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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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卿家真是好福气,居然能惊动太后出面,果然是手眼通天啊!”
他偷眼抬头一看,只见朱太妃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却是在和赵煦说话,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敢多待,急匆匆地冲出了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重新回到阔别多日的家中,高俅自然少不得安慰了英娘一番。待他得知妻子真的为了自己的事情去见澄心,甚至不惜抛头露面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听消息时,还是心中感动,毕竟,英娘不同于云兰澄心那种女子,在外的勾当是不太熟悉的。
抚慰了妻子,高俅又从高明那里得知,自己的那封信很早便到了伊容手中。算算时间,他哪里还会不知道向太后及时出现背后的玄机,对于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而言,这已经是分外难能可贵了。他本想托赵佶送去谢礼,但又想到对方乃是向太后身边最得用之人,恐怕是什么东西都曾经见过,而且时机实在不太恰当,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次日一大清早,高俅才起身便听得门外传来了章惇到访的消息,不由大吃一惊。和先前在福宁殿的咄咄逼人不同,此时的章惇一副温文尔雅的宰辅模样,似乎和高俅没有半点芥蒂,言语中也带着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优雅。
“伯章,先前的误会我就不提了,就让过去的事情过去吧。”坐在客位上,章惇面带亲切地说道,“圣上既然令你协助,想必是早有定计,否则昨日也不会单独把你留下来。你有什么章程便尽管说出来,一个月的限期并不长,若是到时一无所获,你我都不好在圣上面前交待。”
高俅心中冷笑,但他也知道章惇所言确实没错,思忖片刻,他便拱拱手道:“章大人,我从未涉及过此等俗务,唯有以大人马首是瞻。总而言之,大人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章惇面上笑容一凝,但他多年官场沉浮,城府早已历练得深沉无比,此时此刻,他立时把高俅归到了不知深浅那一类中。“既然如此,那我就想询问一句。伯章和遂宁郡王相交莫逆,可知道有谁能模仿出那样神似的笔迹么?”
“世上奇人异士极多,善于模仿他人笔迹的不在少数,若是从这一方面入手无异于大海捞针。”高俅才不会真的认为章惇的府邸遭人闯入,只是能把事情设想到如此缜密,他却不得不心生惧意。他沉思了好一会,抬头的一刹那却瞥见章惇的笑容有异,心中陡地一突,难道这老奸巨滑的家伙早已经有了定计?
“伯章,此事若要真的查出一个所以然来极难,不过,你不妨从另一方面考量。若不是元祐旧党所为,又有谁会刻意和朝廷过不去而肆意传播谣言?圣上自冲龄即位,虽然算不上前所未有的明君,但好歹也是励精图治,寻常百姓应该不会如此诋毁才对。如此一来,可能隐藏在幕后的人就呼之欲出了。”章惇笑吟吟地侃侃而谈,对高俅的神情却无比留心。
高俅不禁悚然动容,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就算再愚蠢也能分辨出章惇的言下之意,竟是祸水东引之计!短短时间内章惇竟能把握全局,最终乃至考虑到这个份上,不愧是大宋历史上有名阴狠的宰相。然而,他倏地想起那神秘的顾家父子,心中不禁又笃定了几分。此事若是能够细细计划,功劳不见得会尽归章惇。
“章大人果然高明!”他欠身言简意赅地答道。
章惇这才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神色,两人对视良久,突然莞尔一笑,至于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快意,则不是他们这种死敌能够拥有的了。
钱勰一向为官清廉,先前听章惇之言险些铸成大错,挂冠求去的心顿时重了。两次请求面圣未果后,他自忖重重得罪了章惇,因此郁郁寡欢之下,一时竟卧病不起。在这种情况下,曾布立时上书举荐立刻自己的门生阮大猷,赵煦便用阮大猷权知开封府,章惇大恨之下又毫无办法,待要迁怒钱勰却又难找理由,最后只能怏怏不乐地作罢。
绍圣二年七月十五日,章惇请旨动用禁军大索全城,得辽夏奸细数十人,一时间,朝野尽皆震惊。而后的搜检中,禁军又在这些奸细常常出没的酒肆青楼中搜出了各色书信,其中不乏有涉童谣之事者,至此,赵煦愈发对辽夏暗中策动此次风波深信不疑。
章惇的大动作并未改变高俅的初衷,他很清楚,相对于露出马脚的一些小喽罗而言,顾家父子才有可能是真正的大鱼。然而,捕鱼容易收网难,自己又不像章惇那般强势,禁军那边根本调动不到一兵半卒,而且在事未功成之前,上报赵煦也是万万不能。左思右想,他只能把主意打到了曾布头上。毕竟,比起章惇来,有志于执政的曾布要好对付得多。
由于高俅曾在天香楼见过阮大猷数次,彼此也算小有交情,因此在打听到曾布举荐了此人为开封知府后,他立刻选择了阮大猷作为突破口,很顺利地见到了曾布。
一番交谈之下,待得知高俅手中有更大的线索之后,曾布立刻对高俅大为赞赏,恨不得当场认了师生。久经仕途的他很是明白当今天子的心性,若是能真的捕捞到大鱼,他一定能够破开章惇的压制成为执政。毕竟,高俅此时官卑职小,功劳大半都是他的。
对于曾布言语中流露出的贪婪模样,高俅自然是极为不齿,然而,章惇在朝权势日大,自己若不能找一人倚靠,休说他日哲宗驾崩后议立新君,就连眼下都不见得能保住自己。在这种情形下,他又婉转表达了赵佶的善意,登时让曾布为之大喜。
“伯章你放心,观前几日情形,太后对遂宁郡王极为看顾,而且早已看穿了他章惇构陷宗室的心思。”曾布极其亲厚地拍了拍高俅的肩膀,一口承担道,“郡王年少聪颖人尽皆知,我必不会让他遭奸人所害!”
“如此便要倚仗曾大人了!”高俅起身深施一礼,心中不无感念。此次的遭灾有惊无险,不仅如此,还颇有因祸得福的意味。横竖自己已经将人得罪得狠了,那么与其独占天大的功劳,还不如推给别人一些,这样的分功又何尝不是分谤?
汴京的这场风波虽然让平民百姓惊慌失措了一阵,但是,辽国和西夏乃是大宋心腹大患这一条他们还是知道的,战争的恐怖更是被蜚短流长的谣言夸大了无数倍。于是乎,众多百姓纷纷以无比的热情投入到了这一场锄奸行动中,不少潜伏得极深的密谍纷纷落网。见到如此情景,本意只在于祸水东引的章惇立刻变得十万分亢奋,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苦苦追查的同时,曾布也开始了他的行动。
第二卷 崭露峥嵘 第二十章 重拳出击
顾焕章这几日总有些心惊肉跳,外边的风声自然瞒不过他。自从被辽人诱惑一步步成为密谍起,他就养成了表面上处变不惊的本事,但实际心防却极为脆弱,一有风吹草动便难以安寝,这一次也是如此。每逢听到坊间传言有密谍被抓,他的心就会狠狠悸动一下,直到这种时候,他方才感到萧芷因的王族风范,看人家吃得香睡得好,他真是连羡慕都来不及。
熬了数日,他终于再也难以忍受那无形中悬在头顶的利剑,无可奈何地向萧芷因问计。“大人,如今外间搜索日渐严密,我大辽在汴京的密谍极多,想必也有落入罗网的,若是再不采取措施,恐怕到时损失不小……”
“你在大宋这么多年,怎么连对方引蛇出洞的主意都不知道?”萧芷因不耐烦地打断了顾焕章的话,心底充满了鄙夷。这些天来,他越看此人越觉得不是滋味,自己当初为了谋求获得一个稳妥的身份而住在顾府,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若是此时轻易行动,那就中了别人的诡计了。这种时候正是该偃旗息鼓,哪里还能做出什么应对!”
“可是……”顾焕章欲言又止,他又怎能说出自己名义上的远房侄儿,实际上唯一的儿子也在无意中被牵扯了进去。若是不能趁机把水搅浑,怕是儿子不知要被关多久。思虑良久,他狠狠心改口道:“大王,有一句话属下很早便想说,之所以一直隐在心中,只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此次的童谣事件我们只是推波助澜了一把,宋人大张旗鼓追查,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须知历代君王最看重文治武功,这大宋小官家亲政不久,难保是借此罪名欲向我大辽开战……”
“你说什么?”萧芷因这下忍不住了,他一把揪住顾焕章的衣领,狠狠地把人拖到了跟前,一字一句地问道,“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顾焕章只感到喉咙口透不过气来,饶是如此,他还是气喘吁吁地答道:“属下只是从朝局中猜出来的。大王,大宋历代皇帝中,但凡青年即位的便极其注重军功,如今的情势下,即便小官家原本没有这个意思,在那些大臣的撺掇鼓动下,他也说不定会以莫须有的理由开战,待到那时……”
“待到那时,我大辽铁骑自会把那些疲弱之军杀得片甲不留!”萧芷因冷哼一声,随手放开了顾焕章的衣领,“不过你说得也算有理,我派出的那些密谍都是训练有素之徒,绝不会轻易露出马脚,如此看来,必是大宋朝中有人作祟!”沉吟良久,他也没有再多话,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
“你看准了,那个顾南确实离开了顾府?”高俅瞪着刘宗咸,直到对方给出了一个异常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仅凭那枚玉佩和顾南先前的态度,他就可以断定顾焕章和其并非父子,而顾南更可能是辽国贵族,这一点在高明冒险潜入顾府后得到了证实,惟一可惜的就是没能弄清楚顾南的真实身份。所以,要是抓到了顾南,很可能不是立功而是自找麻烦,他当然不会选择这个做法。
“沈留!”高俅唤来这个心腹家人后,仔仔细细叮咛了他两句,然后着他去曾府报信。做完了这一番准备,他又转身看着刘宗咸,直到盯得对方毛骨悚然之后,他方才缓缓吩咐道,“刘宗咸,你如今暂时不能留在京城,这样,你先到帐房支领一百贯钱,然后到无锡去,设法接近李纲父子,过几年我自然会把你调回来重新任用。”
刘宗咸生来就是举一反三的聪明人,见汴京局势如此紧张时,高俅还能有空注意顾家,自然懂得其中有文章。当下他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应承了之后便退了出来,那一百贯自然就落了腰包。
当日下午,曾布匆匆入宫,而后提请赵煦单独奏对。君臣俩足足商议了一个时辰,曾布方才拿着哲宗手令先去了殿前司调人,又派人知会开封府阮大猷。当大批兵卒团团围住榆林巷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当听说顾府之外集结了大批禁军时,顾焕章不禁面若死灰,但还存着最后一分侥幸。他最怕的就是那些人抓住萧芷因,要知道,以萧芷因的傲骨,说不定到时会坦然言明身份。若是堂堂大辽海陵郡王被大宋拿住,到时的纷争就很难说了,自己更是将会被处以重刑。而现在却不一样,只要能够毁掉所有证物,再能够设法熬过严刑,届时结果如何还尚未可知。想到这里,他立刻把一干仆役感到外院稍作拦阻,自己则匆匆冲进了书房。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书桌上的一个机关,靠墙的角落处立刻多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连忙高举油灯顺着台阶缓缓而下。地下赫然是一个颇为宽阔的密室,四壁的书架上摆放着一摞摞的卷宗,都是他历年来收集的各种情报副本,这个地方就连萧芷因都不知道。他直截了当地走到靠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