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 by 千觞-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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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黑夜来得早。这天午后,三人策马紧贴嶙峋岩壁,沿着半山腰的羊肠小道鱼贯而行。走了没多久,四周已暮色蔼蔼。鸟雀啁瞅归巢。
隔着山间雾气,雷海城遥遥看到一条大江从对面的山峡间奔流而出,形如玉带,绕山盘旋。
再远处的平地上,矗立着大片宫殿楼阁,碧瓦朱墙,正是金河宫城所在。
那山峰顶端耸峙入云,整座山寸草不生.却断续有淡白烟雾升起,随风飘渺弥散。
『那就是指天峰。巫师便住在山中。』
越霄驾马走在最前边带路。如山后,她就除掉了乔装行头,怀里仍紧揣着萧云起的骨灰,悲痛神色一路行来已逐渐减退,越近都城。越是流露出隐隐的欢喜。
雷海城望了望口条金河,居然没看到周围有将士把守,奇道:「金河怎么没人看守?那都城的百姓不是随便都可以来淘取金砂了?」
越霄淡淡道:「这指天峰和金河世代都由巫师传人镇守,外人如果没得巫师庇佑,靠近指天峰就会头晕目眩,离奇昏厥。只有每年冬季时,巫师会撤去发力,让金河王族求卦问凶吉,也只能在冬季入山。」
雷海城听她越说越玄乎,耸了耸肩。
他相信世上有人拥有特异功能,不过发起功来能覆盖整座山峰,也太离谱,多半是金河王族为防止外人偷盗金砂,故意散播出来的谣言。
眼看天色更黑,三人走至前面一个地势开阔的平台时下马休憩。
雷海城刚拿出干粮,猛听身后「啪」的一声——
冷玄失手摔落了皮囊,人也摇摇欲坠。
「怎么了?」雷海城急忙扶住冷玄,见男人一张脸惨白如纸,薄唇也完全没了血色。
冷玄微微牵动嘴角,想勉力扯出个微笑让雷海城别紧张,露出来的,却是痛楚表情。
一路行来都没有发作过的余毒,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他紧抓住雷海城胳膊,痛到极处,指尖全深深掐进雷海城肉里。
雷海城听着男人强忍在喉咙间的喘息,咬紧了牙,行囊里有御医配置的镇痛药丸,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冷玄再服用毒药来止痛。
良久,冷玄身体终于不再颤粟,缓缓松开五指,在雷海城扶持下坐到地上,背靠山壁,疲惫地闭起了双目。
发丝被山间凛冽寒风吹拂得四散飞扬,夜色里,他面容白得骇人。
越霄一直惊疑地看着雷冷两人,突然道:「烈殿下是不是患了什么重病?」
雷海城横了她一眼,举袖替冷玄拭去满头冷汗,低声道:「再忍耐两天,等找道人,就有转机了。」
冷玄已经痛到没力气说话,轻轻地点了下头。
雷海城拾了些树枝,在冷玄身旁烧起火堆。自己也往山壁上一靠,凝望冷玄紧蹙的漆黑黑眉头。
余毒一天不解,冷玄便始终在生死间徘徊。
如果金河巫师也对冷玄的毒伤束手无策,他就得用最快的速度带冷玄回天靖就医。
只是冷玄在这节骨上毒性发作,明天的行程恐怕要成问题。他皱了皱眉,打开行囊,整理起各种工具。
男人要真的走不动了,他就用老方法,把冷玄背上指天峰去。
第二天朝雾散开,越霄就催促两人上路。
「觉得怎么样?」雷海城看冷玄经过一夜休息,面色已经好了许多,还是有点不放心。
冷玄微笑:「好多了,走吧。」解开坐骑缰绳,上马慢慢走着。
雷海城骑马跟在冷玄身后,走出个把时辰,三人已绕到山腰另一面,距离对面的指天峰只相隔六七丈宽.却被一条深不见底的山沟隔开。
越霄指着山壁上铁锈斑驳的吊环道:「这里是两座山峰相距最近的地方,听说多年前有悬桥相连。被巫师斩断了。如今想去指天峰,只有翻过这座山,越过深渊再爬指天峰。
那要走到猴年马月才到?雷海城现在是恨不得背生双翅立刻飞到对面。一看距离,他顿时有了主意,跃落马背。
看着雷海城将一团长绳闯过枚式样古怪的铁锥,又架上弩箭,冷玄已经猜到几分。「你想走近路?」
「没错。」雷海城眯眼瞄准对面山壁上同样的一枚铁环,扣动了机括——
铁锥连着长绳劲射飞出,不差分毫地穿过铁环,『叮』地撞上山壁后,锥尖弹开两段铁片,正好钩住了环身。
雷海城拉了拉长绳另一端,试过牢度,将尾端穿过这边的铁环,打了个死结。
两山间,登时架起跟绳桥。
越霄这时也领悟到雷海城要做什么,望着云气翻涌的深渊,面露惧色。雷海城却径直朝她伸出手。「我先带你过去。」
「不——」越霄刚摇了下头,雷海城已不耐烦地将她拉下马,一手夹了越霄,一手取出条皮索环上绳桥,用力一蹬山壁,两人直向对面滑去。
六七丈的距离眨眼缩短。见山石似乎要迎面撞上,越霄忍不住尖声惊叫起来。
雷海城一脚踏上山壁,顿住了去势。贴着山壁山壁踏落山腰小道,放下越霄。
女人已经吓得面色发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见雷海城回头,竟对扬眉一笑:「委屈你先睡一会。」
一拳,打昏了越霄。
他可不希望待会带冷玄过深渊时,越霄趁机在长绳上做手脚。
与冷玄荡过绳桥,踏到指天峰的实地,雷海城力掐越霄人中,将人弄醒,问道:「巫师住的地方,还有多远?」
越霄往前方一指——山壁间,凿着数百级狭窄的石梯,直通向上。头顶云烟深处隐约可见鹰雀乱旋的黑影。
石梯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三人排成一线,雷海城殿后。走了百余级石阶后,只觉胸口气促,头脑一阵昏沉。
这种情况,他以前翻山越岭时从没遇到过。再往上走了段路,晕眩感越来越明显。背负的行囊仿佛重了几十斤。看到前面冷玄的身形也变得有些迟缓起来。
越霄手扶山岩,强忍住恶心作呕的感觉道:「怪了。往年冬天。巫师都会搬去法术,这次怎么?……」
难道真的是因为巫师施法的缘故?雷海城将信将疑。陡然发觉自己缝藏在鞋尖的铁刺一阵颤动,竟似活了过来。背囊里的好几样工具也在轻动。
他一怔后.蓦然醒悟一一
是吸铁石!
这指天峰的岩层下,除了金砂,应当还含有丰富的磁石矿藏。整座山,就如同一块巨大的磁铁。
医学杂志上曾介绍过人体本身也带有磁场,大脑神经元更会产生微弱电流。被指天峰的强大磁场一干扰,难怪会头晕脑胀。
那金河巫师,不过是借助大自然的神奇力量吓唬世人罢了。越霄所说的每年冬季可安全进山,大概是这里的磁场每冬季就会减弱。
至于这个冬天为什么磁场依旧强烈,就非雷海城那点物理知识所能解惑的了。
自然界本来就有太多未解之迷,他并不打算刨根问底。知道头晕事出有因,便宽了心。只担忧冷玄,他腾出一只手,扶住冷玄背心道:「不用担心。等见过巫师,成不成,我们都尽快下山。」
「我还撑的住。」冷玄做了两个深呼吸,继续往上攀爬。
走完那数百级的石梯,登上片平地后,三人都累出了一身大汗。
大大小小形状怪异的石柱矗立面前,望过来,像座茂密石林。石柱比三人一路行经的山壁更深,色呈紫黑,布满岁月风化侵蚀的痕迹。
雷海城摸了把石柱,正对着搓落的那些岩石碎屑沉思,猛地听到从前方吹来的风声里夹带着说话声。
越霄也听见了,神情带上几分紧张,向雷海城和冷玄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蹑手蹑脚借着石林掩护,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石林尽头,靠着山壁有间孤零零的大石屋。说是屋子,其实也就是用石块垒起来的遮风挡雨处。没有窗户,仅有个一人高的洞口供人进出。
一个男子正背对雷海城三人,跪在石屋前。那人头戴深红纱冠,露出外面的头发均已花白,一身同样深红颜色的锦袍上缀满珠玉饰物,奢华到了极点。
越霄看到那男子背影,脸色一变,身体极力缩进石柱后。
是熟人?雷海城和冷玄藏身另一跟石柱后,向越霄投以询问一瞥,便听那男子忽然开了口,苍老而疲倦。
「圣师,已经过了两天了。山神可有降下神喻,免我金河国都灭顶之灾?」
石屋里沉默许久,才响起个平静无波的声音:「我说过,天命不可违。天要亡你,我也无计可施。」
这声音听上去相当年轻,可语气间,满是看透世情的沧桑感。
那男子双肩都在颤抖。「圣师您法力无边,就不能化解天灾,救我金河都城中臣民性命么?」
雷海城听到这里,心知那男子十之八九是金河国主,难怪越霄面色有异。但那什么天灾,却听得他一头雾水。
「金河王,这是天命,你再求也没用,下山去!趁大祸还没临头,带上你的妃子赶紧离开都城,也许还能活命。」屋里的巫师显然被金河王烦厌了,寒声下起逐客令。
金河王低声下气地道:「圣师息怒。我这就走,不敢再打扰圣师。只是,天灾过后,这金河还能再大量采金吗?」
雷海城肚里暗啐一口。起初还以为这金河王有多忧国忧民,说到最后就原形毕露,大难当头,居然还关心着河里金砂。
巫师大笑三声,惊飞了峰顶鸟雀。「金河流淌千年,已养活你王族多少代人?富贵终有尽头,权势过眼云烟。金河王,太贪心,天也不会容你。」
金河王至此,知道再求也没用,只得起身。
雷海城暗中观望,见这金河王约莫五十来岁,脸上皮肤养得不错,两个眼袋却下垂得厉害,一副沉溺酒色的模样。两只戴满金玉指环的手按揉着太阳穴,脚步虚浮地穿出石林,踏着石梯下山。
金河王身影刚消失,那巫师突然冷冷一笑:「你们三个,鬼鬼祟祟地干什么?给我滚出来!」
尾音未落,一条体态凶猛的巨型黑犬狂吠着冲出石屋,直扑石柱,獠牙呲张就朝雷海城的裤脚咬来。
雷海城皱眉,抬脚将黑犬踢了个筋斗。
他有求而来,脚下自然留了分寸。那黑犬落地毫发无伤,打了个滚,竟越发神态凶狠,腾地跳起,咬向雷海城咽喉。
寒光亮,玄铁枪头掠过雷海城眼前,钉进那黑犬喉咙,再从颈后穿出,将黑犬穿在了枪刃上。
冷玄面容因晕眩有些发青,眼神却凌厉无比,抖手甩开黑犬,收起长枪,冷冷地看着血泊中的犬尸。
越霄惊声尖叫。
雷海城也怔了怔——这么冲动,太不像冷玄。但男人落在犬尸上的冰冷目光让他猛地省悟。
冷玄,是怕这黑犬勾起他昔日屈辱回忆。
他一把抓住冷玄左臂,低声道:「我没事。」
冷玄目光这才柔和下来。
血腥味已经散布风中。屋里人听不到犬吠,拔高了嗓子怒道:「你们把我的小宝怎么了?」
「小宝?要不是场合不对。雷海城几乎就想笑出声。却见越霄走到石屋前,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道:「圣师,越霄来探望您老人家了。」
那巫师根本不理她,叫了几声「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