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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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华和谢迁是货真价实的余姚同乡,而闵佳同属浙江人,在如今内阁部院大臣当中,三个人加在一块,用浙江帮三个字相称也不为过。
这会儿听了闵佳的话,王华想起此前儿子王守仁劝他支持将每日早朝改成五日一朝,并文华殿日日便朝之事,还有那隐晦的入阁之说,他一时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老半晌才说道:“朝瑛兄的意思是说,西厂想要拿你做法?”
“皇上前日的话你们都该听到了,圣意如何清楚得很,我也不吝于上书求去,但如今最要紧的问题不在于皇上让我审的那几个鞋子jiān细,而在于…而在于那个徐经!”见谢迁和王华同时神情一凝,闵佳便一字一句地说道“锦衣卫才刚送来根据那徐经所言绘出的影子图形,那体貌特征竟是和旧日刑部的一个老捕头江山飞有些相似。此人原是草莽出身,我那时候当都御史的时候,他曾经跟着我去办过几桩案子,后来我便在刑部给他找了份差事,也算是让他颐养天年,如今领着半傣度日。我今天去寻,人已经不见了。”
谢迁和王华一时都愣在了那儿。两人当然不会认为,闵佳会派人去对付那么一个不值一提的书生,可闵佳既然这么说,那至少说明锦衣卫亦或是西厂有往这些方向设计的趋势。当年程敏政之事,他们三个颇有落井下石,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谢迁忍不住按着扶手站起身来。
“这些鹰犬鼠辈,为了迎合圣意,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我一人安危荣辱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若皇上真的为他们所huò相信了真有人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徐经,进而翻案当年旧事,不知道还要兴起多大的风浪来。那样大的案子,最终牵连的只是两个小小举子,那几个言官都已经被先帝发落到地方了,程敏政虽死,可终究并没有背上污名,而且追赠礼部尚书,这已经是很公道了。难道现如今就要为了那小毛孩子的一时兴起,再把当年事情揪出来?”
所谓的小毛孩子指的是谁,谢迁和王华自然一清二楚。而谢迁看了一眼王华,又语带双关地说道:“王贤弟,你家伯安也该好好管束一二了。当年我为会试主考没有取中他,就是因为他自视太高,人又浮躁,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仍是如此。一会儿执mí于禅宗佛学,一会儿沉mí于诗词歌赋,一会儿执mí于军旅小道,却始终没有养出真正的气度来。就好比前时府军前卫之事,他一个兵部主事,一个劲掺和其中干什么!”
“化从读书开始就是这脾气,谢兄又不是不知道,况且他如今已经娶妻,我这个做父亲的有时候也拿他没有办法。…,一说起自己那个儿子,王华只觉得说不出的头疼,转念间又想起前时的外城讲学,一时又大倒苦水“就拿前几天他去讲学来说,好端端的说什么读书是为了成圣贤,结果这几天常常有人堵着我家的门和他jī辩不休,我都快要被他折腾死了。三十好几的人又不比孩童,我能拿他怎么样?”
谢迁也好闵佳也罢,家里都是儿孙满堂,见王华这头痛至极的模样,不免都庆幸自家孩子不是王守仁那样的怪胎。谢迁也就是顺口一提,又嘱咐王华多看着王守仁一点,这才坐下说道:“朝瑛兄既然这么说,那此事便不可等闲视之。锦衣卫叶广不是生事的人,要提防的是西厂谷大用。然此人心高才疏,如果没有臂膀,东厂王岳能够轻轻巧巧压住他。当务之急,最好是把徐勋调开。”
“可那小子是皇上最看重的心腹,怎么可能调得出去?”
“这事西涯对元辅和我提过,曾经拜托了保国公朱晖,可想来保国公也没有太好的借口。现如今朱晖在宣府迟滞不前拖拖拉拉,户部尚书韩文已经抱怨好几次了,他却老是推三阻四,今次京师拿着这些jiān细,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送他一程东风,也给皇上一顶高帽子。至于他出得去回不回得来,那便由不得他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捧杀(上)
“阿嚏!”
小茶馆中,冷不丁打了个响亮喷嚏的徐勋定了定神,正打算继续说话,谁知道紧跟着又是两三个大喷嚏,一时鼻涕眼泪直流,慌忙手忙脚乱找了纸料理干净。这时候,慧通便笑眯眯地打趣道:“我说世子爷,必然是你这次突然出奇兵让人手忙脚乱,背后有人骂你呢!”
“要真是如此,那我岂不是得时时刻刻喷嚏打个不停?”徐勋哂然一笑,丢下纸之后便满意地说,“只不过,这次功劳最大的不是锦衣卫也不是西厂,竟然是罗清的那些信徒,抓到的九个人里头,七个人都是他们提供的线索,这实在是意外的惊喜。不过,越是如此,这一头你越是要盯得紧,最重要的是,这些教派蛊huò人心最是本事,你得小心你的人别被人洗了脑子成了他们的人。”
“这个我懂,世子爷你放心。”慧通点了点头,旋即就lù出了得意的笑容,“但这一次咱们联手做了这么一件大有效率的事,朝中上下一时都没话可说了,这实在是少有的景象。我还想着他们只要和从前那样对厂卫又恨又怕就行了,少来招惹我们就好。没想到世子爷你这一手玩得漂漂亮亮,既让皇上高兴,又让上下得了功劳。”
“所以,厂卫做事不是时时刻刻盯着那些老大人的yīnsī短处,也不是时时刻刻想着扳倒一两个人。只要能用一件件漂亮的案子打得别人作声不得,这才是真正的立威。就好比这一次一口气关掉的那几家皮货店和马市铺面,来寻着说情的人不少吧?”
“是不少。”慧通毫不讳言地点了点头,又伸出了一个巴掌说,“累计送到我手里要求通融的钱,就已经达到了五千两,谷公公那儿只怕是更多。所以,我有些吃不准接下来该怎样。毕竟,送上门的钱往外推,谁都不乐意。”
“谷大用说人送了他一万两,问过我之后他就直接送给了皇上。皇上又是欢喜头是恼怒,于是收了一半,剩下的都赏了他,而他直接二一添作五送给了我一半。”
徐勋见慧通目瞪口呆,显然是没料到谷大用这么豪爽,他就笑道“谷大用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是真精明。这次的事情,锦衣卫是我帮忙拉过来的,如何筛查街面是我出的主意抓人的时候,封锁街面都是用的府军前卫。至于人虽说是罗清透的消息,但经过你的安排之后,几乎是西厂和锦衣卫各抓着一半。往皇上那里送是为了让皇上明白下头这些富户惯会以钱开道,以便于日后要杀猪就可以杀猪。给我送,不外乎是为了表示咱两个同舟共济他不会亏待了我这个好朋友。”
“真看不出谷公公平日看着爽气大方的人,竟是这等周全。既然如此,我今后还得收敛些,装老实已经有他了……我干脆装粗得了。”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还孺子呢,我这年纪怎么也该说是孺子的爹了……说起这个这些天给我当媒人的已经快把我家门槛踩破了,要不世子爷你给我参详参详?”
“参详?”徐勋倒睨了慧通一眼,突然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念头,竟鬼使神差地打趣道,“你不是早就有心上人了?”
“什么心上人!世子爷你可别给我胡乱配对,老子从来没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眼见慧通那脸上一瞬间犹如见了鬼似的,好半晌方才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徐勋本只是猜测,这会儿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啊,你这是不打自招!”
慧通是刚刚一下子给问懵了,此时醒圌悟过来马上恼圌羞圌成圌怒。
然而,见徐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冷不丁想到李庆娘不是别人,乃是沈悦的干娘,一时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嘀咕道:“不过是我帮着她把女儿接出来,做了件好事,还没到那地步呢!”
有慧通在,徐勋自然不会八卦地去理会李庆娘的家事,只在心里想着这一对要真是成了,到那时候家里两。子万一争吵起来,那还不得上演全武行,连劝的人都找不出来。可眼下他当然不会提醒这种大煞风景的事,干咳一声就当这一茬过去了。
当他和慧通商量好接下来的种种事情,步履匆匆从西安门进了西苑内校场,还没来得及向钱宁询问这几日留守内校场这拨人的情形,他就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扭头一看,他遥遥望见张永策马飞奔了过来。这一位显见是不知道练过多久的骑术,眼看快到跟前方才开始减速,不等坐骑完全停下就利落地一个纵身跳了下来。
“徐老弟,保国公朱晖八百里加急军情发回来要援军,点了名把你夸赞了一大通,又说你年纪轻轻才能卓绝,说要调你前去增援。”
“竟有此事!”
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朱晖要真是想要他去,早先带兵前往宣府的时候就可以对皇帝提出,犯不着现如今来这一手。他和这位保国公一不是交情深厚,二没有沾亲带故,三更说不上恩义,朱晖突然出此下策算什么意思?
“张公公打哪得来的消息?保国公那番称赞原话是怎么说的?”
“这还用得着说,当然是司礼监打探到的消息。要知道,一应奏折都是先送司礼监呈送御览,再发下内阁票拟的。原文我自然没那本事探听,但事情是确凿疑的。”张永一时急切,也没在意徐勋跟前还有个钱宁,诚恳地说道,“我敢担保,只要皇上那里首肯,内阁部院那些臣子是绝对的乐见其成。你帮着皇上折腾出这许多事情,他们巴不得你离开一阵子,但你得知道,这带兵出征的资历从来都是要紧得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臣朱晖启奏皇上,鞑虏势大,宣府上下志气为之所夺,军心浮动不安,臣不敢妄自出击,只得尽以守势。今得报京圌城获得鞑虏jiān细数人,臣闻听不胜欣喜,近年以来,鞑虏长圌驱圌直圌入视关防为物,何也?以jiān细尽得我圌国之虚实,而我圌国不知其强弱也。府军前卫掌印指挥使兴安伯世子徐勋,年少有志,忠孝两全,又锄jiān有方,臣请皇上割爱,令其领军往驻宣府,专司情报侦缉事,大军得胜日,臣必当奏其首悔……”
承乾宫中,朱厚照听着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荣转述保国公朱晖所奏,一时间竟是眉飞sè舞喜不自胜,仿佛朱晖夸奖的不是徐勋,而是他自个一般。他甚至没有耐心坐在宝座上,而是站起身下了台阶来来回圌回踱着步子,突然扭头看着面前这一溜司礼监太监问道:“朱晖既然这么提请了,你们几个怎么说?”
不等李荣开腔,萧敬便深深躬身道:“皇上这话问错人了,奴婢几个虽在司礼监,但不过是整理些文书案牍之类的差事,这等军国大事,哪有胡乱妄言的道理?”
这话在弘治皇帝面前说自然是再对没有了,可朱厚照何等人,一听就沉下脸道:“偏你谨慎!朕恕你们罪,尽管直言!”
李荣刚刚被萧敬挡在前头,这会儿朱厚照又发了话,他便笑容可掬地说:“徐勋是先帝和皇上都信赖有加的少年英杰,此番西厂和锦衣卫能一举建功,听说他居功至伟。现如今宣府局势打不开,户部尚书韩文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圌书请求速战速决,以免徒耗钱粮人力,当此之际,派了徐勋过去是最合适的。”
王岳本能地想要开口,可见李荣说完就斜睨他一眼,他只得勉强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