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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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当年的惨况,乃至十年过去,这伤痛仍在民间默默流转,难以愈痊。虽然杜扬振振有词,但他决不相信一向温文儒雅的赤鹤会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更何况,若说这阴险狡诈的圣域还有谁让他自心底里尊敬,那就是赤鹤,只有赤鹤。
伤痛太长,有如洪荒,人生苦短,白驹过隙。
赤鹤再次苦笑,迎着杜扬的目光,徐徐开口,“证据确凿,赤鹤无可辩驳,愿以一死谢罪。”
莫良几乎要冲过去,墨鹭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强行将他按在身边。
“赤执,我要的是真相,不是一命偿一命,”杜扬淡看他一眼,“而且,数以万计黎民百姓的无辜性命,又是你一命就能抵得过的么?”
赤鹤绝然道,“杜法使查到的便是真相,你还想我怎样?”
杜扬正色道,“赤执,我想听你的解释。”
赤鹤道,“我无话可说。”
杜扬道,“当真?”
赤鹤道,“当真。”
杜扬目光渐渐凝重,终于垂下双目,一把将茗眉刃掷在地上,“杜某一向敬重赤执为人,但今日你既然全盘认下,杜某也只能秉公办事。”
莫良一边努力想要挣脱墨鹭,一边高声道,“赤鹤叔叔,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
付元冲上前一步,“赤执,没想到那等惨烈的祸事竟是出自你的手,时至今日,赤执便在圣主面前谢罪吧。”
墨鹭摇头叹道,“墨鹭敬重赤执的坦率担当,但兹事体大,于理难容,赤执,还请莫怪我等无情。”
紫麟随后亦道,“赤执行事一向干脆利落,既然甘愿以命相抵,请动手吧。”
面对众人的步步紧逼,赤鹤面上却现出一抹释然。
那一日的天塌地陷,纠缠了他整整十年,若真能用一己之命阻止一切发生,他甘愿,可是,他去晚了。无力地看着一切发生时,他竟想到了梁霄,那一刻,他终于也亲身感受到绝望的滋味,无能为力,只有绝望。
赤鹤俯身拾起茗眉刃,执在掌中深深注视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最后只有一事相求。”
杜扬道,“什么?”
赤鹤道,“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杜扬道,“赤执可是想着待过血完毕帮梁霄去除体内寒毒?”
赤鹤点头,“正是。”
付元冲道,“杜法使,万万不可答应。梁霄的墨玉如何你很清楚,赤鹤的功夫也不可小觑,若是二人联手耍什么诡计又该如何?”
杜扬沉吟片刻,又道,“赤执,若你信得过杜扬,杜某愿意立誓,等梁霄为这孩子过血完毕,定当全力助他去除体内寒毒。”
赤鹤听杜扬讲完,不再说什么,只是抱拳致谢,他与杜扬虽然关系平平,却深知此人可以信赖,终于一手执刀,对准自己心口。逼迫他的,不是眼前各有所图的人,而是他心底始终无法释怀的罪孽,他所认为的,他的罪孽。
只是,那个人的笑颜竟再次浮现心头。红烛摇曳,凤冠霞帔,不过是今生的一场幻梦。
若真的可以今生无亏欠,来生无牵绊,有多好。
☆、并刀如水
漫天大水,一波一波汹涌而来,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中,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四下茫茫,只剩一片黑暗。身体像孤叶般飘摇,终于,眼前迎来熹微的光,一双手,缓缓伸到面前,牢牢握住即将被巨浪吞噬的生命。
景杰的身体一怔,于涔涔冷汗中睁开双眼。
又是这个梦,又是这个大水的梦。
感觉到周身潮气袭人,景杰茫然四顾,灯光幽暗,地上许多长长的人影,一时不知眼下是何时何地,侧首间,终于看到外婆,同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外婆紧紧握着,汩汩地有淤黑的血流出,而另一只,正与梁霄合掌相对,一股莫名的温热正自梁霄的手掌缓缓传入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四肢百骸,心口肺腑竟是奇异的舒畅。
四周出奇的安静,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叮一声脆响,一把荡着寒光的匕首掉在青石地上,季无尘幻影一样出现在赤鹤身前,牢牢抓住他原本执刀的手。
莫良第一个低呼出声,他一直被墨鹭制住手臂,眼看赤鹤举刀,紧张得心跳都要静止了,直到此刻才长舒一口气。
季无尘道,“各位,有两件事还没查清楚,又何必急在这一时片刻。”
墨鹭终于松开莫良,上前几步,向季无尘抱拳道,“季先生远道而来,好好的一场切磋却被我域中旧事搅了,实在抱歉。现在我们不过是清理门户,还望季先生高抬贵手。”
季无尘微微一笑,“圣域的事我一个外人自然不会插手,我只是想把我想问的话问完。”
杜扬亦笑一下,他似乎早料到这个局面,“季掌门想问的是何事?”
季无尘道,“圣主是怎么死的?天地同寿何在?”
赤鹤缓缓摇头,仍是沉默。
季无尘眉稍微蹙,看着赤鹤,“为什么,你宁肯死也不愿说出来?”
赤鹤淡淡道,“事已至此,多说又有何用。”
此时,一个声音悠悠传来,“他不说,不过是因为他不知道。”
众人循声望去。
梁霄依然盘膝坐于原地,深吸一口气,暂时停止过血,又道,“季掌门,你想要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只是,请你给我点时间。”
赤鹤豁然转身,直视梁霄双眸,微微张口,终于只是摇了摇头。何必执着至此,你的命,我怎么可能要。
梁霄不再说话,闭上双目,继续全力运功过血。
景杰挣扎着从黄夫人怀中坐起,低低唤了一声“梁霄”。梁霄已发现景杰醒来,只是兀自闭目运功,并不理会他。
付元冲朝梁霄大步走去,“有话快说,何必卖关子?”说话间,摸出腰间的拂尘,似是随时准备出手。
季无尘缓步上前,沉声道,“我已经等了十年,也不差这一点时间,各位不妨给季某个面子,等等又何妨。”
紫麟道,“既然季掌门开口,我们定然会等。”言罢,冷冷看了梁霄一眼,“梁霄,这一次,咱们新仇旧账不妨一起算算。”
景杰怔怔看着众人,虽然一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猜到这些人要对梁霄不利,眼见梁霄为自己运功疗毒,知他功力肯定会极大损耗,便奋力想把行血的手挣脱开,却见黄夫人探手过来,将他的手紧紧按在梁霄的手掌上。
景杰回首看黄夫人,低声道,“外婆,别这样。”
黄夫人只是目光绝然地盯着那双过血的手,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
所有的人重又陷入沉默,只有石缝中不时滴落的水珠偶尔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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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岸,玲珑阁。
茵茵静静站在窗前,恍然盯着眼前的一顷碧波。关于白府模糊的印记,无论她怎样努力挣脱,还是蔓草丛生般钻入她心头。
不久前她才笑着跟梁霄说,她不怕。不怕,只是因为他在她身边,此刻,心中莫名凄清,只盼梁霄快些回来。
她又看到星子漫天,妈妈躺在雪地上,曾经美丽的容颜满是鲜血,看到白鹏狰狞的目光,看到冰行健冷酷的脸。茵茵不由握紧手中的匕首,那把匕首上似乎还留有梁霄的温度,那样子的温暖让她心安。
茵茵闭上眼睛,眼前现出梁霄的样子,他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忽然之间,茵茵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那个人拥着她,无比温柔,无比疼惜,也无比的不舍。曾经的记忆在脑海中云烟一般掠过,丝丝缕缕飘散在心头,仿佛透过无数帷幔,茵茵终于看到一双白皙的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一个温柔的声音,“茵茵,对不起”,那是冰晶留给她的最后的话。
茵茵忽然一个冷战,两个情景交叠在一起,一样的疼惜和不舍,一样的一去不回头。一颗心募地收紧,她不由后退几步,喉头哽住,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让她等在这,哪也不要去,他告诉她赤鹤会代他照顾她,他叮嘱她记住他的话,不然他会不放心……
难道,哥哥是不准备再回来了?
泪水无声溢出,茵茵蜷缩着蹲□子,心中可怕的念头带给她的疼痛和绝望甚至超越了记忆深处那个寒冷的夜晚。茵茵努力眨去泪水,直直望着梁霄离开的窗子,轻声道,哥哥,别丢下我……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茵茵几乎要脱口喊出哥哥,抬起头,却看到一个异常美丽的陌生女子。
女子附在茵茵耳边轻声道,“想见到梁霄就跟我来。”
茵茵疑惑地睁大眼睛,但还是立即随女子走出玲珑阁。
女子隐身到一片花丛里,素净衣裙在绚烂春花中更显出她的清绝之美,只是眉宇间含着隐约的凄然。
“你是谁?”茵茵低声问。
女子并不回答,反而细细端详她,终于笑一笑道,“果然同你妈妈一样的灵秀,怪不得母女两个都能让一个没有心的人不顾一切。”
茵茵有些愠怒,“哥哥才不是没有心的人!”
女子依然微笑,“梁霄本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很不幸,他遇到了一个坏女人。”
茵茵道,“什么坏女人?”
女子道,“那个坏女人同他一起长大,梁霄本来很疼她宠她,可她却害他以最残忍的方式失去了所有亲人朋友,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茵茵道,“你怎么知道哥哥这么多的事?”
女子只是淡淡地笑一下,没有回答。
茵茵低下头,轻声道,“哥哥从来不愿跟我讲过去的事情,即使是关于妈妈的,他也不愿讲。”
女子悠悠叹息一声,“有些话讲出来反而更痛,何况你还这样小。”
茵茵看着她,认真道,“到了秋天我就十一岁了,我已懂得很多事。”
女子苦笑一下,“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这样的滋味你懂么?”
茵茵摇头,“他们既然相爱,为什么妈妈又要嫁给,嫁给另外的人……”
女子俯身看着茵茵,“你妈妈不肯嫁给梁霄,是因为她是个善良的好女人,而有些人,不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只是因为她根本不配。”
茵茵疑惑地看着眼前美丽凄绝的女子,看到她眼底曳动的花影,搅乱了她原本平静的目光。
女子道,“你很担心梁霄么?”
茵茵点头。
女子又道,“若要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你可愿意吗?”
茵茵语气坚决,“如果用我的命换哥哥的命,我也愿意。”
女子笑一笑,“真是好孩子,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他一定没事。”说罢,看着茵茵小巧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涩。赤鹤为自己所累,而梁霄更是横了心要把命抵给赤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