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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柴丝言.-.当时只道是寻常-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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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东西。”他一边忙一边喃喃地在那儿瞎嘀咕,“咦,我的PDA呢?菲菲你赶快帮我找找,我得看一下里头的行程,这回是咱们于大小姐请客,我说什么也得预先把日子给安排好了啊!” 
  我突然发觉这男人其实也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那样野蛮霸道,最起码现在,此时此刻,他幽默得简直就让人觉着可爱。 
  富翁一个人住在毗邻亚运村的私家庭院里,三层高的房子两面临水,另外两面是个超级大的花园,空气中暗香浮动,我踩着拖鞋在房子里面转一圈,抱着胳膊慢慢晃下来的时候顾修宸问我: 
  “怎么样?” 
  我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三个字:“资本家!” 
  他听后“呵呵”笑了两下,样子愉快。 
  我问:“你都在花园里种了什么?闻起来好香!” 
  他说:“是吗?”一脸新奇地放下手中的瓷杯走过来,然后蹙着鼻子很用力地吸了一下说: 
  “哦,梅花开了呀,我竟然还没有发现呢!” 
  保姆端着盘子走过来,里头是热气腾腾的两碗鸡蛋面,我折腾了半夜确实饿了,嘴凑过去重重地喝了一口面汤,热腾腾的汤汁儿滚进胃里,只觉得一刹那间从头暖到脚。我头也不抬地咬着面条说: 
  “嗯,能理解,大总裁嘛,大多数时间都忙着赚钱,哪有心思关注这些花花草草啊?!” 
  “菲菲!”他颇有些无奈地抬了抬手,我约摸着他原来其实是想摸摸我的后脑勺来着,可是考虑到我的“发型”,最后不得不改变方向轻轻地抚了抚我的后背,他说: 
  “小东西,就你什么都知道!” 
  梅花是中华民族最有气节的一种花。斗雪吐艳,凌寒留香,顾修宸的外婆生前最爱这种花,闲来无事也总爱以此来教导儿孙,顾修宸因此对它印象深刻。他看着窗外静静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拍拍我的脊梁问: 
  “嗨,小东西,你最喜欢的花儿是什么?” 
  我咬着筷子想了想: 
  “玫瑰。”我想起不久前刚刚看到过的一部韩剧,那里面的女二号就顶爱顶爱玫瑰,不是缩头缩脑的一小捧,而是一大片一大片、一屋子一屋子的玫瑰。 
  “虽然听起来又俗气又烧钱,可是的确很浪漫呀!”我有些感叹地放下筷子说。   
  第十一章   
  我第二天没有课,回到学校,小娟她们也是刚刚才补完觉爬起来,一个个懒丫头头未梳脸未洗,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新闻。 
  电视里说广东的一家医院收治了两例重症肺部感染病人,结果却导致七名医护人员感染发病,广东省卫生厅接到消息以后立即组织专家赶赴现场协查…… 
  这世界每天多的是这样的生老病死,我转个身,咬着吸管坐在电脑前一边喝牛奶一边上网,穆北这家伙前几天跟着导师去澳大利亚实习,QQ上小黄猫的头像是暗着的,我想还好这位老人家今天不在,否则要是让他知道我跟着别人跑去打群架,一准儿又要打电话过来唠叨我! 
  这家伙就是有这些比较女气的毛病。 
  昨天晚上在KTV里惹事儿的那位仁兄正午时分给我打电话,说是为了感谢我在关键时刻的仗义帮忙,特地邀我今儿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我的那颗小心脏啊,从接到袁睿同学“约会”电话的那一刻起压根儿就没办法再消停,一整个下午都是上蹿下跳蠢蠢欲动的,手脚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往哪儿放。 
  丁晓晓站在边儿上给我一个劲儿地瞎打气: 
  “加油啊菲菲,你今儿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把袁睿同学给一举拿下了,要知道现如今二十岁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女人那人生可都是不完整的,你得抓紧时间弥补啊宝贝儿!” 
  我听了心里那叫一个纠结啊:这死丫头光在那儿站着说话不腰疼,有谁能够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把那个看起来又漂亮又骄傲的男孩子给一举拿下了呢?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那位请客的袁同学站在我们宿舍的楼下等我,我踩着自个儿精挑细选了一下午才勉强选出来的黑色小皮靴粉淑女粉窈窕地走下楼,一抬眼看见他就乐得只知道眯着眼睛笑了。 
  冬季的傍晚天黑得早,五点钟的时候校园里早已经是暮色深沉,袁睿看看我身上的红色小棉裙子说:“冷不冷?” 
  我一面拼命搓手一面用力地摇摇脑袋假惺惺地回答他:“不冷!” 
  他笑起来,漂亮的黑头发有一束刘海儿软软地搭在脑门上,看上去又调皮又可爱,让人见了忍不住就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我手才伸到他颊边,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然而再想要缩回去时却被他一伸手就给牢牢地抓住了。 
  难道这就是刚刚丁晓晓同学所说的“一举拿下”?我的亲娘哎,我小心翼翼地准备了一下午,怎么好像还没出手就被别人给一举拿下了呢? 
  袁睿把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用力握了握,表情略略不满地蹙了蹙眉头说: 
  “上楼多穿点儿衣服去,我就在这儿等你。” 
  我脸热得连头都不敢抬,乖乖地“哦”了一声后转身上楼,一路上撞了三个人,还有两次差点儿摔跤——因为我根本就是飘着上去的。 
  二零零三年三月,我在这个非典极速扩散的春天里谈起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场恋爱。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有一张帅气的白净的脸,眼睛深邃得像是冬天里的湖水,五官细致精美,一头黑头发又柔软又漂亮,大部分的时候总是沉默寡言,偶尔开怀笑起来嘴角会有两条很细很长的纹路。 
  男孩子七岁那年没了父亲,日子过得贫穷而卑微,最困难的时候甚至做过搬运工、送货员、服务生、超市理货员……大部分的时候一天都要兼着好几份工,他从很小开始就要学着照顾妹妹,帮助妈妈照看家里,然后年纪稍长,开始学着怎么赚钱补贴家用,他的妈妈是个下岗多年的普通家庭妇女,而且因为身体不好已经不再出去工作,除此之外他有一个妹妹正在读高三,一家三口住在北京郊区的一个很偏僻很破旧的小胡同里,日子过得平凡而拮据。 
  其实这个男孩子骨子里又上进又骄傲。 
  我把他家抽屉里的那些奖状和荣誉证书给整理出来,能装成两大本很厚很厚的图册,他自己也非常珍惜,看见我把它们全部整理出来,眼睛会笑得像弯月牙儿,倾身过来吻吻我的脸,然后又再用力地抱了一抱。 
  这个时候袁睿已经在读大四下学期,学习成绩一贯优秀的他一早就已经被保送为本校法学院苏院长的研究生,不仅如此,学院为了照顾他的家庭状况还提早为他安排了实习单位。 
  这条路看起来又光明又平坦。 
  不过却也不是没条件的。 
  我们在一起没多久,那位一开口就带着浓浓韩国味儿的苏娆苏大小姐就曾经气冲冲地来找过我们,十分笃定地警告说: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我一听她说这话就笑起来,敢情苏大小姐是韩剧看得多了,台词儿学得一套一套的!那时候我是真的傻呀,眼睛里只看得到一个人,我就觉得袁睿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好的,他聪明又刻苦,谦虚又懂得把握机会,难得还没有时下一些年轻人的心浮气躁,而贫穷对他来说也只会是个暂时的,因为命运是从来不会亏待一个像他这样努力的人的。 
  苏娆放话没多久,袁睿的保研资格就被本系的另一个男生给顶替了,袁睿气得跑去找院方理论,对方给的理由是他的综合成绩要比另一男生低很多,人家可是本校学生会和法学会的学生骨干,而袁睿则因为各种原因经常缺席校内活动。 
  我们戴着口罩、手牵着手从教务处走出来的时候遇见了等在门外的苏大小姐,彼人眉梢高挑难掩得意,显然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幕。 
  袁睿刚刚发完了脾气,此刻努力忍着,对苏娆连看都不看一眼,拉起我就往宿舍的方向走,苏娆犹不甘心,追在我们身后幸灾乐祸地大声喊: 
  “袁睿,我说过你一定会后悔的!” 
  袁睿只当没有听见,走一阵儿,却突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问:“怕不怕?” 
  我说:“啊?” 
  隔着我们十米远的地方是校园里有名的“情人湖”,湖边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那儿手挽着手遛弯,因为是非典时期所以都戴着口罩,白色的纱布上分别绘着一双鲜艳的红唇还有两颗大大的牙齿,那女孩儿不知道从自己的男朋友那儿听到了什么好故事,兴奋地在那男孩儿白白的大“牙齿”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我们有三天没有亲吻,这阵子北京城里SARS肆虐,各大院校都开始紧闭校门,原本商贩林立热闹非凡的校园门口现在变得门口罗雀,院里的老师每天早晚捏着根温度计挨个儿房间地查体温,打扫卫生的阿姨们每天则扛着一只绿色的大药箱子满世界地洒扫消毒,体温计和板蓝根变成了随身必备品,学校、教室、图书馆还有情侣们常去的情人湖畔再难见一丝人影,静寂的校园里只有广播台的大喇叭还在那儿不厌其烦地聒噪: 
  “X大学防治非典型肺炎工作方案……” 
  我这人打小时候起身体就挺好,压根儿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儿。 
  我看着湖边幸福的那一对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脑袋说:“不怕。” 
  袁睿倾身过来亲亲我的嘴,隔着厚厚的口罩,仍可感觉到他的呼吸是暖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精心打磨出来的黑宝石那样漂亮。 
  那时候他说他对苏娆父女施与他的前程毫不在乎,大男人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想要的一切都必须靠他自己努力那才会有意思。 
  我当然说“对”呀,事实上那时候的我啊,感情上通常只有一条筋,觉着喜欢一个人就必须理所当然地喜欢他的全部,所以那时候勤奋漂亮的袁睿在我眼里可以说哪哪儿都是好的。 
  北京是非典的重灾区,大部分的院校都已经停课,学生们关在自己的宿舍里写作业、看电视、上网,我打开电脑,一连串的QQ消息就跳上来,穆北说: 
  “菲菲,你跑哪儿去了?” 
  “非常时期不乖乖地待在宿舍里陪我聊天,又野去哪儿了你?” 
  …… 
  外国人不太能了解中国境内的实际情况,把非典视作“白色恐怖”,人人谈“非”色变,北京这个时候在外国人的眼里无异于是人间炼狱,穆北这时候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见天儿地嚷嚷着说想要回国一趟,被他外婆给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 
  身体倍儿棒的我不用上课了,没日没夜地抱着电脑坐在床上上网,看韩剧,打游戏,玩累了就把电脑往床里头一放然后睡觉,等睡醒了又继续上网、看韩剧、打游戏……日子过得昼夜颠倒,这么作死似地过了两三天,到了第四天夜里终于觉着有些不舒服了:头晕、脸发烫、四肢无力浑身酸痛、嗓子里干得都能冒出火来。 
  我也没往坏处想,就当是自己没吃好没睡好的缘故,所以爬起来给自己泡了一杯“康师傅”,吃完爬回床上又继续睡觉。晚上七点钟的时候薛丽莉回来,一进门就号啕大哭: 
  “七号楼的一个女生发病,已经被人给抬出去了。” 
  我浑身一哆嗦,右眼皮突突直跳,苗苗吓得直往自己的被子里缩,哭着说: 
  “怎么办?我好害怕,妈妈啊,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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