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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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自己,我必须立即冒出水面,回到飞机上去!
可是,我此来的目的,又是为了甚么呢?我不是曾许下豪语,不论海底有著甚么怪事,一定要探个明白,才算是对得起摩亚船长的么?
这时,我开始感到,在未曾经历一件事情之前,想像可以应付是一件事,而到了身历其境之际,是不是真正能应付,又是一件事!
出了那船舱之后,我双手拉住了船舷,这时,只要我双脚向上蹬一下,我就可以离开这艘怪异莫名的沉船,浮上水面了!
但是,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具小型的无线电对讲机。
这具对讲机,搁在近船舱处的两个木桩之间,那一定是麦尔伦留下来的。我当日在毛里人号的甲板上,听到那种声音,一定是由这具无线电对讲机传过来的。
看到了那具无线电对讲机,事实上,并不能增加我的勇气,相反地,却增加我的恐惧,但是,却也使我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那便是打消了离开这艘怪异的沉船的原因。
我向下沉,伸手取起了这具无线电对讲机,同时,那种“拍拍”声,还在不断传来。
我又发现,有一扇半打开的舱门,可以使我进船的内部去,而且看来,海沙只不过淹没了船的外部,并未曾侵入到船身之中。
这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一艘船既然在海中浸了数百年,当它的一大半,被海沙淹没之际,海沙一定也填没了船上的每一个空隙。但是,这艘船既然在海中浸了数百年之久,还是如此之新,那么,就算海沙未曾侵入船尾部分的船舱,也不算是甚么特别的怪事了!
我勉力定了定神,从那扇舱门中,钻了进去,向下慢慢游去。
我已游到了船尾部分的船舱之中了,那正是被埋在海沙之中的。我过了一个舱又一个舱,舱中全是空的,那种“拍拍”声,越来越近,我心中的惊悸,也越来越甚。
我在想,那一定是有一条大鱼,被困在舱中游不出来了,是以正在以鱼身撞著舱壁。
但即使当我那样想的时候,我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性是不大的。
因为,就算有大鱼被困在船舱之中,所发出来的声音,也不是那样的,这时我所听到的,明明是有人用锤在敲钉子的声音。
我终于又来到了一个舱的门口,舱门紧闭著,而且,我也可以肯定,那种敲打声,是从这扇门之中,传出来的。那也就是说,只要我伸手推开门,我就可以看到,究责是甚么东西在发出那种怪异的声音来了!
我伸手去推门,我的手在发著抖。
在水中,手发抖,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
由于我的手在发抖,而且,抖得如此剧烈,是以当我伸手向前的时候,抖出一连串的水花来,我推门,可是那扇门却不动。
附在我头罩上的灯光,正照在那扇门上,而我已伸手在推门,我当然可以看清这扇门的结构,这扇门看来,并没有甚么不同,只不过在门口,有十字形交叉的铜箍。
而且,根据位置来推断,这间舱房,可能就是这艘沉船的船长室。
我推了一推,没有将门推开,心中有点不服气,因为我不信我会推不开一扇在海底沉了数百年之久的船舱的门,于是我用力,以膝去撞门。
当我的膝盖撞到门口之际,发出了一下声响。
而在这一下声响之后,那种“拍拍”声,忽然停止了!当那种怪异的声响,不住在耳朵响著的时候,固然使人觉得可怖,但是当那种声响,忽然消失,变成了一片寂静之后,却更加叫人受不了!
我那一撞,并未曾将门撞开来,于是,我略退了一退,用整个身子的力量,向前撞去。
我以为,这一下,一定会重重撞在门上的,却不料,就在我的身子,快撞到门上之际,那扇舱门,陡地打了开来!别忘记船是呈四十五度角斜埋在沙中的,那扇门一开,我立时向下沉,沉进了门中。
当我止住了我下沉之势时,我已经碰到了门对面的舱壁,我立时转过身来。
在那一刹间,我看到了那绝对无法置信的事!
在我的对面,在灯光所及的地方,有一个人!
是的,我说是一个人,不是一条鱼,那人 我真不知该如何依著次序来说的好 那人并没有任何潜水设备,就是一个人。他穿著很简陋,但是显然不是属于现代人的衣服。
他的头发,向上浮起,浮在水中,他睁大了眼望著我,在他的面前,是一口相当大的木箱子,他的手中,捏著一个铁锤。
一个人,在木箱上锤铁钉!
这样的一件事,如果放在陆地上的话,那真是普通之极的事情。
可是,现在却是在海底,在一艘沉了数百年的沉船之中,我记得,我不断地发出尖叫声,我看到那人,口中喷出气泡,挥著铁锤,向我击来。
他的第一锤,就打破了我的头罩上的灯,我的眼前,变成一片漆黑。
我根本已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因为我心头的惊惧,便我全身发软。
在一片漆黑之中,我只觉得,对方的铁锤,不断地击在我的身上。
如果不是在水中的话,我想,我一定要被对方的铁锤,打得骨断筋裂了,但是水的阻力却救了我,我只感到一下又一下的打击,但是却不致于致命。
当我有了气力,可以推开那个人的时候,我不知道已挨了多少下打击,我推开了那人,向上浮去,大量的气泡向上升,我竟然一下子就浮出了舱口,我立时将门紧紧地压上,大口喘著气。
我这时的一切行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因为我脑部的正常活动,几乎全为过度的惊惧所破坏了,我无法详叙当时动作的细节,因为我根本无法知道我做了一些甚么,我是在一种狂乱的情绪下动作的,我不知压了那扇门多久,我又向上升去。
我一面向上伸,一面手脚不住乱动,我一直向上升著,是怎么离开那艘船的,我不知道,我一看到了光亮,就拚命向前游,一直游出了不知多远,才升上海面,当我从海水中冒出头来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到。水上飞机,就停在离我不远处。
而当我升出水面之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切全是不可能的,全是我在海底所产生的幻觉,我又向前游著,抓住了水上飞机舱口垂下来的梯子。
我甩脱了头罩,大口喘著气,头罩浮在水面上,上面的灯被击碎了。
如果我在海底,所遇到的一切,全是幻觉的话,那么,头罩上的灯,会随著幻觉而碎裂么?
我勉力使自己定下神来,一面喘著气,一面又下了几级梯子,将浮在海面上的头罩,捞了起来,一口气爬进了机舱之中,再来看那头罩。
我之所以要爬进了机舱之后再看那头罩,是因为我怕停留在梯级上,而又证明了我在海底所遇到的一切并不是幻像之后,我会支持不住,而跌进海中去!
这时,我已经进了机舱,坐了下来,再来察看那头罩,只见上面的灯不但被打碎了,而且,在铝合金制成的头罩上,还有很多凹进去的地方,那显然是用锤子,大力敲击出来的。
我眼前立时又现出了在海底的那个人,挥著锤子向我进袭的形像,我的头上,还在隐隐作痛!
这真是太可怕了,我整个人软瘫著,像是虚脱了一样,除了大口大口喘著气以外,甚么也不能做。
我不知自己在座椅上痈痪一样地坐了多久,等我又有可能打量四周的环境时,我发现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那就是说,我在机舱之中,脑中一片空白,甚么也无法想,像是木头人一样地坐著,已经有几小时之久了!
我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一样,突然跳了起来,关上了机舱的门,然后,我以神经质的动作,发动了引擎,由于我的心思是如此之慌张,以致我的全身,都把不住在簌簌发抖,水上飞机在海面上向前疾冲了半小时之久,我竟忘了拉起起飞杆来。
等到飞机上了空,我一面喘著气,一面和最近的机场联络,告诉机场控制室,我要紧急降落。
这时候,水上飞机实在一点毛病也没有,但是有毛病的是我这个飞机驾驶人,我的飞机驾驶技术,应付这种水上飞机,绰绰有余,但这时,我不住在发著抖,比最厉害的疟疾患者尤甚,我只要求能降落,让我好好地静上一静。我甚至连机场控制室的回答也没有听清楚,幸而我还有一分理智,使我能向目的地飞,而这一点,事实上也由于是求生的本能而来的。
当水上飞机降落之际,在跑道上可怕地弹跳著,又折断了一只机翼,才算停了下来。我依稀听到了救伤车和救人车的紧急呼号声,但是以后的情形如何,我就完全不知了,因为我已经忍受不住,而昏了过去。
当日,麦尔伦和摩亚船长,自水中升上来之际,他们的面色虽然恐怖,但是他们却也不致于立时昏了过去,那并不是我的神经不如他们坚强,而是因为他们有两个人,而且立时又看到了我的缘故。
当一个人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如果仍然只有他一个人,那么,这种惊恐,必然迅速加深,以致于不可忍受,但如果立即遇到了别人的话,恐惧就会比较减少。
我就是直到降落之际,并没有任何机会遇到任何人的缘故,是以才忍受不住而昏迷过去的。
事后(九天之后),一位精神病专家对我说出了他的意见,他说,一个人在过度的惊恐刺激之下,在最短时期内昏过去,是一个好现象,那能使人的神经,有松散的机会。如果不是藉昏迷来调剂神经,那么,便会有可怕的后果 发疯。
我当时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早已住在医院之中了。
一位医生在病床之前,看到我醒了过来,他立时道:“镇定一些,你受了极大的刺激,我已替你注射了镇静剂,你最好快些熟睡。”
我眨著眼,想坐起身来,但是我的身子才动了一动,医生双手就按住了我的肩,直视著我。不知道是镇静剂的作用,还是他在望著我的时候,在施展催眠术,总之,我甚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只觉得极其疲倦,而立时合上了眼,睡了过去。第六部:鬼船的进攻
这一觉,足足睡了二十小时之久,等到我再度醒来时,我已经恢复正常了。
在护士的搀扶下,我起了床,然后,我洗了澡,进了餐,精神十分好,虽然想起海底中的情形,仍然有点不寒而栗,然而我毕竟是经历过许多古怪荒诞的事情的人,总可以忍受得住。
接著,是摩亚先生来了。
他走进病房,就道:“我一接到你紧急降落的消息,立时启程来看你,你怎么样?”
我勉强笑了一下:“看来我很好,不过那架飞机却完了!”
摩亚先生挥著手:“别提那架飞机了,你在海底,究竟遇到了甚么?”
我略为考虑了一下,说道:“请你镇定一些,也请你相信我所说的每一个字!”
摩亚先生的神情很严肃,于是,我将我在海底所见的情形,讲了出来。
当我说完之后,他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一言不发,站了起来,我道:“你以为 ”
摩亚先生陡地打断了我的话头:“算了,早知有这样的结果,我不会答应让你去潜水!”
我呆了一呆,但是我立时明白了他那样说是甚么意思,我不禁大是有气,大声道:“怎么样,你根本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摩亚先生的态度,变得和缓了些,他想了一想,才道:“不是我不相信,而是我数十年来,所受的教育,无法相信你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