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第3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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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尚是老糊涂了,可我知道,你这么个知恩图报的人,必然不会陷害他说到底,你是被人给利用了有人老早就看闵尚他们不顺眼,用闵尚的名义指使你去恐吓徐经,行刺张彩,全都是要逼他离任,偏生你死心眼,闵尚又一时糊涂,这才铸成了如今的结局你且想想此事得利的是谁若不是你闹得这一场,徐经和唐寅的功名会那么容易发还,闵尚会那样黯然地致仕,张彩会在御前屡受嘉赏?唉,原本有人倒可以为你说几句话,如今人调任吏部,也管不得这事了死到临头,你自己好好想想,下辈子不要做那么一个糊涂鬼”
江山飞虽是江洋大盗出身,可从前只取财不伤人性命,所以会在闵珪的折服下为其所用,这一跟就是十几年正因为如此,他之前自以为洞悉事情真相之后,才会那样心灰意冷然而这一番话,重点燃了他的怒火靠着自己在刑部天牢多年的经验,他又候着一个空子,竟是成功地越狱成功那时候刑部正好没尚,上上下下一团乱,正好让他成功找到这个地方潜伏了下来,每日里不是吃就是睡,好好调养了一番身体
年近五十的他没有婆娘孩子,孑然一身了牵挂,一身功夫却是极其精纯若不是那一晚上猝不及防撞上锦衣卫那些硬点子,人家又是有心算他心,他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地落到了人手里此时此刻翻身坐了起来,摸了摸背上那多年习惯而造成的驼背,再想起那招牌的一肩低一肩高,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冷笑了起来
他的驼背只是年少习惯不好所致,若是一直留意,勉强可以不露端倪,只厮打的时候顾不得隐藏,却难免露陷此前投宿在此,他睡在床上用一块破被单遮挡,用饭的时候又刻意挺直脊背,因而谁也没注意到他是个驼子他反手摸了摸脖子和背部那硬骨头,随即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轻飘飘的小包袱,从中搜出最后一把铜钱之后,他就来到了后头的窗前,推开那临着臭水沟,从来不曾有人开过的支摘窗,敏捷地一踏一旁的条凳,竟是轻飘飘地钻了出去
这七月的大热天,兴安伯府因为招募家丁,自然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虽则是那位名声赫赫的主人根本没露面,而且也只把南边一座小偏院暂时辟作考核所用,可依旧难挡众人热情年轻小伙固然不吝脱光上衣打赤膊炫耀自己的精壮肌肉,就连中年汉子并五十出头的老汉,也往往勉力卖弄自己的力气和拳脚,让今天接了这趟私活的马桥简直忙不过来
咕嘟咕嘟痛喝了一气茶水,他随手一抹油光可鉴的额头,便没好气地说道:“一个个都说什么武艺出众,结果拉出来全都没了章法大人也是的,招募这些人干什么,军中有的是肯吃苦能打仗的子弟,谁不乐意到他门下讨口饭吃”
他这话一说,旁边的一个总旗连忙低声提醒道:“马大人您可小声些,让人听到您在后头编排大人,到时候一状告上去就不好了这不是您自己向大人大包大揽的么?”
“要你这小猴儿提醒”
马桥笑骂了一句,也就打叠起精神继续招募三十五六的他精力旺盛,记性也好,要糊弄他却也不容易,大半天下来只选出了七个家丁,三个认得几个字的小厮,这会儿一屁股坐下,见下头又领进的一个人竟是面上横着一道可怖的疤痕,脸上皱纹密布,看上去竟不知道五十还是六十,他先吃了一惊,随即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负责领人进来的另一个总旗
“马大人别小看了他,这家伙力气大得很”
“哦?”听了这解释,马桥忍不住饶有兴致地端详了人片刻,见其身材中等,看上去也并不精壮,他就努了努嘴道,“这些刀枪棍棒随便挑一样试试,要是都不会,且去提那石锁”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那人憨厚地应了一声,就径直朝石锁走去不过单手一拉一提,那重达六十斤的石锁便离地而起,一时间四周其他人全都纷纷叫起了好来这还不算,那人轻轻巧巧左手换右手,耍了几个不好看却很见力气的动作,这才放下了石锁
“这么一把好力气,怎么练出来的?”
“回禀大人的话,小的小时候曾经帮人徒手运过磨盘,可练武却没天分,只能在通州码头上给人卸货,后来不慎破了相,可被人瞧中能做活计,就给一家人招赘当了上门女婿如今婆娘死了,岳父岳母骂我是克星,又看我老了,便把我赶了出来”
这一番经历听着真真切切,马桥瞧着人磕头行礼时那老实样子,倒也信了七分虽嫌此人老,但老而能干的人总比刁滑的年轻人强,因而他略一思忖,就吩咐暂且记下名字,等人欢天喜地退下,他立时吩咐人去通州码头上访查访查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接下来招募的人倒很有几个有趣人物
有县试府试一蹴而就,院试却从不得过,妻子一气之下改嫁他人,于是去练武的中年童生;有在茶楼了几十年茶却被仇家陷害断了手筋,结果练了一身左手刀的本事回来,仇家却早死了手的茶博士;有度牒丢了不得已还俗,耍得一手好棍棒的年轻道士……总而言之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让他大开眼界
晚间徐勋回来时,这才得知前来应募的竟有这么些匪夷所思的人物他倒不在乎三教九流,思量片刻就对马桥说道:“出身来历所谓,横竖并不是立刻收在这家里,总要先磨一磨试一试他们才正式用起来明日人都挑出来之后,你传我的话,要留下的便写一纸靠身文,身价银自己开口,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他们以前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
马桥原本还嘀咕徐勋不要那些军户子弟,如今才明白徐勋要的只是家奴,军户子弟收做家奴,毕竟是犯禁的而收家奴和别的不一样,写了靠身文,那便是自愿投靠为奴,不像签了活契的那样容易有别的心思连声答应之后,他就笑道:“跟了大人,他们就算是跌进米缸里了,吃穿都不愁,每个月还有钱,谁会不答应”
“那也未必,兴许有人自负武艺,所以想看看我是不是慧眼识珠;兴许有人是别人支使过来,想要在我身边探听什么的;也兴许有人是存着对我不利的心思”见马桥的脸色刷的白了,徐勋便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大约要说,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很简单,那是要告诉别人,第一,我这缺人;第二,我这缺人,但和皇上当年在东宫要擅长各种绝活的人一样,也是要有拿得出手本事的;至于这第三……三教九流之辈,要想得我信赖,首先就得把身家性命都交到我手里不相信我待下如何的,就不用来了”
见马桥一阵惊悸,徐勋便淡淡地说:“这两天试探过后,接下来兴许会有加厉害些的人物上门投靠你之前不是说有几个护卫要荐给我么?你先把人调来,以防有什么万一还有,盯紧了你今天刚收进来的那个耍石锁的老汉”
“啊?”
“此人十有是你提过的那个江山飞”
“大人,既是如此,卑职立时就带人将其拿下”
“不用,我留着他有用”
徐勋摆手止住了满脸急躁的马桥,一字一句地说道,“此事除却那一头安排的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再有一人知道,到时候演砸了这场戏,我唯你是问”
对于马桥这么个实诚人,还是透一半留一半的好
马桥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先头和钱宁画蛇添足闹了那一场,以至于徐勋自此之后恼了他,如今听到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只觉得心里如同喝了蜜糖水那般熨帖,慌忙连声应是等到出了屋子,他却没有刚刚那轻松劲了,一面吩咐去请自己当初招揽来的那几位高手,一面将护卫兴安伯府的那些幼军亲兵叫来训话,到最后甚至整个晚上都没睡好
次日清晨,顶着满眼红通通的血丝再次来到南边的小偏院时,他一面喝着浓得发苦的茶,一面审视着今日前来的人,果不其然发现了几个满身彪悍气息的汉子,这下子顿时连江山飞的事情都给忘了等其中一人上来演练弓矢,二十步以内竟然能一箭正中前一箭末尾,他不觉眼睛大亮,一推椅子扶手就站起了身
“你这弓矢能射多远?”
“回禀大人,百二十步”
尽管马桥很想让对方试一试,可一想百二十步这等远的距离,只有兴安伯府后头的练武场方才使得,如今徐勋不在,他是不敢越俎代庖,因而颔首之后就回座坐下:“既如此,不用试了,就算你过关”
这一整日的甄选过后,加上之前两天挑选的,赫然有三四十人然而,当马桥将靠身文这四个字一提,底下顿时一片哗然见今天那几个彪悍大汉亦是皱眉不已,马桥瞥了一眼那徐勋之前说是江山飞的老汉,他便举手示意肃静
“尔等来之前应该都已经打听清楚了,我家大人待下素来宽严相济,下属若有功劳从来不吝升赏,因为那是自己人大人不会真拿你们当下人看待,大人说了,异日有军功或是其他功劳,即刻还了你们的靠身文,还另外有前程许给你们若是愿意写,从今天开始,就可以留在兴安伯府了”
……
第四百五十三章 引蛇出洞(下)
第一卷金陵败家子'第四百五十三章引蛇出洞(下)——
第四百五十三章引蛇出洞(下)
兴安伯府招了一二十个家丁。
对于这么一个消息,朝中上下并没有太大反应。马桥代为招人的时候就把军功的招牌给打了出去,却巧妙地隐去了出身案底这一条,就算有御史吃饱了撑着和他过不去,可徐党如今既然已经搭起了架子,张彩凭借自己在吏部文选司多年的手段,又即将升任右佥都御史之利,很是招揽了几个笔头子厉害人也圆滑的御史在手底下,这嘴皮子官司不愁打不赢。
因而,反倒是兵部尚书的人选有了变化,此事更让上上下下措手不及。尽管杨一清和刘宇都是总督,可这资历战功都相去甚远,一时上下一片哗然。就连李东阳也有些按捺不住,这一天傍晚从文渊阁回到家里,他就冲着门前迎候的小厮问道:“今日可有陕西的信来?”
“老爷,没有陕西的,都是些不要紧的,已经整理好送进书房了。”
李东阳和杨一清不仅是同门师兄弟,而且相交莫逆,平日里书信往来极其频繁。得知没有从陕西送来的信,他眉头一皱微微颔首,正要进门时,谁知道那小厮又说出了另一句话。
“不过平北伯才刚来一会儿,执意要等老爷,所以夫人请人在小花厅奉茶。”
“怎么不早说!”
李东阳恼怒地训斥了一句,却忘了是自己先开口问是否有信来的,快步前往小花厅。到了门前,听到里头隐隐传来了说话声,紧跟着还有徐勋那熟悉的笑声,他却打了个手势吩咐门前伺候的小厮过来,随即低声问道:“是谁在陪客?”
“回禀老爷,是少爷。”
得知是嗣子李兆蕃,李东阳愣了一愣,随即方才想到现如今家里能待客的男丁也就这么一个,眉宇间顿时露出了几许黯然。他摆了摆手让人退下,自己便走到门边,这时候,里头那说话声就清清楚楚传了出来。
“北监有谢大司成,南监有章大司成,二位都是饱学大儒,所以如今南监北监风气为之一肃,论理以世兄的家学渊源,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所以也不必舍近求远。两位大司成和我都算有些渊源,据我所知,谢大司成和元辅乃是同年,又同为庶吉士,这诗词文学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