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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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定固公府的二公子,还有仁和大长公主家里的齐公子?”徐延彻和齐济良虽说在京城的公子哥当中有些名气,可苗逵这御马监太监却是他们的长辈都要恭敬应对的,此时见苗逵居然认得他们,两人都是吃了一惊,旋即慌忙双双行礼不迭。苗逵却仿佛不是初见似的,又是夸徐延彻不走祖辈余荫,又是赞齐济良事母至孝,说得两个年轻人都是神采飞扬。
等到那五百人已经全都被领走了,他这才笑容可掬地说道:“今天你们初到,咱家已经预备了地方给你们接风,就在宣府大名鼎鼎的清远楼附近。吃喝其次,有些军情大事,咱家得和你们说道说道。”
清远楼位于宣府南北大街的交汇处,光是地基就有整整三丈多高,整座楼有三层,重檐多角十字脊歇山顶,雕粱画栋自不必说,内中安置着一座大铜钟,因而宣府本地人又称之为钟楼。因宣府地处九边冲要,此钟楼除却幕鼓晨钟,又有关键时刻鸣钟全城示警的作用,纵使大白天下头也有几个军士守着两边券洞。而头一次来宣府的徐勋在那挂着清远楼匾额的南门处停了一停,仰望片刻,这才随着苗逵直接进了一旁一座三层楼高的酒楼。
此刻徐勋的随从人等包括亲兵都已经被苗逵的人领去安置了,连苗逵自个也没带几个从人,一行人统共就七个,自然显得低调。徐勋跟着苗逵上了三楼,领头的伙计推开前头那扇门,就只见这赫然是一间东边正对清远楼,几乎占据了整个酒楼三楼一半的大包厢,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圆桌,四周除却桌椅几凳摆设之外便显得空空落落,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是给那些歌姬舞女留的地方,若是太小了摆不开没个气势。
从前这里是总兵张俊长年包下的,现如今他刚打了败仗,这地方店家方才有胆子腾了出来。”说到这里,苗逵便斜睨了一眼那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伙计说道“让你们厨房用心一点,收拾几个拿手的菜送上来。”“是是是。”那伙计本只听说今天这一拨大主顾阔绰,如今见这白面微胖的中年人直呼总兵的名字,他不禁想起了这回从京师来增援的那些个大人物,一时噤若寒蝉,连声答应之后,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老爷,可要挑几个干净懂事的小丫儿来唱曲子?”
“不用。”苗逵立时摇了摇头,等人连连打躬掩上门退下去了,他抬手请徐勋张永并徐延彻齐济良坐,又努努嘴示意从人在门口守着,这才冷笑说道“有道是朔州的营房,宣化的校场,蔚州的城墙,大同的婆娘。现如今在这宣府,宣化校场已经得靠边站了,反倒是大同婆娘满地都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初来乍到,徐勋对于宣府的真正情形还谈不上了然,因此自然并不打算轻易置评,也就只是打了个哈哈。好在苗逵本就是善于言辞之人,在等候上菜的期间妙语连珠,就连和他一贯不太对付的张永,也渐渐暂时丢开了那些旧事。然而,就在苗逵久等酒菜不至,微微有些恼火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之辈竟敢趁着大人养伤之际雀占鸠巢!”!。
第二百九十七章 震慑
随着这一声嚷嚷,大门陡然之间被人踢开了。
苗逵之前是因为自己从御马监亲兵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两个从人放在门外太过扎眼,而且他拉着徐勋张永等人谈论的,也并不是什么不能给人听去的机密,所以有意让人守在里头而不是外头,可没想到碰到这种难以预粹的情况。此时此刻,他在一愣之后,见两个从人往旁边敏捷地一闪,堪堪躲开了那突然洞开的门板,登时大怒。
这要是平常时候也就罢了,可眼下他正在接风宴客,这简直是一巴掌打到他脸上来了!
“就是你们占了咱们的地方?”那领头的大汉一脚踹开了门,见里头赫然坐着稀稀拉拉几个人,主位的那个白面微胖身穿绸衫,其他几个一看便是风尘仆仆的外乡人,顿时胆子更大了,进来之后就厉声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老将主是在养伤,不是打了败仗被革了职,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人蹬鼻子上脸辱了他老人家……”
这话还没说完,苗逵安时怒声喝道:“来人,给我把这狂逆悖上的狗东西拿下!”
苗逵那两个从人原就是窝了一肚子火,听苗逵这一发话,两人立时一左一右窜上前去,伸手就往那大汉的肩膀上扣。那大汉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时呆愣过后立马还手反击,可双拳难架四手,眼看被人揌翻在地,他一下子杀猪似的叫嚷了开来:“你们还干看着,这丢脸也不是丢我一个丢的是咱们宣府兵的脸!”
此话一出,外头人一时沸腾了起来,眼见这一窝蜂就是七八个人涌了进来,苗逵那两个从人虽是分出一个阻拦,可打翻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徐勋立刻知道不好。顷刻之间,他站起身随手抓起面前一个小巧精致的景泰官窑茶盏,劈手重重砸在了地上。随着那咣当一声,他就沉声喝道:“想犯上谋逆的就尽管动手!”
单单犯上两个字也就罢了,可徐勋又加上了谋逆二字,一时间场中一片静寂,就连地上死命挣扎嚷嚷不断的那个大汉也一下子停住了声音。这时候,站起身的徐勋方才冷冷环视了众人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你们说是张俊张总兵的麾下,一个个全给我报上名来!”
别人面面相觑,但地上那汉子虽被苗逵那从人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绳子反绑住了手脚,整个人四脚反折俯卧在地,可偏生还是直挺挺昂着脖子:“别用什么犯上谋逆的罪名来压人,你们是谁?”
“好大的胆子!”
苗逵也终于站起身来。他瞥了——也上四处都是的碎片,暗自称许徐勋这一个杯子砸得及时,否则今天这事情闹开了,张俊纵使是要被一橹到底,他也成了笑话,一时怒极反笑道:“就是你家总兵张俊,也不敢这般和咱家说话!咱家苗逵,此番奉旨监管宣府军务!”
如今宣府上下人人知道保国公朱晖挂了征虏将军印,至于监军的是谁,下头军士却还不甚知情,可那大汉是张俊面前颇为得用的一个百户,此对立刻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额头冷汗都淌下来了。更让他始杵未及的是,苗逵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又突然转向了身边那个砸了杯子年纪绝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
“徐大人,今儿个咱家为你接风,却闹出了这等蹩脚闹剧,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么一闹,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
咱家这就带着这些人去见总兵张俊,倒是要讨要他一个说法。朝廷现如今尚未有功过赏罚的旨意下来,他下头的人就一张大嘴四处嚷嚷,单单怨望两个字,咱家倒要看他是不是消受得起!”
那大汉一听苗逵这口气,一时更加急了。尽管看不见身后那些同僚下属是个什么表情,但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一咬牙就开口大叫道:“这不关我家老将主的事!只是卑职听说那掌柜随随便便把三楼大包厢给了别人,一时心中不忿上来闹事,卑职甘愿受军法处置,打杀都认了……”
“听听,打杀都认了!徐大人,你看张俊带的这是什么兵!”苗逵和张俊有一段过去多年的旧怨在,因而和朱晖乍一到宣府,张俊几次求见,他都一力挡了。如今既然在徐勋的面前逮着岔子,哪有不上眼药的道理,不等那大汉再叫嚷什么就喝道,“堵住他的嘴!”
见苗逵那两个从人二话不说找了块乌七八糟的布揉成一团塞进了那大汉口中,徐勋又扫了一眼后头那些军校,发现他们虽大多神色畏惧,但有的面上还留着尚未收口的刀疤,有的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有的胳膊软软垂着……总之伤员就有五六个见这些人眼神中依稀流露出了深深的不满和怨恨来.他心中一动,索性就对苗逵拱了拱手:“苗公公,今日我初来乍到,就这么闹到张总兵那儿去,既不好看也不好听,索性这些人就由我处置,如何?”
“也罢,那就依你。”苗逵本就是担心徐勋年轻,被扫了颜面大发雷霆,这会儿当然有意送个人情,就点点头,又扫了一眼众人道,“全都给咱家记着听着,这是府军前卫掌印指挥使,兴安伯世子徐勋徐大人,是保国公亲自上书皇上来增援宣府的,今日才刚到。”
见苗逵这番话把众人的视线全都引到了自己身上,徐勋却也不怵,微微一颌首就说道:“张总兵虽坠马伤足,让曹指挥使代他去解鹿角山之围,但曹指挥使援军被围,张总兵虽是伤足,却又立刻再次亲自调军往援,于是将各路军马汇集一处,最终被围诸部血战突围而出,这一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此次虽有二营不得援军而死伤数,终究都是死战到底的。我问你们,你们可曾参与过当时那一仗?”
“我们都是那时候突围出来的!”
“没错,我还险些废了一条胳膊!”
“你一条胳膊算个越,我一张脸一条腿全都废了1”
听到这七嘴八舌的声音,徐勋举了举手,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论朝廷如何评判张总兵等将官,但只要你们扪心自问是真正殊死拼杀过突围出来的,而不是半途溜号的逃兵,那便是好汉,是英雄!”
此话一出,刚刚还愤愤不平的那些军校顿时安静了下来,地上被堵住了嘴不得说话的大汉也一下子停止了咿咿呜呜的挣扎,只竭力抬起头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徐勋。而苗逵则是眉头微皱,旋即侧头瞥了一眼张永。见张永眼观鼻鼻观心丝毫反应也没有,而徐延彻和齐济良则是明显只聚精会神看着徐勋,一丝端倪也看不出来,他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可现如今看看你们可有好汉英雄的样子!”徐勋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又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虽说宣府内住户乃是军户居多,可我刚刚从下头上来,底下坐着的多半是各地行商,你们这番胡闹,传扬出去要激起多少议论!知道的说你们不满张总兵坠马在先,指挥将兵突围在后,朝廷反倒没个说法;不知道的必然要指摘张总兵带兵方不能管束下属,由是纵容尔等在大闹坊间酒楼,威吓朝廷悖逆犯上!”
这非同一般的褒扬接下来便是疾风骤雨一般的训斥,一时让众军校的脑子有些拐不过弯来。而徐勋见那犹如捆着猪羊蹄子似的四脚朝天的大汉,突然又冲着苗逵那两个从人吩咐道:“给他松绑!”
“大人……”
“既然知道了是苗公公和我在此,难道他还敢行刺亦或是逃跑?”
徐勋这一说,其中一个从人瞥了一眼苗逵,见其轻轻点头,便神情僵硬地给那大汉松了绑,又随手掏出了堵嘴的那团破布。尽管才捆了一小会儿,但这种四肢反折的姿势最是折磨人,那大汉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随即方才勉强归拢手脚跪了下来,竟砰砰磕了好几个头道:“都是卑职状,败坏了我家老将主名声,坏了朝廷大事,卑职知道罪该万死,要杀要剐任凭苗公公和徐大人处置!”
他再次道出了这么一句话,后头的军校方才陡然惊醒过来,一时间全都一声不吭跪下了。眼见这会儿众人脸上抗拒的神情总算是减少了一些,徐勋这才缓缓说道:“若真的按照律例军法处置,你们一个个全都别想活命!如今看在你们功虽未著劳亦可悯,罪减一等,外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