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歌·山河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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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流星”迅如流星,疾似飞虹,瞬息万变,不及捉摸。每颗流星形状不一,可近可远,在空中来去自如,莫不随用者所欲。那划过天空的痕迹灿烂夺目,一若流星点亮永恒。
而“花”开时节动京城,姹紫嫣红的“花”最富诗意。飘红坠粉,颜色倾城,紫艳半开,清香袭人。繁花盛开也是不幸降临之时,沾到一点花粉,足令人昏昏欲睡,功力全失。
这是暗器名门“苏州吕家”最厉害的几样暗器,江留醉身后唯有茫茫大江,除落水外眼看避无可避。
被逼到绝路,江留醉反而露出微微的笑容。他压抑了大半日的愁情恨意,终于可在这场较量中发泄出来。金无忧为了不惊动地方,一路查访都暗地进行,可就是因为他江留醉懒得和这些人纠缠,才令金无忧出手相助。想到此,他深觉先前孟浪。这些人跟踪他一定大有意图,他不去想如何彻底解决麻烦,反倒一味逃避,终使得朋友为他所害。
他要使尽浑身解数,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两把小剑化作长虹,一青一紫,漫天剑光如龙飞电掣,刹那间挑起地上万千飞雪。烟花般的雪花飞溅开来,将十数枚暗器统统吞噬。一阵铮铮声响过后,两把小剑如挟着满目星光,一树银花,收揽着每分光华。火焰星芒与紫流星俱被江留醉打落江中,那两人却不幸沾上“花”粉之毒,手脚发软,两把刀“啪啪”跌落在地。
江留醉提剑靠近,寒光一闪,两把剑正对着两人咽喉。
“说,究竟为什么要跟踪我?”沁骨的寒意渗进两人的皮肤里。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无限的惊恐。
没有回答,两人倔犟地紧闭着唇,甚至闭上眼不予理会。适才的惊恐并非为了眼前的生死。江留醉一蹙眉,剑始终插不下去,反复问了几句都是如此。他叹气收剑,不愿再耽误时辰,望着郦逊之所驾马车驰去的方向,发足追赶过去。
等他的影子完全消失,一个身著灰色貂鼠细裘的华服女子走近那两人。两人动弹不得,瞪着眼珠子骇然望着她,与先前神情迥异。这女子清脆笑道:“做得不错,你们回去歇息吧!”两人没口地求饶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她不慌不忙,纤手在两人脸上一拂,吓得她们几乎要晕死过去。待闻到清香扑鼻,“花”毒顿解之时,那女子丢下一包银子去了。
两人哆嗦着捡起银两,摸着脖子不敢相信。一人说道:“她叫我们试他功夫,刚才算是试出来了么?”另一人道:“你我都应付不了,想是试出来了。那个姓江的小子倒是厉害,不晓得能不能对付这女人。”前面那人心有余悸呆了半晌,道:“她歹毒得紧,只怕那傻小子杀不了她。”
两人相互搀扶,提了银两和刀,慢慢地找船回去。渡头另一侧,江留醉从隐蔽处现出身来,脑中全是那女子的身影。
她是谁?为什么要调查他的武功?江留醉百思不得其解。按说他默默无闻,江湖上更不认得什么朋友,也不曾得罪任何仇家,怎会被人如此留意?想到郦逊之叫他出手后留下来看端倪,果然走对了一着。
此刻他无暇多想,纵步如飞追赶马车。迎面的寒风猛烈,但想到郦逊之所说,会在前面五里处相候,他心中浮上淡淡暖意。
赶了五里路,马车果然停在沿途,江留醉喜悦地奔上前,掀开帘子,竟空无一人。冬日清冷的风掠过他的脖间,江留醉伸手摸上车里的锦绣垫子,冰凉一片。
他俯身查看雪地上的脚印,马车四周除了他匆忙赶来留下的杂乱痕迹外,并没有其他踪影。难道他们遭突袭后自马车内跃身而起?他不由把目光投向更远处,果见灌木丛上有星星点点的碎雪坑。
他略一思量,这三人武功均不弱,绝无人能半途将之劫去。既然如此,江留醉提气纵身,沿着雪堆上的痕迹一点点离开马车,向不远处的山林跃去。
踏入山林走得几步,有梅花枝头沾雪,恣意开放。江留醉正自心中一爽,脚下忽然伸出一只手,突地勒住他的脚踝。他一惊,自然而然用上了师门的“宝相功”,体内激出一股刚猛真气,自昆仑、金门、京骨冲出,震开那人的手。
江留醉掠上身旁一株松树,脚勾了枝杈倒挂下来,两把小剑飞刺雪地。一个黑影破雪而出,迎面一团寒光朝他打来。江留醉人是倒的,看得却清楚,这人不是郦逊之是谁?慌忙一点树干横飞两丈,生生将混沌玉尺的攻势躲过。
郦逊之半途变招,停手苦笑道:“怎么是你?”江留醉有过被人跟踪的经验,甚是乖觉,拉了郦逊之指指地下,示意两人一齐埋伏。郦逊之点头应了,旁顾无人,即刻如飞鱼入渊没进雪堆之中。
江留醉见他藏身在灌木丛中,寻思自己衣色如雪,索性攀上松树,隐在清泠玉树间。耳畔传来郦逊之蚁语传音之声:“不知是小童还是其他杀手,跟我们一同过了江。”江留醉暗想,若是小童跟来,只怕刚才打草惊蛇,早看破他们藏处。想到“埋伏”两字,他透过枝丫寻找燕飞竹和蓝飒儿,整个山林悄寂无声,仿佛除了他和郦逊之再无他人。
两道寒星仿似雪花,飞矢般急速朝两人藏身处射来。“噗”的一声,一枚圆环敲在另一枚圆环上,借力钻入地下,留在空中那枚则借势击入树中,向江留醉尖啸而去。
没有动静。簌簌几声响,有雪块自树梢落下,树枝就像喝醉酒般上下摇晃着。射暗器之人似乎放弃了追击,听不到一点动静。
良久,郦逊之缓缓自雪堆中直起身,手中抓了一枚圆环。江留醉苦笑着跳下树,拿了另一枚圆环,皱眉道:“又是吕家的暗器!双心环既已出动,银铃子大概也不远了。”他取出一枚紫流星,拿给郦逊之,“我在码头上对付的人,也使吕家的暗器。”
这几样均是名列暗器百家之物,威力不同寻常,不易仿制。郦逊之道:“苏州吕家?难道这两批人是一伙的?”两人俱百思不得其解。对方无论是冲着郦逊之还是燕飞竹,他俩之前与江留醉均毫无瓜葛。
“什么一伙的!”蓝飒儿拉了燕飞竹自五丈外的松树后走出,手上拿了几枚双心环,“我们如影堂的暗器全是吕家所制,刚才是我发的,叫你们两个家伙起身。”
江留醉愣住,不晓得究竟出了什么事。蓝飒儿没好气地往马车的方向走,嘴里嘀咕着:“说什么有人跟踪,慌慌张张要我们躲起来,明明没事。”燕飞竹面色平静,一语不发地经过两人。
郦逊之苦笑,把双心环放入袖中,左右四顾。与江留醉告别后,他强烈地感应到监视那人一路尾随,遂知会二女避入林中雪地。谁知对方久候不至,难道看破了他的用意?
江留醉情知郦逊之不会大惊小怪,好在他的追兵已除,放下一桩心事,对郦逊之道:“按我们说好的,你先走,我跟在后面,看到底是谁打你的主意。”
郦逊之一步步走回路上,闻言摇头:“此人甚是狡猾,我怕这招骗不过他。对了,你的事怎说?”江留醉把那华服女子的事告诉了他,郦逊之沉吟:“难道她是你师父的仇家?”江留醉皱眉,心想这可大大不妙,须探听清楚及早知会师父才好。
四人回到马车上。经此番折腾,天色渐暗了,众人匆忙出了瓜洲镇,马不停蹄前往扬州。
第三章 不测
又两日,到达扬州。扬州为淮左名都,夜间华灯遍布,楼船箫鼓,人声鼎沸。四人寻了一间名叫晓霞馆的旅舍打尖,两人一屋,各自在屋里用了晚膳。
郦逊之想到金无忧先前说的话,特意把蓝飒儿叫到房外。蓝飒儿守在门口,不肯多走一步,道:“有事在这里说。”郦逊之心想,如影随行,这话说得果然不错,便问:“上个月,嘉南王府君啸将军曾押送一批货物经过润州,住在你的酒楼中,可有此事?”
蓝飒儿道:“有啊,他们喝了不少酒,说起来我也灌了酒。呵,你问这事,难道是想为金无忧查案子?”郦逊之怒气冲冲:“他们为官府办事,你怎好灌他们喝酒?”蓝飒儿笑靥如花,看他生气非常开心,道:“男子汉大丈夫,喝点酒有什么大不了?总之他们进来时押了几只箱子,出去时还是那几只,上面官府的封条全好好的,你呀,瞎操心。”
郦逊之道:“不是我操心,封条虽是好的,里面的东西却全被换过。若依我说,蓝老板和这酒楼嫌疑最大。”蓝飒儿一惊,笑容不减,斜飞他一眼:“啊呀,我好怕,如影堂从不与官府作对,我如何能受此冤屈呢?”她捂着胸口叫唤,若有其事地叫苦。郦逊之被她弄得无法,只得摇头去了。
不想燕飞竹在屋里听见他们的谈话,凝视着蓝飒儿的身影看了一阵,从行李里取出一方棋盘,放在桌上。她未摆一子,一动不动盯着棋盘。蓝飒儿回身进屋看见,道:“郡主如有雅兴,我来陪你下一盘如何?”
江留醉有心见识扬州繁华,又恐燕飞竹遇到麻烦,踌躇着是否要上街去。郦逊之心知蓝飒儿武功不弱,对他说道:“我和你到附近逛逛,不离这左右便是。”江留醉喜道:“好啊,我们不走远,照看得到这里就好。咳,早想跟你好好喝一杯!”说着,搓着手一路出门了。
两人在邻街找了一家卖各样酒水的列星楼,临街坐了,随意点了一坛绍兴酒,开怀畅饮。喝过几杯,两人皆松懈下来,江留醉提议道:“我们来划拳如何?”郦逊之面有难色,江留醉笑道:“放心,这划法不难,叫作‘五行生克令’。拇指为金、食指为木、中指为水、无名指为火、小指为土。你我同时出拳,按五行生克定胜负,可好?”
郦逊之一听,兴趣大增,爽快应了。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两人都是滚瓜烂熟,一下斗得激烈。几回下来各有胜负,负者罚酒一杯,喝得甚是高兴。
玩了一阵,酒至半酣,郦逊之道:“边喝边说更热闹,我们行酒令可好?”江留醉道:“你明知我读书没你多,非要咬文嚼字。好,我奉陪到底。”郦逊之想了想,道:“以天字开头,汉乐府或魏晋六朝诗句均可,一人说一句如何?”江留醉心想先下手为强,忙抢道:“行,我的第一句来了——天公出美酒,河伯出鲤鱼。”
郦逊之哈哈笑道:“我接一句——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
“天迥浮云细,山空明月深。”
“天河来映水,织女欲攀舟。”
“天……”江留醉想了想道,“天高日色浅,林劲鸟声哀。”
“天网弥四野,六翮掩不舒。”
江留醉想了半天,笑指郦逊之道:“你定是事先想好了,不过我也不怕。天生男女共一处,愿得两个成翁妪。”
郦逊之皱眉道:“这是谁的诗?”
江留醉得意道:“这是北朝乐府,叫《捉搦歌》。‘谁家女子能行步,反著裌褝后裙露。天生男女共一处,愿得两个成翁妪。’”
郦逊之扑哧笑道:“这诗甚是有趣。妙,妙!我也想好了——天地长不没,山川无改时。”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子按剑怒,使者遥相望。”
“啊呀!”江留醉苦恼搔头,举杯叹道,“早就知道这个斗不过你。”
郦逊之笑道:“换过一字再来如何?这回你来挑。”
“就挑‘失’字。”江留醉笑吟吟地道,“因我只知道一句——失群寒雁声可怜,夜半单飞在月边。”
这回轮到郦逊之犯难了,左思右想之时,一个脆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