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街档案馆-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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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吧?现在是夜里,我怕真的会……”
冯多多的手指缓缓伸向盒盖儿,她倾斜着身体试图想将盖子掀开,连续两次,盒盖儿居然纹丝不动!老印见状连忙拂去上面堆积的蒙尘,我们这才看到,盒盖儿的边缘被嵌入了四颗铁钉。老印命冯多多找来工具箱,我们缓缓把火麟食盒放倒,与此同时盒子里发出了一声“咣噔”的响声,里边的东西似乎是块硬物。老印用螺丝刀沿着盒盖儿与盒体相连处的缝隙撬动着,他的脸颊由于紧张机械的痉挛着。我和冯多多把持在上面的手早已哆嗦得不成样子……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啪”的一响,盒盖儿重重地砸在玻璃茶几上!紧接着,随着一股浊腐的气味,由火麟食盒里冒出来一颗球状的灰白硬物,它在茶几上“嘣嘣”蹦跳了两下,然后一跃落在地上,眨眼间就骨碌碌跑向了阴暗的墙角,悄无声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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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呆掉了。好一会儿老印才放下手中的螺丝刀,他边抹着脸颊的汗液边向墙角走去,脚步声比呼吸还要轻。冯多多攥住了我的胳膊不撒手,就这样,我藏在老印的身后总算看清了那硬物的模样,然后我听到自己战栗地尖叫了一声,不管不顾地扭头扎回沙发里,冯多多早已被我扔到了一边去。
——那硬物居然是一颗白骨森森的头颅!
我萎缩在沙发上,眼瞅着老印缓缓俯身把那颗头颅拿在手里。冯多多面色惨白地贴着老印,她的脚步显得很僵硬,当老印总算把头颅放回火麟食盒之内,冯多多才瘫坐在我身边。
老印盯着那颗头颅眼也不眨地拼命抽着烟,飘荡的烟雾光怪陆离,整间屋子呈现出一片恍惚的模样。唯有墙上的挂钟有条不紊的滴答声,才不至让我觉得身在虚幻之中。
这时冯多多轻声地说道:“印老,在火麟食盒里放上一颗头颅,江岸死掉的段飞同志如此行事意欲何为呢?况且,就算三十年前这是一颗鲜活的人头,叶西岭为人见多识广,他也不应该被吓得口吐鲜血,连声喊鬼呀?而郝班长在地下要塞看到它即刻毙命就更加不可思议了!所以,我在想,火麟食盒里的东西是不是已经被人调了包?否者,这件事实在无法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另外,还有那句口令,目前看来似乎跟这颗头颅也没有半点关系……”
老印还在呆滞地望着那颗头颅,他似乎对冯多多的询问充耳不闻。时间像老印手中的香烟一样燃烧的飞快,墙上的挂钟就差一下马上指向八点十五分的时候,老印的双眼终于从那颗头颅上挪开。他扫了两眼我的冯多多,用颓败的口气说道:“你们俩盯着我干嘛?屋子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你们要不要跟着我一起?”
我们三人坐上绿皮吉普车由天罡路缓缓驶下。凉爽的晚风从敞开的窗子里灌进来,冯多多飘逸的长发打在我的脸颊,忽隐忽现的薄荷味让我悄然闭上双眼。如果心中不是挂念着这桩离奇的案子,我想那夜晚将会值得长久回忆。
老印把绿皮吉普车停在江岸,他缓缓走下车来坐在岸边立着的江碑上。老印向我挥挥手:“赫子,你和多多溜达溜达,过会儿回来找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岸的甬道上行人稀少。我和冯多多安静地朝前走,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不远处的江桥上,飞快的自行车交叉穿梭,原本尖利的铃声淹没在暗涌的江水之中。这是通化城极其平凡的一个夜晚。而就在这个夜晚,老印却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连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只火麟食盒,当然,也包括里边装着的那颗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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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和冯多多折身回到江碑后,见老印和停在江岸的绿皮吉普车都没了踪影,我们几乎是奔跑着返回天罡路28号院的。赵妈说在此期间老印曾经回来过一趟,他拿走火麟食盒时神情恍惚,甚至连撞翻在地的烟缸都没来得及捡起。老印让赵妈转告我们,让我们在家等他。除此之外,再没有留下任何口信。
我和冯多多忧心忡忡地干坐到天亮。睡意已经被漫无边际的猜测扼杀得干干净净。我瞪着双眼盯着房门,期待再次看到老印那干瘪的身影。三天之后,我的精神已经被这种等待折磨得频临崩溃。冯多多几次把稀粥端到我面前,我却没有欲望吃下一口。
我对老印的担忧开始不可遏制地滑向极端。因为此前我们都是一起行动,而这次他独自离去显然过于蹊跷,就算他真的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告知我们一声的时间总还是有的。还有就是,赵妈说他拿走火麟食盒时神情恍惚,这就更我让忐忑不安了。我突然想起此前卅街档案馆老管理的一番话,他曾说过,为了查清“纸人割头颅”事件的真相,他的儿子离奇失踪,甚至有一位年轻的刑侦员还为此无故送命,死因不明……
于是我把自己的担忧说给冯多多听,她则安慰我道:“印老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我在想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然后迫不及待前去调查了。或者这条线索充满危险,他不想咱们俩受到伤害。”
我对冯多多的宽慰置若罔闻,不能自已地想要出门去找寻老印。冯多多一把扯住我,厉声道:“印老说你做事没脑子,还真是!他已经留下口信让咱们等他,你这样瞎闯乱撞去哪里找他?”她说罢把我按在沙发上,异常安静地说,“听我一次。再等等。”
时间在冯多多紧握着我的手里缓慢地又走了一夜。
清晨的时候,我在赵妈的一声尖叫从恍惚惊醒。在敞开的房门口,老印虚弱无比地靠在上面,他浑身上下的衣物已然破烂不堪,满脸焦黑地歪着脑袋,稀疏的胡须上还挂着一条令人生厌的口水。在他的手里,还紧攥着那只火麟食盒。当冯多多和赵妈费力把他抬到沙发上时,我劈头盖脸就薅起了他的衣领耸动了两个来回,老印缓缓睁开双眼瞟了瞟我,嘟囔出一句:“赫子,你别烦我,让我好好睡一觉。”
当时我真想直接臭扁他一顿。但是说不上为什么,当响亮的鼾声从他稀疏的胡须中冒出的时候,我的双眼突然变得有些温热。在此后我们搭档办案的漫长岁月里,这种类似的场景层出不穷,只是,每次我都会毫无缘由地软下心来。
——或许我的老伙计天生就会令人又爱又恨,而我,偏偏就愿意吃他这一套。
老印足足睡掉了十二个钟头。他醒来后望着冯多多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喜笑颜开,待他将所有的食物横扫一口之后,打了一个神清气爽的饱嗝。
我早已有些迫不及待,连忙问道:“印老,这回你又找到了什么线索?”
老印的面颊上露出了惯有的狡黠,他说:“线索倒是没有找到。不过,我却查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从老印的满脸自信中确信他此言非虚,于是也跟着咧开嘴笑了起来。
冯多多表现出了少有的激动,她说:“印老,赶紧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火麟食盒,头颅,还有那句口令……这所有的一切,这所有的一切我要立即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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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印慢悠悠地点燃一支香烟,他撅嘴吐出的烟圈翻滚着升上我们的头顶。当烟圈缓缓分散之后,老印的语气变得严肃不已,他说:“这件事情的开端,都源于1946年大年初二的那场武装暴乱。我离开的这三天之中,用掉整整一天的时候去翻阅关于这场暴乱的原始史料,认真仔细地阅读了二十几位暴乱匪首的审讯笔录,结果发现这些人居然躲过了大年初三的全城大搜捕,全部都藏身在当时的日本人住宅区。那名在江岸死掉的段飞同志,当时也跟随暴乱策动首脑藤田实彦一并藏匿其中。藤田实彦曾是日本关东军第125师团参谋长,此人是一位战争狂,那场暴乱完全是他组织策划的。他领导暴乱分子于1946年大年初四着手焚烧暴乱文件,以免给八路军留下证据。这之后发生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只是后来的八路军审讯者由于粗心大意,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们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我不禁岔话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果你查阅的那些史料上没有记载,你又是如何得知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
老印摆手道:“赫子,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讲完。其实,匪首藤田实彦早在策动这场武装暴乱之前就已准备了第二套备用计划,他们给这个计划取名为‘婆猪行动’,至于为什么取这么奇怪的名字以及这个行动的内容,稍后我会解释给你们听。由于段飞同志潜伏在他们中间,当他获知这个秘密之后,我想他是心急如焚的。为了把这份情报传递给等候在石人沟的秦队长,他不得已跟暴乱分子展开了搏斗,以求脱身——冯健的供词可以说明这一点,因为在江岸的时候,冯健和郝班长发现他的时候,他满身是血。段飞同志自知自己身负重伤,可能没有办法抵达石人沟跟秦队长会面,所以他危机之中想出了一个主意,利用火麟食盒传递这份情报——即便自己中途身亡,只要火麟食盒交到秦队长手中,那么秦队长也必然会知晓其中的隐义。谁知这一切都因为叶西岭的出现而横生枝节。叶西岭是潜伏在通化城的国民党间谍,从他获知‘万山深锁,一水中分’这句口令来看,他就是这场武装叛乱的参与者,否则这句与‘婆猪行动’密切相关的口令他是不会得知晓的。”
冯多多说:“在那两册卷宗里,我们已经获知叶西岭是沿路跟踪段飞的。既然他是暴乱分子之一,为何他没有下手杀死段飞,还要等到段飞把火麟食盒交给我父亲和郝班长之后再展开行动呢?”
老印气定神闲地说:“这一点非常容易解释。原因有二。其一,当时震江龙为了转移那批红货已经让王老疙瘩找到了叶西岭,他们是准备一同返回小西天的。如果他冒然下手,必然引起王老疙瘩的怀疑,这是其次。其二,毕竟当时整座通化城的戒严还没有解除,加之当时是黄昏过后,想要随随便便杀一个人也并非易事。况且叶西岭旨在那只火麟食盒,没必要脱了裤子放屁。”
我又问老印:“既然如此,叶西岭截获了火麟食盒之后应该就地销毁才是……”
老印不由分说打断了我的叙述:“这一点秦队长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叶西岭是因为看过火麟食盒里的东西才改变了初衷。也就是说,他已经猜到了火麟食盒里的所隐含的秘密。虽然他为了贪图跟秦队长的较量,把整件事情搞得复杂不已,但就凭他没有销毁火麟食盒这一点,足以说明他还是分得清大是大非的。”
冯多多说:“那么,火麟食盒里装着的真的是一颗头颅吗?如果是的话,我就更加搞不懂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颗头颅怎么会表达出‘婆猪行动’的含义?除此之外,叶西岭见到它口吐鲜血,郝班长见到它无故丧命就更让人费解了。印老,你可否解释一二?”
老印从怀里掏出一张对叠着很工整的美术纸,他边展开边说道:“因为那并不是一颗普通的头颅。头颅的主人生着一种罕见的怪疾,民间俗称巨眼病。”说着,老印将那张美术纸摊在茶几上。
我和冯多多连忙俯身观看,只见美术纸上画着一位年迈的妇女,她的右脸颊生长一嘟噜硕大的肉球,红里泛黑的肉球把整张脸撑得面目狰狞。更加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肉球的中央,居然还有一个腐烂的孔洞!
我被这张画像吓得瞠目结舌,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