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第4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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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皇,这是解渴的芦根水,清热生津,如今虽是天凉了,但喝这个也是管用的。
朱厚照依言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入口虽有些苦涩,但紧跟着便有一丝微微甘甜,比起在宫中常喝蜜水玫瑰露等等的他来说,倒是觉得更清爽些。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他便冲着脸色煞白的瑞生递过了铜罐子去:“朕倒是忘了你不惯骑马,喝几口,别太多,否则肚子里晃荡晃荡,骑马就更难受了!”
瑞生赶紧答应了一声,注意到别人都在瞧着自己,他只略略沾了沾唇就赶紧双手递了回去。歇息了一盏茶功夫,朱厚照这才一挥手示意起行,直到前方带路的指着山坳不远处一座简易的营房说是就到了,他才突然加快了速度,一时一马当先冲在前头。李逸风生恐小皇帝遇到什么事,自是连连打马追了前。
“什么人?”
两扇木栅栏的大门此时紧紧关着,高高的木塔一个巡逻的岗哨瞧见下头驰来二三十人,大吃一惊下便厉声叱喝了一声,又敲响了头的鼓。不过倏忽间功夫,朱厚照就只见各处高台出现了黑压压好些个人头,一张张弓箭齐齐拉得满满的,居高临下对准了自己。他还把持得住,一旁的李逸风顿时惊得一身冷汗全出来了,慌忙大喝了一声。
“我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刑千户李逸风,奉旨意来这儿查看!”
尽管有这话在,几处高台的弓箭手却并未放下弓箭·只是将手中弓矢斜斜指向地面。
而刚刚的岗哨则是在打量了几眼后高声说道:“平北伯和泾阳伯张公公谷公公正在主持大比,你们且在营门之外稍等,待我去通报!”
见他一溜烟从木梯下去,立时又有人来顶替他·其他人等仍是严阵以待的光景,朱厚照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候,瑞生身边一个内侍便凑趣地说道:“皇,平北伯虽年轻,这治军倒颇有章法,李千户说奉旨意尚不能径直入内,竟有些周亚夫治细柳营的光景。”
瑞生读不多·如今正在认字练字,可李逸风却不像某些武职那样大老粗。见那内侍三十出头满脸精干相,他便在一旁笑道:“周亚夫治细柳营,那是拿汉景帝立威,如今平北伯他们是在里头主持大比,这营门把守严实一些是应有之义,否则军营重地谁都能进进出出,岂不是笑话?这位公公打的比方可是不妥。”
朱厚照却仿佛没注意到两人的言辞交锋·满不在乎地说:“周亚夫是居心不良,拿皇帝做靶子给自己扬名,汉景帝也是疑心重又没风度·一朝天子一朝臣做得太明显了些,否则给人高官厚禄养起来,何至于让周亚夫死在狱中?汉朝那些皇帝动不动就夷人三族九族,这心胸都太狭隘了,朕不取他们!”
听小皇帝竟是在那大喇喇地评价起了汉朝那位声名卓著的景帝,李逸风忍不住一脑门子的油汗,哪里敢插话,心里却忍不住想到,现如今这些年,虽偶尔也有被处死的大臣·可族诛的事情倒确实是不太得见了,可本朝太祖和太宗年间的那些腥风血雨,放在动辄夷灭三族九族的两汉,也决计是骇人听闻了。
这边厢君臣等人耽误了一小会,那边厢营门就开了。快步迎出来的徐延彻和齐济良看见马背的李逸风,正要打招呼·随即就一眼认出了马背顾盼自得的朱厚照,这一惊非同小可。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前见礼,朱厚照就一下子跃下了马,笑吟吟提着马鞭子走了过来。
“不错不错,你们两个倒是瞧着更英武了!废话少说,也别和朕跪来跪去了,赶紧带着朕去瞧瞧……朕可警告你们,不许通风报信!”
朱厚照这么一说,原本打算派人给里头通个消息的齐济良立刻打消了这盘算。他和齐济良对视一眼,到底还是各自深深一揖,这才双双站在左右引路。尽管他们已经做出了这般架势,可重量级人物都在里头校场,这门口都是些寻常军官士卒,哪里想得到李逸风不是奉旨来查看,而是奉着小皇帝来查看,因而肃静归肃静,没一个人机灵些往里头去报信的。齐济良徐延彻带的人倒是有机灵的,可在小皇帝眼皮子底下,谁也不敢违旨。
于是,朱厚照就这么轻轻巧巧直入校场。远远看见那校阅的高台时,他就听到了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这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时不管不顾快步往前赶去,一眼就发现场中竟是两支队伍正激烈地绞杀在一起。面对这种真刀真枪的架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就抓住旁边的齐济良问道:“居然这么操练?不怕死人或受伤么?”
“皇,大人都是从军器监里头调来尚未开锋的刀剑,所以一般情形下,只会有人受伤,不会有性命之忧。当然,若有万一也是难免的,可平日操练和战阵厮杀不一样,要是每每顾忌受伤不敢放开了训练,战阵一见血,或是一遇到挫折,很容易就溃散了。”
这话朱厚照听得眼睛放光,当即催促齐济良前头带路。他却不忙着直接高台去见人,而是绕着校场有意兜了一个打圈子,见两边竟真的是在演练厮杀战阵,而不是单纯地摆个架子,他不禁更感兴趣了,可看着看着,见好些躺在地的人被人见缝插针地拖了出去,等到最后蹬蹬蹬冲高台,他就开口嚷嚷道:“这样演练好是好,可伤员怎么办?”
朱厚照这一开口,高台原本正在交头接耳的徐勋和神英陈雄也好·谷大用张永也罢,全都一下子回过神。他们都是和小皇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吃惊之下徐勋便第一个跳了起来:“皇怎的连个知会都没有,径直跑到这么远地方来了·万一宫中找起人来怎么办?”
见众人乱糟糟地前行礼,朱厚照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免,当即走前去,毫不客气地在徐勋原本居中的主位一屁股坐了,这才直截了当地说道:“朕又不是小孩子,心里有成算,早的文华殿议政都已经完了·其他政务自然有内阁和司礼监,再说朕出来的事西厂和锦衣卫都知道。你别岔开,朕问你伤员怎么办?”
“伤员自然有专门的军医处置,臣用最好的待遇从各军调来了四十名军医,跌打损伤各种药剂也都备了个齐全。轻伤的躺三五天便能够重新操练,若是伤筋动骨,一两个月臣也不是等不起。既然挑了人出来,就要给人时间。”
因为之前张永和神英所说之事·徐勋虽说已经知会了罗清去打动马永成等人,可他知道如此治标不治本,原本就琢磨着等这边大致有个章法·就让小皇帝来现场观瞻,务必从源头遏制边军入京的事。此时此刻,见朱厚照自己送了门来,又露出了兴致盎然的表情,他便坦然说道:“当然,单单如此仍然不够。毕竟是自己的袍泽,哪怕有赏罚在,也不会下狠手,所以下一步,臣预备将他们编成小队拉出去演练·连演习的活靶子都已经找好了。”
他说着就示意人拿地形图来,将头的一个个标记对朱厚照说了一遍。得知近畿竟是隐藏着大大几拨各种大盗山匪,朱厚照不知不觉就黑了脸。等听徐勋说,已经招募了两个最善于捉拿响马盗的高手,预备让人调教出几支三五百人的队伍,专司缉盗他的脸色一下子就精彩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用这个实战?那些乌合之众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皇今天来得正好,臣原本就是想找机会禀报此事。皇可不要小看了这些所谓的乌合之众,官府也曾经央卫所出兵整饬过,可最后的结果却是损兵折将不了了之。
这些人有些是日子过不下去,于是方才山为匪,但也有些已经在山林间经营了好些年,父子相承成了气候,根深蒂固之外,尚有本地人通风报信。所以,臣并不打算让这些人马打着旗号去剿匪,而是预备打着另立山头的名义。否则朝廷一动,下下同仇敌忾,那时候反而打草惊蛇。”
白莲教的事徐勋已经让罗清送更翔实的情报来,之所以不动用西厂或锦衣卫,就是因为这些教派信徒实在扎根太深,稍有不慎就容易走漏风声,此时在朱厚照面前也丝毫不露口风。即便如此,他说的这些仍然是让朱厚照满脸愠怒,扫了一眼其他人就沉声说道:“朕还以为四海升平,没想到这个天下如此不太平!”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论是身为武将的神英陈雄,还是身为中官的张永谷大用,一时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候,作为挑起这个话题的始作俑者,徐勋不得不开口说道:“皇,天下太平看的是大势,不是这些小处。想太祖太宗雄才伟略,太祖立国之初各省揭竿砀起的络绎不绝,而太宗治世多年,仍然有唐赛儿的山东之乱。其后宣德年间松潘作乱,后来成化年间又有大藤峡瑶民作乱,哪怕再太平的时候,这大乱小乱就不曾停过。”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顿说:“但是,既然在京畿,哪怕不过三五跳梁小丑,也不能小觑,不能让这些隐患有成了大患的机会。”
“怪不得刘瑾今早给朕呈递来了一个折子,头罗列着好些需要变一变的成法。既是如此,那朕回头对内阁说,先从京畿开始,先蠲免了之前所欠的陈赋!”
刘瑾要变法?
徐勋倒真的尚未听说过这个,此时不免一愣。只现如今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听小皇帝只是说蠲免之前积欠的陈赋,他眉头微微一动,没有说出任何的反对意见。而其他人对这样的政务就更不会插嘴了,张永和谷大用甚至还凑趣地赞了两句皇仁德。洋洋得意的朱厚照自然轻轻巧巧就把刚刚的烦闷丢在了九霄云外,随即就想起了今天的真正目的来。
“那你们继续主持那什么大比,朕找徐勋说几句话。”
见朱厚照不由分说拖了徐勋就走,神英不禁轻轻捋了捋胡须说道:“皇对平北伯的信重,还真的是与日俱增,如此咱们总算可以放心些。”
“就不知道这特意找过来,又是什么难题。”张永是深知小皇帝性子的,斜睨了一眼谷大用就悄声问道,“莫非又是和那位周姑娘闹了什么别扭?”
憨憨一笑的谷大用摇了摇头,回到座坐下之后,他才对张永若有所思地说道:“不像,若是那样皇就应该气急败坏了,多半是有什么难办的事要交托给平北伯,比如什么保媒的大事,咱们这些人就决计不合适了,还是找平北伯的好。”
当徐勋听到朱厚照竟是把给张宗说找一门合适亲事的艰巨任务交给了他时,他险些没一头栽倒过去。不等他结结巴巴表示自己在京城没人脉,更不可能人家里打听都有什么姑娘,小皇帝就不由分:“你给自己找了沈姐姐这么一个最合适的,又帮朕一块找到了七娘,如今你给张宗说再找一个有什么难的?朕又没给你一个期限,明年过年前找着人,让张家能够在二月下定就行了。再说了,寿宁侯和寿宁侯夫人都信得过你,张宗说那小子也是你保荐,让朕送到延绥军前去的,你不得对他娶媳妇的事情负责?”
说一千道一万,朱厚照就是把这麻烦赖他了,徐勋即便再不情愿,也只好可奈何答应了下来。就在君臣俩嘀嘀咕咕的时候,签押房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紧跟着,瑞生就从门帘外头探进了头来。
“皇,平北伯,兴安伯府送来消息,说是兴安伯和平北伯夫人都已经到了!”
“怎么这么快!”
尽管日夜盼着老爹媳妇进京,但此时听到消息,徐勋还是大吃一惊,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