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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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上的字迹细长工整,清秀明畅。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张由姑母安平所写。
看完后,敏彦默不吭声地又把所有东西收拾进了盒子里。
“明天记得要宣来苏大人……啊,不行,明天初一,可能喊不来舅父了……”她一边嘀咕着,一边又将盒盖紧紧地盖上,“要不就直接把这个扔给皇兄?不好、不好……”
温颜抽走了她手上的那张纸条。
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希望敏彦能看在安平安和姐妹二人的面子上,饶过顾家兄弟,至于证据以及其他物件,顾家都愿意双手奉上,只求清算的时候稍微放他们一马,他们自会感激于心,并承诺不再靠近权力中心。
温颜道:“安平公主真是好胆识。”
敏彦笑了起来:“皇父以前就说过,安平姑母实乃女中大丈夫,凡事若经她之手,绝对不会落下丝毫把柄。这回,想必也是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通过舍弃那些依附在顾家的党羽来达到自救的目的,又能解决掉原本甩也甩不去的诸多麻烦……无论如何都是对他们顾家有利,朕真是不该答应才对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这些可是对户部的案子大有帮助的。”温颜当然不信敏彦会拱手让出这大好机会。
敏彦双眼熠熠生辉,“全数交由刑部审查。另外,朕听说两位姑父一向安守本分。父亲犯下的错误,本不该由儿子承担的,所以,朕决定赦免他们,也不再诛连顾府其他人等。但是……”她附加了但书,“顾家兄弟必须官降一级,没收半数家产。”
温颜笑道:“这样也算是给足两位公主面子了。”
敏彦道:“单纯地整垮一个小小的顾家,可不是朕的初衷,惩治他们那遍布各地的喽啰才是朕的根本意图。如果再加上舅父紧锣密鼓的调查,朕想,那些蛀虫这回该被扫除一空了。希望不要再有什么漏网之鱼。”
“不会有的。”等敏彦耍完帝王威风,温颜慢吞吞地挑了挑眉,“那么……陛下的选秀,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进行了——而且还将会是如火如荼地进行。”
敏彦:“……关于选秀的事儿,你就不能放过我一次吗?”
非同小可
正月初一是个好日子,在老百姓家中,这天都是不必干活、专供享受的,但对于敏彦来说,正月初一却是个烦心事儿纷沓而来的日子。
首先,新年的第一天,敏彦必须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一年里要忙些什么。
捋出个所以然后,她还得按照设想中的计划,将一切该进行或不该进行的事情全都罗列出来,方便日后一件一件地慢慢解决。
其次,新年的第一天,意味着她即将面对文武百官的贺岁拜年。
辰时起床倒无妨,因为平常上朝的时辰比这还早。但前一晚有除夕家宴,直到亥时她才回宫,子时方洗漱完毕、安置歇息。熬夜其实也没什么,可问题在于,她一年饮酒不过三杯,昨晚实在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喝,都记不清自己究竟灌下了多少黄汤,今早起床时的头疼正说明了昨晚的饮酒过度。
敏彦一边揉着鬓角,一边忿忿地想着:下次家宴,不管使什么手段,哪怕搬出君王的架子也好,反正是不能再喝这么多了。
温颜听敏彦嘴里不断低声呻吟,便知她身体不适。
在心底叹了口气,温颜默默地将敏彦可能需要的衣物摆在了她面前。
昨晚他能坐在敏彦身边,在别人眼中已是受了莫大恩惠,因此他无法为她挡酒——或者说,他是没资格为敏彦挡酒的,只因他还不是她的夫。
所幸这种情况即将改变。
敏彦硬撑着去接受了百官的朝拜,赐座赐茶后,面对比往日上朝时还要多出好几倍的官员,她落荒而逃,躲避到了景泰殿。
悠哉地坐在殿内品茶的翔成一见女儿逃难至此,不由得笑道:“身为帝王,要体谅下面众臣的难处。”
敏彦道:“这么多人一个一个地叩拜谢恩……还有新年贺礼……想想就可怕。”
梧桐大笑:“你皇父也是这么过来的嘛!同在京城为官,能在朝会上一睹天颜的只有那固定的二三十位大人,剩下的没法时时面圣。人家好不容易逮着了新年朝拜,想亲手将自家备好的礼物送交于你,你却不想领情,这未免也太伤人心了。”
敏彦不敢苟同地端起尚忧刚为她斟满的热茶,抿了几口,说道:“人太多,我若不‘心领’他们的好意,那些贺礼恐怕就会堆满整座大殿了。”
“也是。”
梧桐没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转而同翔成低声商量起回娘家探望父母的事情。
敏彦捧着可供暖手的热茶,含笑细听她的皇父与母后热烈讨论到底是初二还是初三比较好。
“我说还是初二,初二的话,小兰和小叶都在家,我们姐妹也能团聚。”梧桐坚持己见。
“初三更好。大家都挤在一块儿去,苏府那间小小的花厅,可坐不开这么多人。别忘了,你还想带着孩子们一起。”翔成提出反对的理由。
“人多才热闹,所以初二好。”
“人太多了,岳父、岳母会很烦心的,还是初三好。”
“初二!”
“初三。”
……
听着听着,敏彦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她轻松地放下茶杯,一语定乾坤:“依女儿之见,还是明天就去吧。人多确实会令外祖父烦心,但同样的,外祖母喜欢热闹啊!大家难得团聚一回。”
梧桐得意地冲翔成挑挑眉毛:“太上皇陛下,二对一,咱们敏彦陛下都支持我了,那你要不要遵旨?”
翔成道:“岳母大人有言:少数服从多数。罢了,那我就听你们的安排吧。”
然而,当天晚上,北风大作,半夜就飘起了雪花。
敏彦夜里没防备,受了点儿寒,早起时分便喉咙发痒。
勉强撑过朝会,她一回到熙政殿就缩进了被窝。当温颜端来参茶的时候,问她怎么回事,敏彦自知隐瞒不了,只能避重就轻,说自己“似乎”有些受寒。
逞强的下场就是被温颜好一通教训:“亏我晚上还问你一句冷不冷,你怎么回答的?”
敏彦可怜兮兮地顶嘴:“我那不是怕你起来添被子的时候会着凉气吗?”
所以就宁可自己受寒?
温颜忍耐再忍耐,终于还是舍不得对这样的敏彦多说半句重话。他一面派人去宣御医,一面又命人往景泰殿送了口信,说明了敏彦的病情。
不多久,景泰殿那边的莫喜姑姑就匆忙赶到了熙政殿。
“娘娘说,陛下今天还是在宫里好好休养,有宛佑殿下陪她回去就可以了。”莫喜三言两语传达完了梧桐的吩咐,不禁问道:“陛下真的没事吗?娘娘可担心了!虽然有您的担保,但陛下的身体一直……”
温颜安抚性地笑答:“真的没大事。刚才薛御医已经为陛下号过脉了,休息几天就能好。”
莫喜点点头,又多待了好久,才赶回景泰殿。
常年为敏彦看病,薛御医自是了解她的身体状况,说谎更是不必要的。因这次敏彦既没有拖延病情、隐瞒不报,也没有抗拒用药、熬夜劳累,所以她服了几次药后,果然就像薛御医预计的那样,没再咳嗽了。
不过,为了这件事,敏彦足足被温颜念叨了大半个月。而从娘家回来的梧桐,也足足念了她一个月。
新年新气象,刑部众人齐心协力,使陈粮案在年后十天内就宣告结束了。
又因有了来自顾家的第一手详细资料,刑部在苏台的带领下老账重算,把陈年往事全都搬了出来,应着案件的时间顺序进行严格审查。
曾经的蛀虫们纷纷落马,官场的乌烟瘴气暂时消散。
正月十五一过、各色元宵吃完,紧随其后的自然就是“采贤”这件不可能不轰动全国的大事了。
按前朝惯例,帝王选秀分两种:男帝选秀曰“盈扩”,女帝选秀曰“采贤”。而大安朝开国以来,尚无女帝当权之先例,只得向前朝学习,拿来即用。
因此,为敏彦而设的选秀便被称为“采贤”了。
礼部刚一公布敏彦欲行采贤的旨意,户部就迅速奏报,将辛非早已拟定好的名单呈交于敏彦。
礼部尚书两手一摊,对同朝为官的户部尚书说道:“我们礼部负责选人,你们户部只需坐享其成。选得好,你们能捞个头等大功;选得不好,受上面训斥的一准是我们。所以这出力不讨好的活,确实干一次就够了——幸好陛下不耽于男色。”
男色?
如意忍笑反问道:“辛大人,每回选秀都是户部出银两安排,这点您该不会忘了吧?礼部只要动动手把名单写好就成,户部的损失却因名单开列人数的增多而加重,我还没来得及抱怨,大人倒是先帮我把怨气吐了。其实陛下让您负责她未来的丈夫人选,这是器重您啊!”
辛非的眼珠子在眼眶里稳了好几遭,才没酿成夺眶而出的悲剧。
但他仍旧躲不过“器重”一词带来的冲击,狠狠地趔趄了一下,“可下官绝对会被皇夫殿下记恨呐!”
记恨?
如意挠着后脑勺想了半天,然后驴头不对马嘴地提醒他:“这次令夫人如果再喜添贵子,辛大人最好赶紧先给他取名。”
“……咦?”
辛非不明所以。
结果,辛非的“不明所以”间接导致自家小儿子的命名权再次被剥夺。
几个月后,辛尚书府十公子出世,小名小十。
已被敏彦陛下册封为皇夫的温颜殿下闻讯,亲切地将一个讨喜的大名赐给了这位创下辛府“十全十美”神话的小公子。
博学多识又温文儒雅的皇夫殿下微笑曰:“若叫‘辛吉祥’,可就冲撞了咱们如意殿下的名字了。那……不如就叫‘辛多’吧——多少的‘多’。”
五雷轰顶之余,辛尚书不得不再次含泪谢恩。
同时,辛非那颗尚且还算灵光的脑子忽然忆起,在敏彦陛下举行采贤之前,如意殿下曾经警告过他,要他尽早为儿子取名。
莫非如意殿下早就看透其中曲折?
罢罢罢,不听人劝、吃亏受骗。
于是,追悔莫及的辛非终于尝到了“满腹心酸无处说”的滋味。
——当然,这都是以后发生的小事,基本可以无视。
书归正传。
关于采贤之事,应敏彦要求,户部呈上的名单先经太上皇与皇太后过目,待两位长辈看完,再转回敏彦手上。所以梧桐和翔成就得到了提前品评各家候选男子的机会。
采贤所列名单以奏折形式撰写而成,呈至熙政殿后,敏彦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奏折原封不动地交给了福公公,让他亲自送到景泰殿这边。
翔成只扫了一遍,就笑着将名单推给了梧桐。
虽说是为敏彦采贤纳皇夫,可瞧瞧里面的内容,却是完全按照礼王的择婿标准列出的人选。别人不知,他这个和礼王相交几十年的前任皇帝陛下还能不晓得吗?只为乐平的悔婚,礼王就定下了一项又一项的铁律,什么“不选在朝为官者”、“不选性易树敌者”、“不选柔弱可欺、顾虑良多者”……不要这个不要那个,条件甚繁。
名单上的人,既不是官员,那自就鲜少有机会与人为敌。而其他方面……
翔成提笔,划去了几个名字。
论起来,这个名单上,除了温颜之外,其他人都是礼王家小郡主的夫君候选。
在翔成印象中,这些候选男子家中的官员都太过耿直,也算容易树敌。毕竟一荣皆荣、一辱皆辱,家有招人记恨的高官,日后定会受到牵连。
翔成这反复无常的举动使梧桐不高兴了。
“到底给不给我?”她不耐烦地拍拍桌面。
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