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菁.-.瓶子晚安-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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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裡的景色不论是不是耶诞,只要是夜晚,都拥有同样巧夺天工的美丽。
整个大台北的夜景一览无遗,是人工或天然的各种形色光点在经过组合后便成了这般精彩绝伦的夜色;
去除台北的扰嚷,沉淀出多彩绚烂。
也许它的美丽在于汲取观看者的讚叹和心神,不断的吸收、成长,让自己更加美丽。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一定是养份供给最多的捐献者。
「妳在哪裡呢?」我将右手贴上面前的玻璃,冷冷硬硬的玻璃吸走刚从热咖啡中得到的温暖,眯起眼,我开始寻找。
她不是早睡的人,也许她正在某栋大楼中,某个发亮的光点中。
是哪裡呢?
「呼叫呼叫,何祯呼叫瓶子,听到请回答,不!听到请将灯光闪三下,用着四分之一拍的节奏,闪三下。」
大概是很难听到吧!我看到一堆闪烁的灯光,有来不及数几下的,也有拍数不对的,也有,
总之结论是眼花了,眼前的星星又跑出许多。
将自己的右手移动几寸,覆压上上次她印上手印的地方。
将手拿开,看着慢慢消隐的印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存在了八秒。
瓶子压下的手印呢?可以有几秒?
下回,我得仔细数一数。
『这是魔法哦!在圣诞节这样做,就可以让人爱上我。』
瓶子,什麽魔法,乱七八糟的,鬼才信!
可是。
「我…爱…妳!」
使劲力气的大声吼完,声音在密闭空间中互相撞击,然后又反弹回来。
『我…爱…妳…我…爱…妳…我…』
有人被”我爱妳”打过吗?
没有吧!
我有,而且这三个字的力道惊人,可以将人震得倒退五步。
我爱她。
我对她的爱是2000年2月20日的街头剪影,2000年1月1日的高空焰火,1999年12月24日的二杯热咖啡,
1999年的那天秋末,沾满日光结晶而温暖的病室窗口。
我知道,我爱她。
一架客机从天际处飞离,机上的红灯闪着,不停闪着,节奏一致,是四分之一拍的节奏。
我失神的盯着那架飞机,直到尽头我再也看不到为止。
那是,飞往美国的方向吧!
没有力气咆哮了,要说学疯狗,也是学得有三分像了。
该回家,总得先在家,才能等她回去吧!
提振精神,我学起乌龟的速度开车,夜半的车少,所以总有许多兔子在街上跳,
有的勐烈激昂、有的摇摇摆摆,有的见不惯乌龟也就是我的速度,开始鸣起喇叭,炫耀一番。
随你们去吧!
我不加入比赛,没有输赢可言,管你们的终点在哪,我会去的方向只有一个,她存在的地方就是我唯一的方向。
快到家了,我却将车子驶入另一边的马路,绕进爱屋那扇窗户可以见到的街头景致。
凡是瓶子感兴趣的,我都想看看。就因为这简单的理由,我下车,停在左边倒数第三户人家,站定在他们的大门台阶下。
倏地,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相貌的中年妇女打开门。
我注意到在开门的瞬间,她的眸中流露出浓厚的企盼,等见到是我这名陌生男子后,眸光立即黯澹。
我发现到,她也是用右手打开希望。
「有事吗?」她问,边吐出重重的叹息。
「没。」我略微慌乱的摇头,今天晚上真是疯够了,再这样下去,医院的精神科会乐见我的光临。
正想迅速逃离现场时,她忽地出声。
「你几岁?」
「三十二岁。」问的突然,我却仍回答了。
「是他儿子吗?」
又是抛出一个突兀。
「不是。」
「嗯对不起…算算三十几年了,如果他有儿子,也该是这麽大了吧!」妇女自言自语的说。
我眉间紧了紧,看着她才四十馀岁的扮相。
「我六十八了。」她笑说,眉尾绽出一抹霜花然后用左手关上失望。
我怔怔站了半刻,她等了三十馀年吗?等的是瓶子提过的那位黑衣客吗?
那是什麽样的故事我不再去多做猜测,只是茫然而徬徨,进而恐惧。
之前的三十馀年没有瓶子,可惜。未来的三十馀年再一个三十馀年没有瓶子,一想到,我开始汗毛直竖,觉得可怕。
回到车内在回到爱屋这之中,我始终在发抖。
天不冷,却让我抖出一身寒。
用右手打开希望,一转开门,一股乌龙麵的香气触动我的脑部嗅觉神经,迅速的驱动身体连鞋都没脱的冲进大厅。
喜悦在一瞬间成了被搓破的泡泡。
我见到阿皓穿着围裙,捧着那碗麵。
「你…嘛?」被瓦解的希望从我冰冷的声调中透出。
「煮麵给你吃啊!我亲爱的老哥,脸色别那麽难看,看在你唯一的弟弟被烫了三次、打破了二个碗的份上,给我一个善意的笑容吧!」
我回到玄关处脱鞋,擦Note…Book、放眼镜后再重新回到沙发坐下,面对阿皓煮的麵。
「别再这样失魂落魄的,瓶子会回来的啦!我对她有信心。」
阿皓拍拍我的肩膀,虽然我听出他的话中也不具信心,但仍决定给他一个友善的回应。
「谢谢。」
随口道谢,这是瓶子调教的结果却也叫阿皓一脸詑异,大概我从没对他说过任何礼貌性的词彙所以他才惊讶吧!
端过麵,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好难吃鬼都煮得比你好吃!」
起身回房,不吃了。阿皓在后头哇哇大叫。
被瓶子调教的时间不够久,她还没教我如何说话不伤人。
打开我的水蓝色房门,那隻灰色的猪仔被烘乾后摆放在我房内对着另一边的窗户,安静的用它的背背对我这边,也就是门的方向。
没什麽特别的原因,我只希望自己在开门时不会被一隻怪物的脸给吓着。
后悔买下它吗?
不会,因为它是隻特别的猪。
我靠向前摸摸猪的颈间,这是瓶子将头埋入的颈部,拍拍猪的肥肚,这是瓶子用力抱住时靠近的肚子,
抓抓猪的耳朵,这是瓶子将它拎回橱窗时抓住的地方。
它是一隻特别的猪。
因为它是瓶子抱过的猪。
闭上眼,学起瓶子当初抱它时的姿势
它很丑,可是它可以让人感受到温暖。这应该是瓶子当时想说的吧!
「你,想和瓶子说话吗?」
「这样吧!我们来试试看能不能和她联络上」
我用右手拨出一个个数字,将手机靠近耳朵。
当然不会有人接,这只是我舒缓思念的仪式。
『现在手机无人接听,在”哔”声后开始进入语音信箱。』
机械化的声音说着每次每次都是如此。
进入语音信箱后,我仍凝神静默。
没什麽。
我只是很想对瓶子说”晚安”。
※ ※ ※ ※
雷雨骤下在三月底,台北的溼气随着不停的雨势从肌理渗入血脉,在相思无法抽离的当下,心灵宛如沼泽且漫佈氤氲。
咖啡机不知何时又成了厨房的摆饰,製作土司机也被藏进某一个碗橱裡,唯不变的是阿皓迟到的次数和鬼叫的频率。
二个礼拜前我不再拨出已经烙在胸口的那串数字,因为电池耗尽,手机无法再喵呜呜的叫,
所有思念只能寄託在午夜窗口的那曲Moonlight,在我和她曾有交集的音轨中,
然后去笨拙的想像她笑时嘴角扬起的幅度和发呆时脸上分佈的光影。
这天,又是一个阴霾的日晨,阿皓砸毁了一个闹钟后终于起床,算来这是枉死在他手中的第七具冤魂。
「祯」
起床后就靠向我这边,我没有答腔,眼睛定定看着报纸,耳朵勉强借他用。
「瓶子离开快一个月了…」
是吗?知道过了很久,但不想去数出一个数字。
也许我只想试探自己的底线,在思念到极点后的沸腾是将自己蒸发而疯狂,
或者像瓶子用潜抑将自己冷冻几天,在沉睡又甦醒后去断然的说。
忘了。
「我想,登寻人启事。」阿皓的正经终于让我搁下报纸,正视他眼底的不捨和难过。
「我不希望瓶子不告而别,所以我想找她嗯,这样写可以吗?」
他递给我一张电脑打的寻人启事,我接过手,瞄上一眼。
『 瓶子
身高:165 。身材纤细、短髮、笑容甜美、长相可爱、厨艺佳,喜欢发呆。说话有特殊口音。若有人知悉,请与…联络。
瓶子,我们好想妳,快回来。』
「看起来像在徵女友。」我叹气后还给阿皓。「没有她的照片,不能期待有人看到她而和我们联络,
而且更重要的是瓶子不看报,我们想找她的讯息也传不到她那裡,所以不用登了。」
「疑,你怎麽知道瓶子不看报。」
对阿皓的问题我不予回应,离开厨房准备上班,阿皓也匆促的跟上。
「过二天我要下台南的医学中心去开医疗品管会议,这次推不掉了得去三天。」顺口交代着。
这个月我推掉了多个必须往外地跑的会议,只为了在瓶子回家时我能安静的等她归来,但是这次的会议是再也想不出理由搪塞过去了。
莫名其妙跑出的姨婆过逝、远房的叔婶嫁女儿,那个谁谁谁的谁车祸得去关心…我的同事和老闆大概觉得不可思异吧!
一堆亲朋好友蹦出来的速度比发射子弹还快,而且全与必须到外地开会的日子…上。
也难怪那天主任提及这次的会议日期前先关心几下,
『你阿姨没事吧?姪子没事吧?有舅舅吗?还好吗?亲戚朋友如何呢?身体健康吧?』
想来主任没再问候我已逝的父母真是万幸。
拿了伞,甚少和阿皓同时出门的却在今天破了例,我们一同踏入电梯裡。
「那,万一你不在的时候瓶子回来,我再打电话通知妳。」阿皓难得有神经的说出人话。
「嗯。」
「我会儘量把她留下来,这样我的三餐又有着落了,呃当我没说。」
幸好在我扫过一眼后阿皓还知道闭嘴。
「如果瓶子没有办法再留下」我说,心脏微痛。「请她等我回来,我会赶回来,有些话我想当面告诉她。」
「好。是什麽话?」
「悄悄话。」
「哦,」阿皓知道我的性情,不想说的决计不说,所以只能叹气。「茫茫人海,不知道她什麽时候会回来?」
跨出电梯。我搜寻我的车子。
『你要感激我唷,因为茫茫人海你遇见我的机率是千千万分之一呢!』
不管机率多少,总之,我幸运的遇见了妳。
找到了车子,我缓慢的将车开出地下室。
天空的云层厚重,街头彷佛散着一股灰雾。注意到街旁开始有人佈置一些细碎灯泡,似乎为了一些活动而准备着。
是什麽日子呢?
嗯。仍是阴天。
一个没有瓶子的日子。
第十篇 要幸福喔
『妳上天堂我跟随,我下地狱,也只因那裡有妳。请相信我是如此的爱妳。』凯文说。
「不管天堂地狱,在这人间红尘裡,我相信你是如此的爱我。」瓶子说。
只是。
我深爱你…吗?
※ ※ ※ ※
凯文从叶子那裡得知我失去联络后的第三天他赶忙飞到台湾,自行租下一间雅房,採买所需的日常用品。
向公司协商好无限期的留职停薪。为了找我,除了刊登的寻人启事外,他开始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
据叶子表示凯文像僧侣行脚一样的走遍大街小巷,走破了七八双步鞋,三餐有一顿没一顿的,随手拿张我的照片逢人就问。
叶子说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疯狂到这种地步,将忧虑和爱意凝聚出的力量令她震撼不已。
可是力量总有耗尽的时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