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夜侍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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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钟般沉郁顿挫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我和小维都打了个冷战,缩住脚步,不敢转身。
“他身上阳气旺得不正常。”
阿延说完这两句话后,再次不知其期地沉默了。
真是好久好久好久,都没听到过阿延的声音了,依旧如此低沉沙哑扣人心弦!我与小维目光交流了很久,才稳健淡然地转身走到商宏身边。
我搭上他的手脉,肌肤相近后,滚烫。
人间养生辞曰“阳强则寿,阳衰则夭”,但若阳气亢盛如此君,丹田必裂。
就算我学富五车,见闻广博,也从未见过此等异事。
手指依次探过他头顶百会穴,眉间印堂穴,无异。我解开他衣襟,察其膻中穴,仍无异样。于是我继续往下解衣服,摁过他脐下关元、气海,神阙、命门。
傻住。
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脑海结论若隐若现。
“师叔,怎么了?”小维关切询问。
“你起个法障,阿延替我护法,我要用元神进去看看。”
阿延似乎早料到我会这么做,不动若泰山,小维颇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按我吩咐施展仙障。
一炷香后,我头晕目眩被撞趴地上。
小维赶过来扶起我,焦急地关问。
我木了半天,才颤着手指指着龙椅上的半/裸美男道:
“它……是……烛,烛龙。”
》…………………
烛龙乃天地间至玄至阳之身。四海八荒,都以为他老人家一直在钟山颐养天年,可现在龙椅上这二愣子皇帝……!?
寻常神仙下凡历劫,躯体不同,元神如一,不管他千万种变化,我总能以洞光术识别,可适才见着商宏,我却看不出丝毫端倪,直到摸到他下丹田内隐隐涌动的元神——状如赤蛇,若隐若现。
初始我当他是哪江哪海龙庭的太子,只是从未见过如此高深的障法,好奇之下想用元神前去一探究竟,待他劫后归位,也好上门讨杯酒喝。
那障法死死护住他本命元神,滴水不漏,险些把好奇心旺盛的我元神震飞,还好我悬崖勒马逃了出来,但适才匆匆一瞥,看得格外真切,那头赤龙口中衔烛,天底下独一无二。我虽从未见过烛龙本相,却也笃定他便是那位销声匿迹近万年之久的先天大神。
我们三个默默无言。
后天修炼的那帮神仙,要得道飞升,总得历劫遭雷,若还有从三十二天往上爬得去的更是凤毛麟角。他们要下凡历劫,接受苦难教育,这我可以理解,可烛龙?
那位自天地初开,不食不寝,独衔火精,照耀日照不及九阴之地幽冥国,威力至高至大的创世神龙,跑来这人间界做什么?
而且看那样子,是他自己封住了元神,且在人间地狱投胎轮转好几世,这才满身世俗尘浊之气。
“师叔,怎么办?”小维眨巴眼睛问我。
跟夭舍打交道这么多年,我学会了亘古不变一个真理——凡是跟先天上神有关的事,能溜多远则溜多远。
我合上他的衣襟,朝身后延维二将打了个响指:“撤。”
小维很不潇洒,牵绊住我的袖子,起了个抑扬顿挫音:“~师~叔~”
这次连阿延都不听话,杵着。
我无视小维,盯着阿延那楞木头道:“你两个有何居心?”
小维用眼角偷扫过商宏,拽着我手掌道:“师叔,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呢。”
我衷心起伏。
小维再接再厉:“我看这烛龙大神,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师叔您不是正愁找不到龙筋么,烛龙筋我们不敢抽,向上神借根龙须用用总是可以的吧。”
5祸患无穷
“烛龙筋我们不敢抽,向上神借根龙须用用总是可以的吧。”
我沉吟,严肃地思考。
烛龙,天地间纯阳之身,三界六道五行五克之外,如果真能拔上一根龙须,连什么混天金绫都是多余。这个诱惑太大,本座手指痒痒,心神荡漾!
我捏着拳头踱回商宏身边,低声自喃:“有几分凶险,得换个地儿。”
小维紧蹭着我追问:“怎么个凶险法?”
我又掀开他衣襟摸着下丹田,闭目感受其腹周围宛若大鲵游移,两仪阴阳相生,源源不绝的元神玄气,一阵阵心旷神怡。
面子上蹙眉深沉道:“护住他元神的仙气太强,我不一定破得了,若一个不留神,偷鸡不成蚀把米,恐被其反噬,这里毕竟是人间皇宫重地,保不准有些个能人异士牛鬼蛇神什么的跑出来打岔,还是先把他带回雷泽。”
小维吐了吐舌头:“我们就这么掳走了人间的皇帝,若被师祖知晓……”
“这馊主意是你出的,师尊责备起来,莫怪做师叔的不给你担待。”我威胁晚辈欺软怕硬向来不遗余力。
“可是师叔,我没让你把他给拐跑了呀,再说,把他带回雷泽,如果你一个不小心,把这烛龙上神的元神给惊醒了,那我们雷泽老巢还不给他拆咯,还是搁这儿安全,逃起来方便,我们三个,总是跑得过他的。”
看来欺软怕硬脚底抹油这几点,我这小师侄女儿还是把我学了个十成十。
不过,小维说的也不全没道理,这事情必须斟酌斟酌,那感觉就像一头沉睡中的肥美巨象站在跟前,我这条小巴蛇偏偏一口吞不下去,摁捺难忍哪!
我脑海中倒过几弯,总觉得诸般不妥,便招呼着阿延再把他扛回船上。阿延干净利落扛人跟上我,正要捏个乘风诀出宫,那朝殿大门却凭空冒出个人来。
来者威风凛凛将军打扮,手执长钺,指着我三人怒发冲冠,瞪着铜铃眼,满面丹朱怒喝道:
“大胆妖孽,敢来此放肆!”
他吆喝台词时,小维已朝他头上劈了三叉闪电。
这三叉闪电碰了碰他的发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三人心头皆是一惊。小维精通术法,尤善驭雷纵电,跟雷公电母对劈个十天半月不在话下,可这小小皇宫,藏龙卧虎,先是平白无故供了头烛龙,如今又从哪里钻出来个金刚不坏噬雷吞电的高人。
我急忙施展洞光术定睛细看,却见他本元人面虎身,通体白毛,左耳饵金蛇,心底不禁瓦凉瓦凉。这次真是太岁头上动土,鲁班门前弄斧头了。
此君却是海外西方掌刑司秋之金神蓐收!
我就说周身都是宝的烛龙怎么敢一个人跑来轮回转世,原来有大护法镇守于此,失算!失算!
真不知道今年是流年不吉还是福缘深厚,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就有幸在短短几炷香时间内先后拜见这些传说中鼎鼎大名威震四海只可远观仅供瞻仰的神明!
这边厢阿延已经放下商宏,持双锏大战蓐收刑钺,身后小维改运火系法术炽焚燎天助阵。不过这场战斗没啥可圈可点的,为避免遭受无谓的减员,我急忙运起罡气加入战斗。
我自幼用鞭子,但很少有人知道,我所最善的却是剑罡之气。说来奇怪,我非剑灵,却天生带着股金罡剑气,锐不可当,可破万物,不随修为而变,嗜血愈多则愈强,师傅以为此道颇近魔道,万般叮嘱我不可轻易使用,以防招至祸患。当初慌忙之间与夭舍兵刃相见,擎雷鞭遭毁,情急之下我依本能运起罡气自保,夭舍大惊,临时收手,才留住我一条小命。他说我身上这道罡气极微弱,但气息威力却专属于一人,天地下独一无二,那是他的一位故交,早化作劫灰。
虽然夭舍说到“独一无二”时迟疑了下,但不管怎样显然并非劫灰的我不会是他那位故交。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却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好歹,让我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师尊看不出来,法力高强如夭舍亦不道不出所以然。只如师尊般再三嘱咐,切勿动用此气,以防招至杀身之祸。
袖间一道带着血色金光的白烟如龙出洞直贯蓐收,所过之处,地崩墙摧,摧枯拉朽。
蓐收猛然收回阿延脑门上的刑钺,疾退至侧,面色大骇:
“轩辕魔剑?!”
》…………………
轩辕魔剑,魔龙帝炤之剑。
上古时代,黄金龙黄金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自帝炤堕化为魔,这把曾经象征着至刚至正斩妖除魔的最强力量之剑,便成了魔龙茹毛饮血的利器,嗜血嗜魂,以杀养杀。
当之无愧的魔剑。
此剑与魔龙魂化为一,早随魔龙的灰飞烟灭而消逝于世间。
如今蓐收冲着我大叫“轩辕魔剑”,还不如直接冲我喊:“帝炤,拿命来!”
我自然不理睬,运气愈急,示意阿延赶快带上商宏开溜,又一回合后,蓐收显出本相,满目谨慎严肃地盯着我,周身金炎滚滚,如有实质的威煞直扑面门,我急忙施展凝神咒,仍难免微微发颤,遑论毫无防备的小维阿延。
我纵飞贴到他们身边,各给了一个凝神咒符,促声道:“他要发威了,赶快跑。”
对于这两个已经“灵魂出窍”软匐地面的家伙,凝神咒聊胜于无。
越来越强烈的光盾在他身边呈半圆形崩张开来,赤影纵绽,我的皮肤已感觉到冰凉如刀的压迫。
再次唤起道道赤黑色剑芒,排山倒海向他逼去,那金盾产生细小的裂痕,惹得蓐收愈发肃穆,眸中精光大作,寒气毕露。
但闻一声巨喝,刑钺骤至面门,蓐收一招日薄西山,震得我心神大乱,一不留神剑罡被其贯破,退至了绝路。
生死一瞬,我在蓐收身后,看见一个青衣白面的男子,赫赫却是我自己。
他出手如电,两道凌厉的剑罡如闪电交叉,直捣咽喉。蓐收许是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偷袭,一个闪神,被我猛然出手抓紧刑钺。待他回过神来时,我已拽着阿延小维,逃之夭夭。
捏烟遁术,彻底消失前最后一刹那,我不意睨见身侧的商宏。
不知何时,他竟然醒了过来,衣衫狼狈,双手撑地,张大嘴傻傻盯着我,满目惊惧。
他看见了……
师尊和夭舍曾说我是禁忌,不止因这破煞血诡的剑罡。
今夜,我被一个凡人,一个烛龙投胎的凡人撞破了不可语人的禁忌。
》…………………
烟遁术不是寻常遁地土行之法,而是夭舍所授。
他说我本事不大,却是地道的祸主,凡事能躲则躲,能逃则逃。他毕方一族驭火司木,木叶清风幻化飘逸之法神乎其神,烟遁术算不得顶尖,胜在易学,若非遇上毕方烛龙这等尊神,往往够用了。
蓐收追不上来,我把阿延小维扔在草地水边,兀自气愤难平。
小维的手到现在还在发颤,眼泪汪汪问我:“师叔,刚才那人到底是谁,端的可怕,我见他面相狰狞无比,似有气息如波荡开,心惊肉跳,身子便虚软了似的。”
我答曰:“天地间非凡之物能产生天然威煞,寻常人见之,心神俱毁,刚才那尊非同小可,乃上古时代海外之西,主刑司秋,以掌日入的天神,就算师尊亲临,在他手上也讨不得好果子吃。”
“传闻烛龙手下四方大将,金神蓐收、赤水女魃、五彩盘瓠和无启不死人,原来刚才那个便是蓐收,难怪吾等不敌。”
我点头,非常不爽。
“师叔,我们是不是惹祸了?”小维在阿延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起来。
“有什么法子能绕开蓐收接近烛龙呢?”我双手抱臂,自言自语。
小维嘴张了半天,方细微叹道:“师叔,要不我们还是去找四海龙王那谁讨根龙筋算了。”
“嗟,呔!”
我卫弋,向来是有事躲事,没事找事的大闲散一枚,这根烛龙须,我还拔定了!
》…………………
这里清风明月,鸟语花香,长夜漫漫,月来美人香。
从打开门扉让那两小崽子进来起,痴呆的表情就僵着没甚变化,最初我疑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