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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凤凰无双-释情(完)  作者:寒烈-第34部分

小说: 凤凰无双-释情(完)  作者:寒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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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一张马文才似的脸,站在一旁多久,都没人注意我。看他们这一幕演得差不多了,我才往前小小迈了一步。

“你是什么人?”皇上的侍卫往前大大迈了一步。 

“回皇上,小人只是王府里一个下人。幸蒙王爷不弃,跟随王爷左右。”我低头,双膝一软,跪在当下。“小人身份卑微,只是个打杂的,但是,小人少时曾为得道高僧当过三年的药僮。” 

我说的可不算假话,给优罗难当了三年徒弟,怎样也算是高僧三年的药僮罢? 

“哦?”皇上淡淡哼了一声,“继续说。” 

“那位高僧后来偕友云游而去,临行前,留给小人数丸丹药,交代小人,乃是救命良药,以备不时之需。”我继续说。可不是那位白老先生留给我的?麝香保心丹、九转大还丹、玉露凝神丹,随便拿一颗出来,都是千金难求的救命圣品。

“那还不快快呈上来!”

“是。”我在衣袖里一阵摸索,终于将玉露凝神丹掏了出来,双手奉上。

即刻被侍卫取过,交予皇帝。 

“不过……”我停顿一下,希望戏不会演得太多才好,“此药十分霸道,虽能将人救醒,却不免要伤人根骨,王爷即使救回来了,也不知能拖几时,还需在此之后,寻神医相助。”

“……”皇帝沉吟半晌,幽忧叹息,“罢了,先救回来再说罢。”

一丸丹药以无根水温化后,喂进渊见喉中,半个时辰一过,就听他清嗽一声,缓缓醒了过来。

“皇上,见效了!王爷醒来了!”众人无不欢呼。

皇上立刻屈龙体于榻前,完全敛去了天子之威严。“孝则,你醒来了。可把朕急坏了。” 

我悄悄站起身,拍拍膝头。要不是为了渊见,这一跪,也用不了这样久。 

嘴角噙着浅笑,我退到众人后头。

其实,原本就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是教渊见喝了一盏掺有薰衣草提取物的花草茶,连蒙汗药都没有添加。对一般人而言,只有镇定心神之功效罢了,但渊见,就比较没有抵抗力了。喝下去之后,加之精神上的疲乏松懈,立刻烂睡三日。

奈何一班太医只知他心肺经脉俱损,却不晓得数月前那近乎致命的锡杖穿胸之伤才好了七八成,所以一诊脉象,便都以为是沉疴难救,个个裹足不前,不想承担责任。

实则,只一味玉露凝神丸,便可以解了渊见体内疲乏困倦,起清心醒神之效。 

说白了,是给他一剂天然兴奋剂,又不至于伤到他。

“醒来就好。”皇上握住渊见的一只手,似想给他传递勇气和力量。“不相干的人统统都退下罢。一窝蜂似的都堵在这儿,连点透气的地儿都没有。” 

“是。”众人立刻走了个干净,只余下在渊见身旁伺候的我们。 

“孝则,你好好将养身体,其他的事,一概莫放在心上。朕……”九五之尊的天子语意寥落,“实在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你才醒来,身体还虚弱,且休息罢,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兄——”渊见唤住欲起身而去的皇帝。

“什么事?” 

“臣弟有两个不情之请,还望皇兄答应。”渊见想坐起身来,皇上连忙阻止。

“你说,只要朕能做到。” 

“臣弟自幼重疾缠身,能活到今时今日,是蒙老天保佑,皇兄和德妃嫂嫂疼爱。而今,臣自知命不久矣,若臣去后,这偌大一座王府,上下百十来口,一个个失了依怙,难免落得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所以臣祈皇兄,允许臣弟将王府里的银钱散发给下人们,遣他们回原籍,结婚也好,做些小生意也好,这是他们跟随臣十数年,臣唯一能替他们着想的。府里的那些侍妾,臣一个都没碰过,也打发她们都找个人家嫁了罢。”

“王爷。”一个素日里打扫房间,拾掇杂务的小厮,听到渊见这番类似遗言的话,已经忍不住跪了下来,泪眼婆娑。

“孝则——”连皇上,都黯然了一双与渊见酷似的眼。

“臣这第二个不情之请,是臣想在有生之年,云游四海,见识一下我朝壮美秀丽之大好山川。臣生长于深宫大内,又因羸弱之躯,一直无缘亲见胡天北地之苍莽、江南水乡之娟秀,臣愿以这微薄短暂的余生,去亲自体验。请皇上恩准。”渊见微笑着,平静地说。“就让臣在游山玩水中,度过残生。或者,天降奇迹,得世外高人,也未可知。” 

皇帝深思地望着卧榻上苍白虚弱的渊见,良久,起身,负手踱至窗前。

“她生前,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将来可以抛开一切束缚羁绊,同她的夫与子,携手同游九州罢了。我,却连这样简单的承诺,也无力许她……”淡然一哂,他垂下眼睫。“孝则,你意已决么?”

“是,臣意已决。”渊见斩钉截铁地说。

“好罢。”皇上回过身来,在那一刹那,前一刻神色寂寥的男子,转瞬间回复成一代帝王。“朕准了。”

“谢主隆恩。”

是夜,渊见拉着我陪他下棋。

看见福江自碧玉匣子里取出来的,竟是当日被他没收了的飞行棋盘,我有片刻的错愕。而后,又看到福江拿出两色棋子,是以青玉、黄玉雕琢成小巧的纸飞机形状,合同白玉骰子,全都精致讨喜,令人不忍释手。

我差点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闷在房间里实在无趣。

他只是笑睇一眼,道:“先教会了我,你才有得玩。”

啊——我翕翕鼻尖,这人! 

老实坐在他身侧,教他飞行棋的细则,当他以好听的声音问我白令海峡、阿留申群岛又或者关塔那摩空军基地、玛雅遗迹是什么的时候,我开始一点点向他讲述,外面的广袤世界。 

他或者永远也没机会去亲历棋盘上的世界风光,不仅仅是因为时代,而是他的灵魂,不得不困囿于肉体。但是,我想让他了解我所知的世界,一如,他也渐渐让我了解他的一样。 

啪、啪、啪。

有击掌声响起。 

渊见和我抬头望去,看见来人如入无人之境般在寿王的寝居来去自如,倒也不觉得意外。 

来人,正是一贯喜欢踏月而来的太子墨慎。深秋之夜,他着一袭轻裘,手中执着万年不离身的玉骨折扇。他那个皮肤黝黑的侍卫与鬼一在他身后僵持着,没人动手,是怕惊扰了自己的主子,也是,并没有绝对的胜算。 

两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似绝的男子,同时挥手,那似乎是叫老四不知是老五的侍卫和鬼一便齐齐退开。 

太子走近渊见卧榻,随手解开轻裘大氅,信手扔在床上,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正覆在渊见微微蜷起的双腿上。

“我终于知道父皇母后赐下的美人为何总是不入十四叔你的法眼了,原来十四叔喜欢的是胸怀文韬武略、心济家国天下、见多识广的女子啊。”他淡淡瞥了我一眼,狭长眸子里闪过算计和掠夺。“这样的女子,也真是天下罕见,实有母仪天下之质,让人想独自霸占啊。”

渊见只是微笑,眼中是冷利寒芒。

我第一次认识到,这叔侄两人,太象了。

不止是外貌,还有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

所以,他们曾经亲厚的岁月永远的一去不回,也永远地烙印在记忆深处,不能语于人知。

他们防着彼此,制衡彼此,也关心彼此,却,不是朋友。

“如果——”太子轻佻地以折扇挑起我的下巴,眼睛却紧盯着渊见,“我请这位姑娘到太子府中长住,不知十四叔是否仍执意要离京远游呢?”

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呢,我暗暗想。一朝太子,双手指关节与虎口处也有薄茧,可见,是很刻苦地下工夫习过武的。

渊见轻轻拉过我,揽进怀中,并不避讳让太子知道我之于他有多重要。

“没有用,你我已无法回头。”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发心。“留我下来,虽是天子脚下,可以周到地保护我,可是,京畿也是最危险之地。我必死无疑。我若死在京城,你以为,冉惟会怎么想?既然我能给他的,不是他想要的,我只有走,然后天涯海角,好好活着,才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罢?”

“可是你若走了,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冉惟留恋?”太子收回扇子,有些低落地问。

“只要有人不做得太决绝,逼迫他斩断亲情,那么,冉惟那傻瓜,始终还是会念系着父子情、兄弟义。除非……”渊见沉吟片刻,“他终于,看开,放下,逍遥自在去了。”

太子如遭雷殛,良久,他冷酷的眼才微微一阖,复又张开时,已是一片笑意。

“十四叔,你从来,都只为冉惟着想,是么?留也好,去也罢,由来都只是因为冉惟,对不对?”

渊见低笑。“墨慎,因为我们选择了相同的道路。你想以革新党掣肘外戚,我想以逼宫废黜皇后。区别就在这里,那是你的母后,却不是我的皇嫂。你既想保住母亲,又不愿意失去冉惟。而我,仅仅是想给冉惟一个属于他的天下而已。所以,你比我多太多牵绊。现在,我累了,去日无多,只想陪着傩,俩俩相看,天涯行走。” 

“累了……”太子将这两个字,在唇间反复吟了几遍,终于,折扇一展。“罢了,既然父皇已经应允了你,我此来,算是同你告别罢。”

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渊见揽紧了我。

“傩,现下,真的只得你陪我了。”

我微笑,只得我么?只有上帝知道。

次晨,我们一行人,轻车简从,自王府出发。 

即使如此,京畿迅雷营还是奉旨前来护送我们出城。上车前我看了一眼,只怕后头还有旁的人在暗中跟随,只不知是敌是友了。

大总管福荣红着眼睛在门口送别,他要迟一步出发,先须将王府里琐碎的事料理了。本地籍贯的家丁侍婢,昨儿个已经按年资分发了五百、一千、两千、五千两不等的财帛,还了卖身契,先都放了回原籍贯。有些是外地来的,各多发路费五十两,也都遣散了。剩下的都是世代在杭州陈家为家奴的,留下来随福荣将王府里值钱又不便携带的什物估价,能卖的卖,换了现银存到全国通兑的银号里去;不能卖的,都归置好了,落锁。然后他们再返回杭州,还籍也好,继续为陈家效力也好,都已经同寿王府无干。 

眼瞅着,一夜间,繁花似锦、园林蓊郁的王府,就一派人去楼空的倾颓之色了,衬着秋风瑟瑟,真是好不凄凉。

我们上了车,撂下藏青色暗纹帘幔,宽敞舒适的车厢立刻与外界隔绝成一方静谧空间。 

渊见惬意地躺在我膝上,平日里金冠束着的发,此时只是用玄巾扎着,半眯着眼,在我吃蜜饯糕点时,象个花花大少似的,张口要我喂他。若叫人看见了,决不敢相信他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十四王爷,还当是哪家纨绔子弟呢。

我知道他是多年心结方解,人一下子懈怠了,打骨子里懒散起来,又不知人生该怎样精彩地进行下去,是故索性什么也不想,只管横卧美人膝,醉看红尘路。

好在,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即使在古代,这也难不倒我。生活嘛,本就是用来珍惜与享受的。渊见抛开一身束缚,算他有福。我脑子里已经计划好了,一路逍遥地悠悠而去,看到风景优美、山清水秀处,不妨多耽搁些时日,等玩得累了、乏了、厌了,就找个钟秀灵毓的去处,过几天安逸日子。

马车笃悠悠地行着,我也不知是适应了还是心情大好所以注意力转移了,总之晕马车的症状似乎没有前两次那么厉害,还能抽空撩开帘子,偶尔看看外头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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