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十四率先开了口,问道:“九哥,这回可尽兴了?”
这位面目可憎的九阿哥,像不认识似的,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冷哼一声:“确有过人之处。”说着,转向胤禛:“四哥,您可真会享福,什么时候也给我淘换一个这样儿的?”
没等胤禛答话,十四就打起了哈哈:“九哥,您什么时候换了口味,生冷不忌了?”
九阿哥听了,头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找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元好问《迈陂塘》
阿哥们的酒喝得差不多了。胤禛站起身,向十四请辞,十四心不在焉的应承着,眼里却带了十二分的不舍。走过他身畔,他乘着醉意抓住我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黑瞳漾满了沉醉与怅惘,梦呓般的咕哝着:“小眉,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娇眉一蹙,嗔怪道:“众目睽睽,你疯了?”
十四惨然一笑:“在你第一次摔进我怀里的时候!”
胤禛回头,冷冽的看着,我脸一红,赶紧挣脱了,跟着走了出去。
一路上,胤禛面色冷峻,一声不吭。一阵冷风吹来,身子一晃,更添了几分醉意,我伸手去扶,被他挡开,再扶,再挡,几个回合下来,他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
上了车,侧眸看他,微闭着眼,脸红气喘,喷着酒气。我敛眉噤声,心里却心疼的紧,索性也闭了眼。再睁眼时,正对上他如炬的目光,我凄然一笑,目光调到了别处。
“哎哟!”刚深沉了一会儿,左脚就麻起来,针扎似的,钻心的刺痛势如破竹,一会儿工夫就控制了面部神经,禁不住眉头深蹙。想起了以前的生活窍门,赶紧高举右手,无奈车里的空间甚小,施展不开,全无用处。胤禛看在眼里,转头轻扯嘴角,不同于刚才的矜持冷漠,我脸大红,心思百转,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低头继续龇牙咧嘴。脚上的刺痛却更胜一筹。没办法,只得使出了“杀招”,左脚狠狠的跺了下去,急中出错,万没料到居然不偏不倚踩中了他的右脚。
“你……”
“对不住了,主子,奴婢脚麻,实在受不住!您暂且忍忍,这就过去。”我顾不上害怕,赶紧又跺了一脚。
“再跺下去,车非翻了不可!”他的黑眸竟破天荒的盛满了笑意。
“奴婢也不想,不过就算翻了,也比这么活受罪强!”话一出口,才觉得万万不妥,车上坐的可不止自己一个。慌忙解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我闭不上自己的嘴,口若悬河,越描越黑。
恍惚中,觉得脚上的刺痛正在奇迹般的消失,放眼望去,他的大手正在我的小腿上轻轻按着,力道恰到好处,所到之处畅然无比。
我使劲揉了揉眼,万万不敢相信他竟抛下皇子之尊,去迁就一个女人。想到以后他高高在上,终有一天将离我而去,不禁心绪满怀,黯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么做,你终究会后悔的。”
他面色沉静,手却不曾停下,自言自语道:“不是为你,是为我的右脚。”
我心里一动,凝望着他,恍然回到了那个盛夏的午后。他的手在我腿上轻轻摩挲着,我此时也是醉眼迷离,百般踌躇,终究没敢问他是否已真的忆起了我。
“瘦了。”他淡淡的道。
我吃不准他是问我,还是自言自语,没答,心里却愁肠百转。
他的手像是施了魔法似的,左脚的刺痛已去了大半,但小小的私心作怪,我开始贪图起这番甜蜜的享受,眉头仍是紧紧锁着。
“今晚弹的曲子以前没听过,叫什么?”
“哪个更好?”我不答反问。
“两个都好,一个激情澎湃,一个细腻温情!”
“我更喜欢后面的,《爱的协奏曲》。没有过多的渲染情感的欢愉与悲怆,只泛着一种平淡的幸福,感同身受,韵味绵长。”
他没再说话,眸子躲在暗处忽明忽暗,意味深长。
那次以后,胤禛还是冷淡如常,十四反倒没了顾忌,常常过府闲逛。年氏自然明白他的心意,见他到了,找个机会把我支出去,一眨眼的工夫,他必定会跟出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闲扯。从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人,且念他每回都不是空手而来,也就不再计较。
从小学开始,我就开始接受各式各样的礼物,生平收到的第一张贺卡,还是同桌男生从小贩那里偷来的,这张小小的卡片从此成了我虚荣心的始作俑者。每当自以为是的认为已经远离了虚荣,十四必定拿着我某个阶段正梦寐以求的东西引诱我。只是,自古以来,无欲则刚,概莫能外,既然受了十四好处,笑脸迎人是应当的礼数,可内心深处的不情愿,常常让我气急败坏,对十四的态度也是时冷时热。
“小眉,又神游太虚呢?”十四柔声问。
“唉!”我叹口气,轻道:“小眉哪有心事瞒得过你?说真的,我心里正盘算要的东西怎的每次都能让你猜个正着?”
十四哈哈一笑:“不过凑巧儿罢了,你会弹琴操曲可是我万万想不到的!”
我白了他一眼,反问道:“我怎么就不能会?”
“以前一直以为像你这种钻进了钱眼儿里的人,除了数银子,哪有工夫附庸风雅?”
我冷哼一声,反唇相讥:“是,我怎能和你的那些温婉可人的福晋们比?不过你娶了那么多,也不一定能一一记住吧?”
“我记住你不就得了。”说着,就贴了上来。
我瞪他一眼,道:“再这样,我可走了!”
尾音刚落,脚底下一个不稳,差点栽个跟头。凝神一看,原来冷不丁中了弘历一个“饿虎扑食”,我娇眉一蹙,正要出言斥责,他已让十四抱了起来。
“十四叔。”弘历兴高采烈,忽而看到我和十四并肩站着,甚是亲密,眉头一拧,正色道:“十四叔,你干吗跟我的福晋如此亲近?”
“你的福晋?谁呀?”十四一脸错愕。
弘历转身,伸手搂着我的脖子,就要过来,十四怕他摔着,只得松了手。
“就是她呀!”这小子一边舒舒服服的趴在我怀里,一边大言不惭道。
十四眼里掠过一丝嘲弄,我脸上挂不住,呵斥道:“再说这种浑话,可就打屁股了!”
“哈,你要是敢打我屁股,我就叫阿玛打你的!我阿玛就在那儿呢。”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胤禛果真正站在不远处。长身玉立,披着冬日午后的阳光,别样的雍容气度。不由看得痴了,忘了弘历,忘了十四,忘了自己,忘了搁在我们之间是与非。
良久,弘历偷偷在我耳边低语道:“长大了,我也要做阿玛那样的人!”我不可思议的转眼看他,那双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黑瞳分明闪烁着几分认真。
“四哥,今儿怎的有兴致亲自带弘历了,他额娘没跟着?”十四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眼里却渗出淡淡的哀伤。
胤禛的三妻四妾始终是我心中的怨念,既已注定,不能根除。十四如是说,无非是提醒我忠贞不二不过是心中臆想罢了。
听了这话,我已是惆怅满怀,提步便走,口中漫声吟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声音凄厉、荡气回肠,竟宛若《神雕侠侣》中的赤练仙子,误于情障,终不能自拔,同为天涯沦落,为情不择手段,不免惺惺相惜,但愿我的下场不会像她——那般惨烈。
正黯然神伤,弘历蓦的在我怀中一纵,打个哈欠。怕他着凉,我赶紧把他抱进屋里,哄他午睡。进了屋,他反倒精神起来,非要听我讲故事不可,万般无奈,只好先哄他躺下,要他闭上眼再听。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最深的地方是海王宫殿,里面住着六个人鱼公主,其中的小公主最为娇美,不过,跟其他的公主一样,她没有腿:身体的下部是一条鱼尾。十五岁那年……”我开始讲起那个久违了的《海的女儿》。
“她觉得每一步都好像是在利刃上行走。可是她情愿忍受这苦痛。她挽着王子的手臂,走起路来轻盈得像一个水泡。……她再一次把模糊的视线投向王子,然后从船上跳到海里,她觉得她的身躯在融化成为泡沫。”耳畔早已传来弘历均匀的呼吸,我像着了魔一般,停不下来。
“我没有小人鱼那般善良,也不奢求不灭的灵魂,只愿像她,将身躯化为泡沫,融化在爱人手里。”故事讲完了,我仍然深陷其中,不经意间,竟说出心中所想。
身后传来重重的叹息,回眸一看,竟是胤禛,不知悄悄立了多久。我赶紧拭去眼泪,福下身去。他摆摆手,看向窗外,淡淡的道:“下雪了。”
我抬眼往外瞟,可不是,好大的雪!
赶紧披衣,踏出房门。大口大口呼吸着雪天特有的冷冽甘醇。霎时间,心情轻松了不少。伸手接住舞倦了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温暖的掌心一点点的融化,郁积于心的愁苦早就跟着淡成了清水。
“带你去个地方。”没等我点头,胤禛就径直往外走。
不知不觉跟出了大门。门口停着匹青骢大马,通体油毛。胤禛翻身上马,比平素竟多了一股剽悍之气。我杵在原地,不敢拉他伸出的手,心中只是忐忑,生怕被眼前这个庞然大物飞起一脚踢到九霄云外去。正思忖着,他已下马把我托了起来,我一闭眼,人已稳稳的上了马背,动不敢动,扶不敢扶,一时间吓得大汗淋漓。他看着我的窘样,眼里含了笑,赶紧上来的从后面牢牢箍住了我,一手扶着缰绳。
马蹄得得,行的缓慢悠闲。看着雪地上圆圆的蹄印,我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这马掌是防滑的吧?”
他微微一怔,倒未答话,反而策马快奔,我吓了一跳,回眸看他,正对上他深邃的黑瞳,心里一荡,差点滚下马来,幸而被他长臂一挡,才端正了身子,从此再不敢擅动一下。
一会儿工夫,行到一个园子门口,定睛一看,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圆明园。我迫不及待的滑下马背,往里走。这儿的一切和现代的满目创痍大为不同,但又不似两百年后的颐和园那般雕梁画栋、鬼斧神工,反而显得野趣盎然。
我踏着雪,没心没肺的狂奔,累了,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手指往唇边一放,开始炫耀自己出神入化的口技。胤禛坐过来,转头盯着我看,我让他盯的有点儿发毛,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手轻轻扣住我的手腕,把它们缓缓从眼前移开,放到唇边。我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微微颤抖着。他一路细吻,从指尖到手腕,直到觉察我的脉搏在他唇下突突狂跳才肯罢手,眼波深得像秋天的湖水。
我环住他,不肯让自己的心跳放缓,嫣然一笑,说道:“怎么,难不成怕了我?”
他叹声说:“怕有用么,我早已无处可逃。”说着,双臂一展,把我搂到怀里。
“阿嚏。”我打了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