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5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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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范直接建议:“每户一贯五,这价格合适。如今物价腾贵,一贯五能干什么?”
万俟咏点头:“粮价也上来了,自我们去年开始收购粮食,粮价已经慢慢回升,只是苦了辽国百姓,许多契丹人觉得农夫种地一年,还不如将他们卖了合算,许多人干脆一绳子捆了,都送到天津城卖给宋商,想必现在辽国境内哀鸿遍野。”
在今年的经济侵略政策下,大宋向辽国全面开放了粮禁,大量廉价的粮食被磨成面粉,成袋成袋的装运贩售到辽国,引起辽国粮价大跌。辽国的契丹贵族也不是经济白痴,他们一算账,发现现在羊毛以及牲畜价格涨的很厉害,种粮食不如养羊养牲畜,于是大量的农夫被他们打包出售,只留下懂得畜牧的牧奴。
在这种风潮下,听说辽国许多城市街道上已经种上了草,而辽国的经济也逐渐转向到以畜牧为主,靠出售畜产品换取生活资源,而这种转变正是赵兴所期望看到的。
谈起辽国,赵兴马上问帅范:“辽国情况如何?”
帅范摇头:“渤海国始终没有突破辽阳府,现在他们的势力被局限在临海一侧。我看已经这样了,估计两三年内也没有大发展。黄龙府方面,完颜部屡次攻击也不得手,据说今秋那场战斗,辽国损失了十万骑兵,完颜人的损失也不小——辽国边境的县城已经装上了火炮,完颜人则用石炮对轰,那场战争已经完全演变成了火药之间的较量,现在,就看谁能坚持下来了。”
赵兴思索着回答:“辽国是个大国,它的疆域面积远远大于大宋,契丹建国已经快一千年了,他们的势力不是一时半时能削弱的,你看我们下一步在哪里煽煽风?”
万俟咏不悦的回答:“得了吧,你们两个唯恐天下不乱,我们不是说好多用几年修生养息吗?”
帅范不顾万俟咏的反对,坚持说:“西夏,环庆执行的捋掠政策,已经使嘉宁军师,进率军师瘫痪了,他们在边境一带制造了二百里的无人区,辽国无暇南顾,现在正是收拾西夏的好时机。”
赵兴摇头:“可惜,朝廷不会让我们插手西夏。”
帅范怂恿:“太师若是肯放弃南洋事务局,朝廷不惧送太师一个陕西。”
万俟咏不满的提醒:“我们现在开始整顿官风,此举非两三年的功夫不可,若太师现在去了西夏,继任者把南洋事务局给祸害了,那我们就叫苦不迭了。”
赵兴想了片刻,点头说:“与西夏与辽国人的战争非得我去主持,我现在虽然在竭力训练火枪兵,但火枪兵不是万能的,刘仲武、高永年淮东之败告诉我们,遇上一个白痴将领,火枪兵打不过竹杠,面对西夏,那可是一场补给艰难的战斗,朝廷五路攻夏,永乐寨好水川屡次大败,别人去了肯定不行。
此战必须你我去主持。
但现在,我们确实离不开南洋事务局,必须让南洋衙门养成一股遵守规则的风气,才能保证这个衙门不变质……对了,我们手头还没有合适的继任者。”
其实,赵兴心底真正想说的是:他不敢离开杭州,离开了海洋,被困在内地,赵兴什么也不是,他的补给与弹药全要仰仗别人供给,只要卡断他的交通线,谁都可以制造出一场必败的战争,赵兴明白,满朝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期待他的失败,一些人是期望他的失败给别人腾出位置,另一些人则纯粹想看他的笑话。
赵兴还不知道,宫城里还有一位时刻想让他付出代价的艺术皇帝在惦记着他。
帅范望着西方,也悠然神往的说:“真想回到陕西,真想回到重见那些纯朴的百姓……不知道那里如今种树种的如何?”
万俟咏漫不经心的随口回答:“主持这事的是李诫与单锷,这两位办事认真,倒是可以放心,我听种明武他们谈起,陕西这几年酒业发展的很快,光酒税已经比当初我们在环庆的时候增加了十倍,由此可见,陕西的果林已经进入了成熟期,一旦果林挂果,今后就好维持了。”
帅范看了一眼嬉戏的孩子,说:“当然,原先酒只是来饮用的,现在提纯的蒸馏酒还能用来当燃料,如今士大夫当中,已经盛行用小酒精炉煮茶,说此等法子煮出来的茶没有烟火之气,适合清淡恬然的心境……
还有医药,现在连陕西乡间也知道高度酒可以用来涂抹伤口,可以用来止血消毒,这酒的需求量一大了,果林的效益自然要上去,如今他们种果子,已经不在乎果子是否酸涩难吃,只需要在那些种不得粮的坡地上栽几棵树,不用人看顾,年年都能带来无数利息,如此一来,自然人人种林木。”
万俟咏看的比帅范深远,他补充:“最重要的是建筑手段的革新,原先房屋全用木头搭建,盖一栋房子所需的木板都必须是成年林木,这些树木用十年不见得长出来,但十年后,木板搭建的房屋一定会朽坏,会破损,而如今都用石料建房,又坚实又稳固,而且百年不朽。这种新的建筑方法必然节省大量的木料,使得民间对木材的需求下降。
对木材需求的下降导致树木有个生长期,成活的林木比砍伐的林木多,自然林子也就越来越多——太尉当初说林子种多了,黄河水就多,果不其然,我听说流北水河、流东水河这几年不曾断流过,且水位越来越高,大有恢复唐时的模样。”
赵兴一拍大腿,感叹:“我虽然身在杭州,但经常夜里做恶梦被惊醒,我梦见天气大寒,黄河结了冰,胡人骑着马从冰上度过,进入了中原——黄河的水流不多,必然导致河面结冰,如此一来,我
方航线形同虚设,胡人又能重演芜湖乱伐时的景象,)|万胡马入中原,生在如此混乱的时代,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渺小不堪,怎样才能挽回这个局面?每次夜里惊醒,都令我难以安枕!
现在好了,听了雅言这段话,我心里稍微好受点。”
帅范别有意味的看了赵兴一眼,他什么都没说,万俟咏不以为然的说:“黄河哪年不结冰,现如今连太湖都结冰,更何况黄河?胡马过去不渡江,澶渊之盟百年了,辽人还算遵守协议,这点离人无需担心。”
帅范一直扫着嬉戏的孩子,见到赵风一直坐到那里,似乎显得与兄弟们格格不入,他招手叫过来赵风,询问:“风雅内,你怎么不跟着兄弟们玩耍?”
赵风迟钝的点点头,答:“我明年就到成婚年龄了,哪能再跟兄弟们玩孩子游戏……我刚才在听你们谈论公事,怎么越听越气馁,你们说的话我居然一句也不懂,如此下去,今后怎么继承家业?”
赵风所说的不懂,实际上是他谦虚,他能够理解大部分内容,但他理解不了这三人随后做出的判断与推测。而他不懂的原因也不是聪明才智不够——信息决定判断,他没有获得足够的信息,不知道事情的“来龙”,自然就无法推断出“去脉”。
赵兴慈爱的摸摸他的头,劝解说:“无妨,等你再长大点就明白了。”
赵风叹了口气,回答:“面对父亲,总让我感到很无奈,似乎我无论怎样努力,都达不到父亲的成就——父亲懂得打仗,懂得算账,懂得治理地方,懂得经营家业,还懂得著书立说,懂得作曲写词。但如今我似乎一样都做不到父亲那个成果,依父亲的安排,似乎今后家业经营归小天,新兵作战归小云,在外花发散叶归小海,计算筹划归小天,这不是说我们五兄弟合起来,也只能做到父亲一个人完成的事情,这让我想起来就觉得沮丧。
母亲老希望我能够胜过父亲,将家业发扬光大,可我无论怎么做,想一想父亲所做的总是感到毫无意义,父亲已经把我们今后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只需要随着时间走就行了。”
赵兴笑着竖起一根手指,耐心的回答:“过去你学了一条家训——上下同欲者胜!我今天告诉你令一条家训:让专业人士去做专业的活,你只需要知人善任就行了。
打仗,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能征善战了,我只不过擅于调配物资、归化战略而已,而具体打仗的事情,我不如你帅伯伯;算账,你瞧瞧,整座大楼的人都在为我们盘算经济,如此我跟你帅伯伯,万俟伯伯才能如此悠闲的坐在这里谈天说地。至于治理地方,也不需要你凡是亲历亲为,你只需要掌握事物的原理,知道事物的发展方向,做好归化引领工作就行了,何劳你自己动手?
你明年就要举行加官礼了,今后跟在父亲身边,你要努力瞪大眼睛,想想看父亲为什么这么做,不明白就问,弄清其中的原理,而后学会识别专业人才,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去做,这已经足够了。”
帅范意味深长的插嘴:“超越你父亲,这不可能,你父亲比你多出许多知识,这些知识足够你学习百年,你也无需想要超越,能按照我们归化好的路子,一步步完成,已经是尽善尽美了。”
赵风看了看只顾嬉闹的兄弟们,发觉没人注意这里枯燥的谈话,他慢悠悠的,用细不可查的声音悄声说:“像宫里的那位一样吗?”
这话虽然声音细小,但窗前的三位都听清了,他们齐齐变了脸色,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向了窗外,口不应心的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哈哈,在这样的天气里出勤,一定快意!”
这几人说的都是明显的谎言,实际上阴历的十一月正是一年当中最寒冷的时间,俗称为“数九寒天”,说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万俟咏紧跟的话也表明他是多么心不在焉,他后的一句话全盘推翻了刚才“出勤快乐”的结论:“这天气,穷苦人家中没有足够的炭薪,一定苦苦难熬。是不是该给他们发点炭薪钱了——计算日子,要在正旦前把购物券发下去,也就该在最近几天着手了。”
说完,万俟咏装作想起什么,边向外面走边说:“嗯,是时候了,我马上去安排人手。”
帅范若有所思的回答:“没错,现在天气冷的渗人,虽然杭州百姓已经多数换成了石屋,但一些老房子还是木板房,这样的房子要注意防火……我去兵营看看,别让士兵冻着了。”
等他们都走后,赵风轻轻的问赵兴:“嫡父,刚才我不应该说哪句话,是吧?”
赵兴点头:“身为臣子,有些事可以做,不可说。”
赵风想说几句道歉,源业平敲门进来,神情紧张的汇报:“大人,大名府梁中书送信来,说送你的生辰纲起运了,但进入京东东路失去了音信,他估计是在梁山泊附近遭到了抢劫,目前,押运的军官不知所踪,他还在尽力查找,请太师予以协助。”
宋代的“纲”是个运输单位的称呼,生辰纲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庆祝生日的一车礼物”。赵兴自述他是八月份的生日,进师路上也是这样登记的,而程族为了让他入籍,还替他捏造好了三代的谱系,赵兴的官绅上也就是按程族的捏造登记的。
与正常历史不同的是,梁中书梁子美原本是为庆贺岳父蔡京生辰送的生日礼物,但蔡京倒台后,梁子美因为与赵兴的交情而得意托运,坐稳了他大名府留守的位置,所以他特地巴结赵兴,准备好了一份生日礼物,这份生日礼物在宋代被称为“生辰纲”。
按赵兴官身上的记载,他将于明年满四十岁。而宋代官员四十岁正值年轻,许多人这时候才进士及第不久,梁子美借着庆贺赵兴四十生辰的理由,提前一年送出了生日礼物,是想着这份礼物从陆路辗转运达,在路上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