掀到社交版,看到一张结婚照片,陶家诗与越公正结婚之喜。

是,正是他的前妻陶家诗,新郎又一次明显比她年轻。

郁彰忽然放下心头一块大石,以后她有得忙了:打理家庭,控制丈夫,动脑筋领养子女。。。。想必许久也没有时间骚扰别人。

郁家安全了。

郁彰心情略好,尝试与雅子联络。

雅子:罗振名终於回来,我得知你近况,我尊重你的意愿,但希望知道孩子们近况,过两天,元子会来探访,我将与他说:你与孩子们外出旅游,请尽可能保持联络。

他派人去接元子夫妇,送礼吃饭,他拍了照,电传给雅子,元子的身体状况非常好。但是大嫂这样说:如果要孩子就麻烦些,医生说百分之二十五以上可能,会得到同样遗传疾病,所以下不了决心。

郁彰微笑说:这些日子,你两一直在一起,这才最重要。

大嫂许百美唏嘘,那些时间压力真大,可是怎能丢下元子不顾?幸亏卖祖屋,雅子又把遗产拿出来,否则不堪设想。

元子取笑,过去的事还念念不忘?

许百美打起精神问:郁彰你在这些名店可有折扣。

郁彰答:我叫女职员陪你同去。许百美十分满意,雅子总算得到好归宿。

郁彰把这次会面记录告诉雅子。

过几天,雅子回复。

本来紧绷着脸的郁彰一看到大明与小明的照片,立即打心底笑出来,他们已经长了头发,大头比从前更圆,两人手臂搭在对方肩膀上,穿着同样的白T恤与工人裤,神情调皮,一看就知道不好相与。

雅子写:他俩已开始四处爬行,专喜淘气,又说:多谢招呼元子夫妇。

郁彰每星期问候一次,雅子不定期回复,通常用照片代替文字。

在照片中,郁彰看出端倪:他们住在一个西方白人英语国家,雅子的小侧面偶然会在背后出现,她打扮朴素,完全像一个小镇妈妈。

家居布置以实用为主,绝无花巧,孩子们已在看图书书,有一本叫《饥饿的小毛虫》,另一本叫《地球新知》,看样子他们第一语言将是英语。

郁彰把照片上每一个微粒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对自己说,不要去骚扰雅子,给她时间。

也许,不久将来,她会自动现身。

郁彰约罗振名喝啤酒。

夏季,振名穿黑色紧身背心牛仔裤,剃平头,活泼精神,郁彰蓦然觉得人家的确有资格抑揄他是小老头。

振名一坐下便说:雅子已脱离朱子公司,加入加拿大另一间载誉电脑动画机构,隔一会又说:你已知她在加国吧。

郁彰点点头。

他们生活得很好,雅子打算读教育文凭,真不知她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郁彰问:可以把她详细地址给我吗?

振名说:你自己问她好了。

说到这里,忽然有一个蜜色皮肤少女走近,双臂搭住罗振名肩膀,她穿同款背心,但在腰间打一个结,裤腰低得不能再低,露出脐环。

郁彰不敢副视。

罗振名介绍:我的同居女友蓓蓓。

郁彰张大嘴,又合拢。

他大力与罗振名握手道别。

真是,怎么把这个热情的大孩子当劲敌,他们的一生一世、山盟海誓,大概只有两季长短。

郁彰想这样告诉雅子:振名的女友叫蓓蓓,戴大圈圈耳环,衣着时髦,真替他高兴,可是想一想,又取消此电邮。

数天后,雅子告诉他:振名的女友叫蓓蓓,是他的新同事,才二十岁,他们配戴同一款耳环,似乎很相配。

郁彰笑起来。

他与雅子成为笔友。

雅子问:你呢。

郁彰坦白地说:毫无打算,工作极忙,别无他想。

他不敢说“等你回来”这种话,你呢?

抽时间读教育文凭,希望可以教中学,居留文件已经办妥,并且,已将小明改姓刘,幸亏在北美,人们只称呼名字。

他们会说话没有?

会用英语单字,他们兄弟有自己的秘密手势及语言,老师说是孪生子常见现象。

多么奇怪!

此间十分注重圣诞节,市面好不热闹,不得不凑兴装饰一棵圣诞树,据保姆说,二十六号一早所有装饰品半价,那时买最划算。

有约会吗?

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在这边,约会,就是约会:喝酒,吃饭,绝无负担,又无下文,游戏规则:切勿作多情,十分现实。

有时,散心亦可。

看情形啦。

他们逐渐熟络,话也较多。

老先生老太太好吗?

大哥最近与一位会计师走得很近,对方离过一次婚,老人嘀咕。

雅子不予置评。

过几日,郁彰说:大哥决定结婚,女方已经怀孕,不方便再拖。

雅子喜出望外,恭喜恭喜,百子千孙,五世其昌。

生活中意外真多,原来大嫂已经三十七岁,这次做试管婴儿成功,且怀双胎,老人已把一切不满丢到九宵云外,忙着筹备婚礼及接待小生命来临。

雅子按出整而LOL。

甩难了,郁彰写:再也不会找我麻烦。

雅子答:情况大好。

大明小明学步没有?

昨日,把他们放沙发上,忽然不见,吓大跳,原来偷偷溜下扶着家俱边一步步走,站不稳,跌地,挣扎起来,笑嘻嘻继续走。

好孩子,有照片否?

雅子传照片过去。

郁彰进一步要求,可以听声音吗?

只听见幼儿哺哺作声,叫妈妈发音准确,他们会说:水、奶、以及打、打、打。

郁彰笑得落泪。

他一直没有催雅子回去,可是技巧地暗示他仍在等她,倒底比她大好几岁,处事成熟得多。

他明白什么叫先友后婚。

年底,郁嫂平安顺利产下一对女儿,雅子看到许多照片,她不禁喃喃说:人家女儿雪白粉嫩像糯米团,我儿子又粗又黑。。。。。

这时大明喊:妈妈,冰淇淋。

雅子连忙去伺候,是,是一岁多了。会走会跑会跳,雅子正在替他们张罗幼儿班名额,有一家名气大,另一家比较普通,但在家附近,雅子已决定舍难取易。

兄弟俩性格鲜明,活泼开朗,叫雅子惊喜。

雅子发觉照片里的郁老太笑得合不拢嘴,郁哥郁嫂喜气洋洋,但郁彰有点憔悴。

雅子轻轻说:对不起,帮不到你。

郁姐附上电邮:雅子,好吗?,孩子们如何?家母终於有机会抱孙子,人心不足,我听见她低声说:本来我还有孙子,可见大家都想念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我有几个老同学在卑诗省,一个是电视台记者,另一个是省议员,前者势力较大,他俩电邮号码如下。。。。。。

雅子骇笑,地球只得那么一点点大,他们又一次找到刘雅子,她也大方与他们联络,只不过这次维持着一定距离。

忽然大明奔进,妈妈,他说:坏了!

雅子大吃一惊,心脏几乎从胸膛跃出,跑出去一看,只见小明伏在窗台往外看,他说:彼得摔倒。

雅子放下心来,一手抱紧一个,也不在窗前看发生什么事。

只见一个穿红衣小孩倒在地上,一辆房车停在路边,彼得的母亲从屋里跑出,大声哭嚷,司机面色仓白,向警察解释经过,警车与救护车迅速赶至。

小明喃喃说:彼得动也不动。

大明问:彼得可是死了。

雅子混身发抖。

片刻救护车载着伤者驶离。

保母开门进来轻轻说:那是彼得歌顿,断了腿,可是没有生命危险。

小明这时诧异地说:妈妈为什么哭?

雅子这时才伸手抹去眼泪。

保姆说:真可怕,是所有母亲恶梦。

还有更恐怖的事,孩子被别人抢去。

雅子情绪波动,她一连好几天亲自接送两儿,寸步不离,直到看到小彼得打着石膏出院,情绪才平定下来。

这才发觉,一连好几天没有郁彰消息。

他忙什么?

成年人只为两件事情操心:工作、感情。

郁彰一定是找到理想伴侣了。

雅子唏嘘,一下走一个,走了一个又一个,这就剩下她一个。

连幼儿也不大需要她,他们有电子发音书籍,每翻过一页,有温柔女声读出内容,不明白深字只要一按,自动复述解释,只有在每晚临睡之前,他们才会让母亲陪着说几句话。

应替郁彰高兴才是。

个多月音讯全无,雅子坐立不安。

告诉我,说你已有感情生活,不方便也没有时间与朋友瞎聊,我会明白,我会代你庆幸。

仍然没有消息。

一个半夜,雅子起床喝水,忽然看到电邮灯亮着,她去检查,发觉是郁姐的短简。

雅子,这一段时间没有与你联络,是因为家里有事,家母在上月初中风,入院救治整月,终於昨日傍晚息劳归土,将於下周举行仪式,郁彰特别伤心。。。。。。

雅子跌坐在椅子上。

啊,老人寿终正寝。

他们又忙又伤,还得同时照顾老父及幼儿,想必整个世界倾侧。

而她还以为郁彰找到女朋友。

雅子想了一想,决定支持郁彰。

天一亮,她对保母说:我们回老家数日,快收拾行李。

雅子忙着订飞机票与旅馆,带着保母与孩子们上路。

临出门,她才通知郁彰。

航程顺利,雅子出奇平静。

她与保母推着幼儿车及行李出关,一眼便看到一脸胡须渣的郁彰。

她箭步上前与他握手。

郁彰看到孩子,蹲下问候:好吗,记得我吗?

他一人抱起一个,接妇孺到停车场,一辆十四座位车在等他们,司机把车驶近。

这时郁彰才说:孩子们这么大了,我竟分不出谁是大明谁是小明。

我们回来送老人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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