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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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自忍住泪水,使劲的点了点头。
他大概未料到我的答案竟毫无掩饰,眼光立即黯淡下来,叹道:“算了。”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无奈、落寞、甚至伤痛一齐呈在脸上,毫无掩饰。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般神色,竟也跟着疼痛起来,他紧紧的抱住我,下巴抵住我的头,不让我看他的脸,不一会儿,我发间竟蕴染了丝丝潮气……
今晚,十四喝的不多,却醉的一塌糊涂。刚扶他躺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他睡着的样子,像极胤禛,眉目清朗,一样的俊雅风流,微扯的嘴角,却带了几分阴柔,不似胤禛那般冷冽。十四整晚扣着我的手,力气之大,叹为观止,我只得将就着靠在床边小憩一会儿,没成想竟睡熟了。
次日醒来,居然被他搂睡到床上,我心念一动,低头一看,衣服尚算齐整,松了口气,蹑手蹑脚的挣脱了,回眸见他睡得正酣,低声道:“幸好你昨晚醉了,不会记得刚才的情形,但愿一觉醒来,已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刚收拾妥当,他就张开双眼,神情庸懒的坐起身来。
“您醒了?昨晚睡的好么?”我难免做贼心虚,忍不住轻声探问。
十四淡淡答道:“昨晚喝多了点,只是辛苦你了。”
“您太客气了,伺候您是小眉分内的事。”话一出口,就立刻后悔不迭,想到这个时代“伺候”一词颇为暧昧。十四微一颔首,匆匆擦了把脸,并未深究话里的意思。
终于送他步出大门,我暗暗舒了口气,正打着哈欠,他蓦然回头,眸中分明闪烁了万般温柔旖旎,柔声道:“小眉,教我怎么忘得了你?”我张大了嘴,瞠目结舌,未及反应,他已绝尘而去了。
我立在原地,琢磨着他话中的含义,忽而感觉自己根本是个掩耳盗铃的傻瓜。但不管如何,搬出这儿,自有一方天地,至少不用再受制于人,每天枕着银子过活,心中无比塌实。
新居紧邻雍王府后门,钱掌柜起初张罗了几处宅子,我鬼使神差的选中了这里。虽说破费一笔银子,却迎合了我内心某种原始的欲望,总觉在这儿有机会与他擦身而过,甚至可以和他共同呼吸初春特有的芬芳。
宅子按照我的思路重新装饰一新,颇有点中西合壁的意味,书房自然是中式之古朴,卧室则屏弃了冷冰冰的氛围,置换了雕花大床,请人做了张类似席梦思的软床,四周轻纱幔帐,暗香浮动,暖意袭人。
搬来之后,我常扒在阁楼窗边极目远眺,几番盯梢,展转看见不少熟悉的面孔。我从未对这种希区柯克式的偷窥感到不安,反而有些许痴迷,但胤禛从未出现在视野中,心下颇为失望,时间一长,渐渐断了这种不光彩的念头。
今儿是二月十五,老钱照例过来同我商议铺子运筹事宜。这回的事十分棘手,醉红楼的翠姨刚从乡下买进一批姑娘,想给她们好好收拾收拾,打算在我这儿购进一大批绫罗绸缎,并要求我们亲自介绍能工巧匠裁剪,这笔生意若是成了,加上佣金少说能赚上五百两银子,但翠姨是个精明挑剔的主儿,指明要我亲自去谈,除了为表示诚意外,当然还想让我给点意见。
老钱很是为难,觉得一干人等明目张胆去妓院毕竟不雅,又舍不得放了到嘴边的肥肉,不得已才来找我。我对名节之事向来看的很开,利欲熏心的当即答允,老钱颇感意外,但一听说我吩咐他多备点货以备翠姨挑选,事成之后许给他三成利润时,立即眉开眼笑,喜滋滋的告退了。
送走老钱,回房挑选衣服时犯了难,不知是自欺欺人继续做花木兰,还是索性花枝招展招摇过市。踌躇半晌,决定还是换上男装,毕竟在那种地方还是别那般扎眼的好。收拾妥当后,晃到铺子,带了铺子里最俊俏机灵的伙计大摇大摆的踱进醉红楼。
醉红楼果然不是一般的烟花之地,姑娘个个知书达礼,老鸨翠姨虽是美人迟暮,仍风韵尤存,神情娇媚,肌肤光滑,年轻时定是个美人,怪不得能让男人们流连忘返,乖乖掏出大把银子孝敬。
“展眉姑娘可把你盼来了!”刚一进门翠姨就眼尖的瞥见了我,从二楼扭下来。
我干笑两声,颇为尴尬。虽然我的身份她心知肚明,但大庭广众这样叫出来毕竟不雅。翠姨阅人无数,见我一副苦笑不得的窘样儿,立即明白过来,轻笑一声,没再接着寒暄,径直将我让进房里。
刚坐定,翠姨就迫不及待的招呼着她新买的姑娘鱼贯而入,笑道:“展眉姑娘,这回就看你的了,这些小蹄子们刚从乡下来,没见过大场面,若是再不好好收拾收拾,非砸了我醉红楼的招牌不可!唉,也怪我当初太想占个小便宜,现在弄得个骑虎难下!”
我没搭话,挨个看了这些姑娘一遍,心道:“她们不过十三四岁,就要干这种皮肉营生,这个翠姨倒是得了便宜卖乖,不过也怪那些寻花问柳之徒变态之极,居然摧残这么小的孩子。”
虽隐有不忍,但心念一动,想到要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立时满脸堆笑,道:“翠姨您言重了,这些姑娘的质素不错,只要稍作装扮,再加上翠姨您的悉心调教,必定个个光彩照人!”
“哎哟,那敢情好,就劳烦姑娘费心了!”说着递上了一百两银票的定金。我两眼放光,飞快的收了银票正要告辞,听见外面一片嘈杂,眉头一蹙。翠姨也是一脸狐疑,不知所为何事。
本以为是烟花之地争风吃醋的勾当,出门一看,登时傻了眼。醉红楼前门后门被官兵围个水泄不通,里面已是乱作一团,呼喝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各个房间的金银珠宝、衣物被褥无一幸免,全被翻了个底朝天,妓女与嫖客衣衫不整,齐刷刷拥在大厅,昔日的歌舞生平之地,如今竟满目创痍。我不知所措的躲在角落,心中盘算着这群官兵的来意:“难道是为了如焉吞了的那笔官银?”不禁心中一凛,冷汗登时冒了出来,身子也跟着不争气哆嗦起来,只盼着这场风暴能快点结束。
一阵骚乱后,果然一无所获,领队无功而返,不免有些失望,谄媚的看向旁边,旁边那人和他耳语几句,他点点头,不敢怠慢,挥手收队。我直感奇怪,领队本应是一众官兵之首,如今却表现得战战兢兢,难不成今日还跟来了什么大人物不成?眼风一扫,赶紧垂下头,晃了晃,几乎昏厥过去:“居然是他!”幸亏这里已是人满为患,我站的地方尚算隐蔽,否则……,又是在烟花之地……,唉,实在不敢再往下想。
再看时,他已转身离去,我胸中陡然涌出一阵暖意,这莫名的感觉一刹那包容了我,心中一荡,眼波流转处,正是他傲然兀立的背影,月白长袍,腰悬碧玉,任一细微动作,必定摄人心魄。心中自是百感交集,只盼能多看上一眼,不禁想若是一辈子和他长相厮守,将是何等的醉人,只是有此想法的恐怕不止我一个吧,我的信念,我的坚持呢?旧日美好一去不返,种种痛苦挣扎,仍然刻骨铭心回肠荡气!
我跌跌撞撞的到了家,关门、收银票、更衣,一刻不敢耽误,生怕给了自己想入非非的机会。刚舒服的钻进被窝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个老钱,真是的!就算是这笔生意能赚点银子,也不用这般催命吧,连觉都不让人不睡了?”我喃喃自言自语,极不情愿的应了,披衣下床,打开了大门上特别留的“了望孔”,正要抱怨,打发老钱有事明日再议,定睛一看,门外空无一人,哪有老钱的踪影?不禁奇怪起来:“咦,难道真是幻听?”顺手开门四处张望,蓦的,被一只手推了进去,房门“怦”的一声关上了。我一个踉跄,正要发作,抬头竟撞上了一双爆怒的眸子。
我后退了两步,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我想着、恨着、爱着的胤禛。我揉揉眼,以为是在做梦,但眼前的一切却不似梦境中的雾里看花,他正实实在在的站在我面前,尽管让我出乎意料,尽管我的样子有点不尽人意,尽管此时此刻他正怒视着我……
“真的是你!”他捏住了我的下巴,我几乎被他捏得尖叫起来。
“是我!”我看着他,很快平静了下来。
“他似乎比一年前瘦了不少,但应该和我无关吧。”我心中酸楚,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春寒料峭,我的嘴唇渐渐哆嗦起来。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颤抖,瞪我一眼,猛的把我抱起,迎着灯火走去。进来后,坐在床上,并未放手,扯过被子盖在我的身上。我赌气似的背对着他,他的胸膛在我背后一起一伏。
“你怎么敢……,还在那种地方!”
我白他一眼,眼中带着无限怨毒,尖酸挖苦道:“我有何不敢,大不了你现在就杀了我,也让我落个痛快!对了,弄玉应该生了吧,你不会是专程跑来一趟告诉我是公是母的吧?”
他将我扳过来,低头仔细看着我,气好像消了些。我不愿看着他的眸子,闭上了眼,心里的痛翻江倒海。
“其实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他缓缓的吐出一句话。
此时的我直感极度的压抑和绝望,眼泪慢慢浸湿了面颊两边的头发,滴到了他的袖子上,意识却飘远了,念起了小时侯最熟悉的句子:“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他手上的力道陡然一松,我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好像要随时被自己咬碎了一般:“我要的——你给不了!”拽了被子,转过身,背对着他,迷迷糊糊竟睡着了,梦里的他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清晰。
一早醒来,他还未走,我倒抽了口气,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眸子,心里一阵酸疼。
“小眉,你醒了!”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伸手就要抱我。
我在他的注视下再三的退缩,自己仿佛正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冲刷着身体,心中之痛锁紧了喉咙,“你不是我要的人,我不要被爱撕裂!”
他狠狠抓住我的肩膀,声音暗哑,“小眉,你不是个有胸襟之人么?谁又能把你撕裂呢?”
“是啊,这世上没人有这个本事,除了你!”我唇边泛起骇异的浅笑,“我也不是有胸襟之人,让你失望了。不过有一点倒可确定,在这方面,男人和女人的胸襟是一样的!你那些女人永远是我喉中之刺,你要和她们一起把我千刀万剐么?”
“我说过,我会想你!”他的瞳孔好象随时要爆炸一般。
“我也是!”
“以后还能来看你么?”他顿了顿。
“悉听尊便。不过,小眉有个条件。”我清了清嗓子,心中之火渐渐冷却下来,继续往下说:“第一,不要你的银子;第二、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不能干涉;第三、我还得住在这儿,不会搬回去继续给你当使唤丫头。”
他的眼睛蒙上无数层薄雾,无可奈何的点了头。
初见你时你给我你的心,
里面是一个春天的早晨。
再见你时你给我你的话,
说不出的是炽烈的火夏。
——邵洵美《季候》
因之前的约法三章,此番重逢并未搅乱我的生活。我们小心翼翼不去碰触那个禁区,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这个心结使我们的关系更加微妙起来,一来二去,竟越发惹人牵肠挂肚。
刚进四月,天气燥热。我悠闲的坐在树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