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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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连沈括间有疑志都经常向她请教,并屡次叹息说:得为男子,我益友也。胡文柔却不齿沈括为人,当沈括陷害苏学士时,她曾对李之仪说:子瞻(苏轼)名重一时,读其书,使人有杀身成仁之志。君其善同之邂逅。
苏学士贬谪黄州时,胡氏曾亲手为学士制作锦衣,并感慨说:我一女人,得如此等人知,我复何憾?!……”
明白了,这位胡氏是又一位被苏轼迷倒地狂热苏粉。
这大宋还有不是苏粉的女人吗?
看来,不是李之仪想见赵兴,而是这位胡氏想见,所以他哥哥李之纯特地提醒胡氏的存在。
这一年李之仪49岁了,自从中了进士后,他一直没有得到实授官,每日在京城里等待朝廷的召唤,等的胡子都白了。这次是到哥哥这里散散心。听到密州正在宴请胡商,便想来板桥镇看看风景。他妻子胡氏是大家族出来的,礼节上做的很规范,倒显得程阿珠有点局促。
今天的会面赵兴的三位女人都在场,因为陈伊伊的郡主身份摆在那里,他不好将其单列,伊伊来了,廖小小自然不肯一个人留下,所以她哭着嚷着也跟来了。
胡氏与阿珠相互见过礼,又仔细打量着陈伊伊一眼,向廖小小点点头,说:“廖大家出奔,满京城都传遍了,看来廖大家找着了安生立命的好去处,瞧,你官人走到哪儿都将你带到哪
李之仪尴尬的站在一边,冲赵兴拱手,李之纯站在屋子的台阶上,接受了赵兴的拜见,然后呵呵笑着说:“离人,我这是借寓友人家中,房子局促,今天就让之仪随你去……我听说你的房子建好了。”
胡氏那里打量完赵兴后,满意的点点头,说:“苏学士选弟子的眼光确实不错,离人虽然不以文章闻名,但为人处事自有一种雍容大度,也算是当世俊杰。”
李之仪在一旁亲昵的反驳:“谁说离人不以文章闻名,汴梁城都传唱着三首新曲,还有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好诗啊。”
胡氏横了李之仪一眼,牵着程阿珠的手往院里走,经过李之纯身边时,她向对方行了个礼,落落大方的说:“伯伯,客人来了,也当请入厅堂,奉上一杯香茶。”
李之纯笑着让开了门,连声说:“理当!理当!”
李之仪拉着赵兴的手,边向屋里走边自我介绍:“我听黄鲁直、秦少游谈起过你,你走后少游还赖在马梦得屋子里,他已经把家眷接来了,吵得马梦得痛苦不堪。
你听过我吗?我平生作诗不多,不过最得意的一首是《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宁不负相思意,怎么样,这首词还差强人意吧?”
第二部 优雅的贪官生涯
第2102章 天下第二情诗
语言已不足以描述出赵兴此刻的心情。
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李之仪乃是中国最杰出的情诗作者,遍数中国古代情诗,如果《上邪》算第一的话,“君住长江头”绝对是中国第二情诗。
天下第一情诗《上邪》诗中怎么说——“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上邪”的诞生地就在密州。最早是在日照市汤谷,一处远古时期东夷人羲和祭祀太阳神和祖先的圣地出现的,而后汉乐府将其收入为《饶歌》。
比较起来,“上邪”适合北方人的爱,诗里爱的如此轰轰烈烈、咬牙切齿、剑戟森森,风风火火,以至于冬雷震震、磨刀霍霍、剑戟森森、瓜瓞绵绵……
“君住长江头”则适合江南小男人的爱,爱的如此缠绵悱恻、信誓旦旦、唯唯否否、营营苟苟,以至于日夜浑浑噩噩、期期艾艾、踽踽凉凉、栖栖遑遑……
《上邪》的作者见不到了,能够亲眼见到李之仪……该怎么形容赵兴这一刻的心情?!
原本赵兴应该进入大堂里,喝一杯茶,在临走再喝上一瓶送客的二陈汤。但赵兴顾不得了,他一把拉住李之仪,激动的说:“走,到我的新居去,我听你说一说这首诗。”
赵兴拉着李之仪上车,正谦让间,廖小小提着裙子一溜小跑跑来,见到俩人一副准备跑路的神情,二话不说跳上马车。神情活像个偷吃的猫,雀跃地问:“相公,我们去哪儿?”
“回家”。赵兴吆喝。他心情急迫,没察觉廖小小怂恿的态度,完全忘了自己老婆还在屋里,忘了不告是很太失礼的。
李之纯在大厅里等啊等,等不到赵兴与自己兄弟进来。廖小小有眼色,她也不是主要的招待对象,可以趁人不备悄悄溜出门口,前去召唤这俩个忘了进门地人——没想到她也一去不返。
程阿珠有点不好意思。她先起身向李之纯致歉。准备亲自揪赵兴回来。但李之纯反觉得很欣慰,他欣慰的点点头,满口说:“无妨无妨,吾弟与离人一见如故,定然是找街头酒肆畅饮去了,让他们去吧。我们且聊着。”
赵兴一直低估了那场“诗酒之赌”的影响力,自他离开京城后,那场“西园宴会”影响力越来越大,作为会议地组织者。即使赵兴竭力想低调,他还是引起了关注。
所有的文人最关注的焦点就在那场“诗酒之赌”。因为凭借一首诗征服一个人,让一个人今后无怨无悔的终身为自己服务,那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如今满大宋都是拉着商人地读书人,他们满脑门心思让商人被自己的事所感动。从此效劳一生……
赵兴是个慷慨的人。在黄州那会儿,前有苏轼。后有潘大临,然后又有一群苏门弟子接受他资助,再加上他送周邦彦出京的时候那一场歌舞,使他隐隐间获得了很高地评鉴地位,许多不得志地文人们都希望拿一首破诗来引起此人的注意,然后获得一次钱财资助。即使不能因此当官,但能够与苏东坡、周邦彦、秦少游、潘大临等人为伍,那也是一种荣耀。
现在,李之仪也加入其中,他就是来打秋风的。
李之仪在京城领一份寄禄,但长年累月没有获得具体差遣,京城的物价很贵,平常他也全靠哥哥的支持,才能在京城混下去,看到秦少游、李等人大把花钱,连黄庭坚那样鲁直的汉子,也不时的从赵兴府上蹭一点东西出来,这让李之仪羡慕之余,隐隐对双方见面充满期待。
如今,满京城里最可气的是李公麟与米芾两人,这两人拿着无偿的彩色颜料,无限量供应地倭纸不当回事,在勾栏瓦舍一掷千金,喝醉了就随意在纸上狗爬两下,然后揣着那张谁都看不上的“字画”去马梦得那里换一堆银钱回来,这种生活令京城的落魄文人抓狂,但遗憾的是,赵兴在汴梁城的时候与人交往不多,走地时候又是半夜偷偷溜走,这让那些人想抓人献诗都抓不到。
这次秋季任命京官地“司召”结束,眼看一年又没希望了,李之仪便想到来哥哥这里散散心。黄鲁直、秦观知道李之仪的心思,便送给李之仪一封介绍信。但李之仪孤傲,见到赵兴并没有拿出那封信,先谈自己地诗文……
他成功了!这首诗确实倾倒了赵兴,他拉着李之仪一路往家赶,半路上廖小小追了上来,她倒对赵兴的疯魔状态不以为然,只是难得与赵兴单独相处,自然不肯回去通知程阿珠。
赵兴一路拉着李之仪进入自己的新宅,宅院里竖立着一栋奇怪的建筑,它是个唐式建筑,只有二层高,二层的墙壁很怪,给人以软乎乎的感觉,风一吹来,那堵墙似乎在抖动,让李之仪很诧异。
赵兴拉着李之仪,站在下面催促工人:“把软幔拉开,今日碧霞阁有客人了。”
转过脸来,赵兴盯着李之仪,很认真的说:“你将是碧霞阁第一位客人,碧霞阁必将因你名传千古。”
李之仪觉得赵兴似乎把话说颠倒了,他刚想反驳,但马上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仆人们忙着拉开那堵软软的墙——原来那不是墙,是硬帆布做成的,帆布上栩栩如生的描绘着砖块,整个布幔形象似乎接近现代的墙面装饰布。
李之仪刚冒起个念头,准备问问为什么把布要画成砖墙的样子,但他马上闭嘴了,因为紧接着他看到的实在过于豪奢。
整个二楼全是用透明玻璃搭成的,连屋顶也是浅蓝色的玻璃瓦,布幔拉上,这二楼普普通通不显然。等拉开了布幔,怎一个穷奢极欲可以形容。
仆人们打开了一楼的大门,赵兴拉着李之仪往里头钻。李之仪接二连三地被赵兴的怪异所击倒——这么一座豪奢的阁楼,它地底层竟是个大澡堂,用厚厚的石壁砌成,一池碧水碧波荡漾,隐隐发出蒸腾的热气。池子周围摆着一排排藤椅,这些藤椅形质古怪,其中一面墙还留着几个小门,看来那是留给客人的私密小房间。
走上二楼。李之仪又感觉到诧异。二楼竟然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摆设。唯独四面玻璃墙,映来满屋子的太阳。
房间地地面是用厚厚的木板拼成,借助一楼传来的蒸气,脚踩在地上有点暖烘烘的感觉。赵兴一上楼就甩掉了鞋子,拉着李之仪往房中间走。
房子很大,脚踩在地上有点咚咚地回音,廖小小越走眼睛越亮,她记起了。这种设计类似晋代石崇替他地宠姬绿珠设计的绿珠楼,据说那个楼地板下密布小鼓,走起来回音很大,这是为了让他的宠姬舞蹈的时候,仿佛有很多人在鼓掌喝彩。
赵兴刚才说李之仪是这座阁楼的第一个客人。这不是也意味着廖小小是第一个进入这座阁楼的妻妾。如此说来,难道这座阁楼也是为她兴建?廖小小想到妙处。情不自禁地紧紧揽住赵兴……
阁楼中间,赵兴与李之仪并排坐下,他们像唐人一样盘膝而坐,仆人们穿梭不停的提来灯笼,摆好低矮的小桌与唐人矮几(日式矮沙发)。廖小小跪在桌边,殷勤的为两人斟酒倒茶,目光瞥向赵兴时,说不清地情意绵绵。
“原来那个布幔是为了隐藏这座阁楼的奢华”,李之仪打量四面,边欣赏边点头:“稍有遗憾的是,这小楼不高,不能居高临下欣赏全城的景色,不过,若是那样,这座小楼也无法掩饰了。离人拉布幔不就是不欲人查觉吗?”
李之仪这里说的是外行话。密州是个防御州,这样地州县,有规定房屋建筑不能高过城墙,以免有人登高窥探城内地军事布局与调动。
赵兴没有纠正李之仪的话,他在脑海里反复品味“君住长江头”这首诗,迷醉不已。作为中国第二情诗,给这首诗谱曲地有多个版本,分别是邓丽君版、王洛宾版……还有一种美声唱法,不知由何人谱曲。
这三种唱法各有千秋,一时之间赵兴难以抉择,他反复考虑,倒让一边的李之仪有点忐忑。
决定不了,那就三种一起来——赵兴一拍廖小小,做了个记录的手势,然后低声唱起了王洛宾版,这个版本适合男子演唱,它带有青藏高原的辽阔,声音浑厚而悠长。
一曲唱罢,李之仪也不禁被自己的诗所感动,他喃喃:“宁不知,世间还有如此曲调。”
“这是发源于长江源头的小调,听说它深受隋唐乐府词的影响……”赵兴不错眼珠的又唱起了美声版的曲调。这调子廖小小喜欢,连赵兴唱不上去的高音,廖小小也能唱得婉转如意,不知不觉已将歌声拔高——抢戏,这绝对是抢戏,廖小小学唱的嗓门湮灭了赵兴的哼哼,那穿云透雾的歌声拔到极高处,仿佛一只云雀一边飞舞,一边缠绵悱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