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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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公公憋笑。
“是是是,陛下不该忍让,不应忍让……”天可怜见,他真的想笑。不过在这时候笑出来,陛下会将他推出门外杖打一百吧?
福公公一本正经道:“陛下,老奴请求换个说法。”
安静了好久,“……说。”
“遵旨!”福公公偷偷地笑了。
这一整天,福公公一边陪着敏彦闲聊、为她磨墨铺纸,一边私自派人去寻来皇夫。
可翻遍了整座熙政殿都没找着温颜的踪影,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直至傍晚,皇夫殿下才在众人几近垂泪的热切盼望下悠然现身。
“殿下,求您了,快来更衣吧!”
斜地里冷不丁钻出个小太监,双手捧了一叠衣物,两眼皆泛着可疑的水光,似是急得马上会哭出来,“皇夫殿下,敏彦陛下已经等您很久了,还说要是再找不到您,就把我们全赶回老家!”
赶回老家?
温颜失笑:“别害怕,我稍后便去更衣。”
太皇太后并没有请太多人参加她的寿宴,除了几个儿女,剩下的全是一些平日里较为亲近的小辈们,且宴席就设在她所住的清泰殿。
一年之中,太皇太后的寿辰重要,然而太上皇和皇太后的生辰也该重要才是。但太后的娘家似乎不怎么重视过寿,从老到小都没庆生的习惯;太上皇陛下早在皇帝时代就已经过了无数个属于自己的万寿节,自退位后就懒得再大肆庆祝什么。
去年,敏彦的生辰倒是过得挺热闹。
因为在她登基称帝后,她的生辰也就成了新“万寿节”,非但要庆,还得是普天同庆。
宴会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见敏彦要走,特意跟在后面的梧桐几步超过了她。
拉住女儿的手臂,梧桐笑眯眯地建议道:“和母后一起散散步?咱们母女好久没这么散步了呢!”
不是好久,而是很少吧?
敏彦默然,放慢了脚步。她知道,自家母后每次一问“一起散散步”这样的问题,就代表着她有事情想和人讨论。
梧桐借着月光与灯笼交织而出的暗淡光线,留心看了看敏彦的脸色,“是不是和温颜闹别扭了呀?”
敏彦疑道:“母后怎么……咳,没有。”话说了一半,她警觉地收回了剩下的一半。
梧桐道:“整顿饭吃下来,除了几句该说的,你们两个根本就没交谈一次,这哪像新婚的小夫妻?上次你们到景泰殿请安的时候,还眉目传情、交头接耳的,这回就变了个样子,这么明显的事情,谁还看不出?说吧,为了什么吵架。”
敏彦别扭地说道:“我想早点要个孩子。”
“哦,我猜就是。”梧桐一脸“我早猜到了”的样子。
敏彦惭愧:“女儿真是没用,又让母后费心了。”
“这算什么。”梧桐笑嘻嘻的,似乎为自己能帮上敏彦的忙而感到高兴,“知女莫若母嘛!我感觉咱们母女是时候该好好谈谈这个对付夫君的手段了。”
“呃,母后,说实在的,这次确实是女儿的错。”敏彦望着天上的明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刚才梧桐和温颜说了几句话,便感觉到他有难言之隐。再三追问之下,她终于从温颜口中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温颜叹道:“母后,现在我告诉您这件事,您可千万别再去劝敏彦了……不,我知道您是一片好心,但敏彦会更生我的气。”
“好说!”
梧桐心领神会。她明白温颜这是想凭自己的力量化解彼此之间怨气。不过,她回过头又怕敏彦不肯接受,所以忍不住还是要帮温颜一下。
回想完毕,梧桐笑得贼兮兮,但在夜晚的掩护下,她的表情并没有被敏彦及时发现。
敏彦的叙述又简洁又到位,不一会儿,梧桐就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夫妻抗战记”,这与温颜所说的大同小异,主要矛盾基本上差不多。
“就这样。”敏彦以叹息为开头,又以叹息为结尾,言辞中颇有些后悔之意。
梧桐一笑,老道地传授起经验:“束手无策了?想不出办法了?拉不下脸是吧?”不愧是驭夫有方的太后娘娘,几个问句便吸引了女帝陛下的注意力,“这种时候,温颜正等着你去跟他撒娇啊!”
“哈?”敏彦一头雾水,“母后,您说他正等着我……去什么?”
“去撒娇。”
太后娘娘掷地有声地重复了一遍最佳答案。
“……管用么?”
女帝陛下病急乱投医。
没办法,皇夫殿下已经冷落她一天一夜,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大事件,她能不焦虑吗?表面上的平静,都是虚张声势地做出来让外人看的。
无论从哪方面分析,温颜的韧性都比敏彦强许多。若他真的下了决心不肯善罢甘休,敏彦恐怕也莫可奈何、无能为力。
“怎么可能不管用!”太后娘娘很是鄙夷地瞥了瞥女儿,“虽然了解你的脾气,但是……不会吧,难道你真没撒过娇?女儿啊,这样不行的哟!来吧,让母后教给你,其实这个‘撒娇’十分简单……”
夜色正浓,太后正忙。
——她忙着为刚为人妻的女儿进行言传身教。
白头到老
敏彦就这么被母亲带着“散散步”,散得耽误了回去的时间。
等敏彦回到熙政殿,温颜已经洗漱过,安稳地坐在殿内一隅,手里握了卷不知打哪里翻出来的旧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皇夫殿下没有自己的住处,反而寄居在女帝陛下的宫殿。对此,所有供职于熙政殿的宫人们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翔成在位时,朝中便无人胆敢上书妄论后宫之事。如今温颜与敏彦大婚半月有余,也没人吃饱了撑得四处蹦跶,指责温颜赖在熙政殿不走的行为是多么多么的“不合祖制”。
敏彦耳根清净,自然就不必再挑个地方赐予温颜。如意倒十分支持,直说这样最是节省修缮费用,为他免去了不少麻烦。
“陛下回来了?”
温颜隔着半个主殿却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本就面窗而坐,稍一抬脸便能看清窗外的情景,是以,他早发现殿外两排逶迤的宫灯,那正表示着敏彦的归来。
“嗯。”
敏彦模糊不清地撇下一个字,随即转身吩咐身后跟进殿的宫女准备沐浴。然后她就捡了几本御案上放得最醒目的几本奏折,在远离温颜的主殿另一边选张椅子坐了,默默无声地用看奏折来打发时间。
温颜心中奇怪,表面却没显露半分诧异。
片刻后,宫女们禀报说一切都备好了,敏彦这才起身,施施然地往里面走去。
温颜余光瞥到敏彦的脸上透露着几丝窘迫,但更多的还是某种下过决心后的莫名坚定。他低头仔细地想了想,悄悄地走出了主殿,找到福公公。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温颜迂回套话。
福公公道:“太后娘娘同陛下说了点事儿,又散了好一会儿的步,所以回来的晚了些。怎么了,殿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没什么,”温颜了悟,面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没事。”
福公公几句话憋在嘴里,忍了半晌却也没忍住。他拦了温颜,发自内心地劝道:“殿下,老奴算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她自小就被太上皇陛下教育得不懂何为示弱,您若是这样与陛下怄气,恐怕大家都会……”
“啊,谢谢您。”温颜颔首,“不过我这次真的不能先妥协。事关敏彦的身体健康,我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轻易松口。幸好有太后娘娘,她现在应该已经帮我求情了吧……”后半句十分含混,但福公公依然听到了。
两人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他们共同的目标,都是以养好敏彦的身体为首要任务。
温颜不知太后是如何为他“求情”的,所以,当他终于翻完了一本书、打算安置的时候,就被敏彦刚从梧桐那边学会的“制敌绝招”杀了个措手不及。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温颜迈进与主殿相连的寝殿,绕过将寝殿一隔为二的描金屏风,抬头便见敏彦正坐在床沿闭目养神,她左右两边并无任何服侍宫女。
敏彦本人除了闭目养神之外,手上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半湿不干的头发,像是在想心思,又像是在为自己鼓劲。
许是感觉到了温颜的到来,敏彦缓缓睁开了眼睛,将大手帕放在了一边。她轻轻地笑了笑,结果却笑得极其僵硬,“你来啦?呵呵呵,我让他们都下去了。”
温颜环顾四周才发现,敏彦身边确实没有一个人在旁服侍了。而且从他刚才进殿之后,也没人上前嘘寒问暖。
这说明,从屏风内到屏风外,只剩他们夫妻二人了。
敏彦这么做有何深意,自是不言而喻。
她总是在乎着帝王的脸面,温颜当然不会认为她只为了自己的怒气就放下身段率先示好。因此他才故意给她看了一整天的脸色,让她尝尝被冷落的滋味,继而惩罚她居然背着亲人胡乱吃药的错误行为。
既然没人……
“嗯。”这回换温颜摆架子,从鼻腔里哼出了个单字。
敏彦的表情更僵了,但她不习惯把内在的不知所措显示出来,所以她清了清嗓子,以一种很可疑的、用于此时此刻未免显得过分轻松的语气说道:“既然你也来了,正好,我有话要对你讲。”
说完,敏彦就离开床沿,走到了温颜身边,双臂一环,绞住了他的肩膀。而更让温颜惊讶的是,接下来,她居然十分突兀地把自己那泓柔顺的青丝瀑布拢上了他的肩头,然后又转移了全身一半的重量在他身上。
“敏彦?你这是……?”
温颜只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忽然停止了心跳。他不是没见过敏彦的各种动作和神态,可她目前的样子,让他很难保持冷静。
这算诱惑还是道歉?
温颜解释不能,跟敏彦一样僵直了。
其实这既不是诱惑也不是道歉,充其量只能算是不伦不类的“撒娇”。
那么,撒娇的第一步是什么来着?
好学生敏彦陛下回想了一遍顺序,于是确定了首先要做的:提气丹田。
她的个子虽比一般女子要高出一些,可相较于身为男子的温颜,她仍旧不占优势。两条胳膊轮番使了好几次的劲,连脚尖也踮着了,却还是没有入门,完全达不到母亲“想方设法让他矮下来”这一要求。
做不来呵气如兰,第一步就大大失败了的敏彦,只好鬼吹风似的朝温颜脖子里猛吹几口。
“等等,能不能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温颜被妻子如此这般地折腾了半天,好像有些明白她想干什么,但又好像不明白。
“温颜!我想告诉你……”
因为无法实行第一步计划,敏彦面露失望。不过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小失望,她马上不动声色地实行了母亲亲自传授的撒娇计划第二步。最羞于|奇|启齿的事情正在|书|这一环节,所以她必须鼓足勇气,硬逼出了往日在朝堂上临危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我想告诉你……”
——坏了,为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儿都不符合柔媚娇媚妩媚等等以“媚”为结尾的词语?难道、难道她真的天生不适合撒娇?
敏彦下意识地皱眉了。
她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撒娇行动”没来由地产生了抵触心理。
这厢,温颜克制地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敏彦心道:算了算了,不适合就不适合吧!都到这个份上了,既然已经进退两难,倒还不如激流勇进、知难而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敏彦杂乱无章地把自己脑中所有能想到的形容词全部重复了三遍,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