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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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飞出去,狠狠撞在玄冰上才又重重摔在地上。
茵茵匍匐在地上,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血沫自嘴角渗出,她本能地蜷成一团,疼痛、寒冷、恐惧让她一时间甚至无法思考,她就像一只濒死的小动物,被绝望攥紧在死寂的黑暗里。
那人缓缓向茵茵走去,脚下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俯身自地上摸起一把小巧的匕首,继续走到茵茵身边,蹲□子,伸手环在她肩上,扶着她半坐起来,另一只手执起匕首,寒光轻闪,正对茵茵心口,足以一刀致命。
茵茵的意识本已迷离,但一丝沉香之气让她恢复了片刻清醒,她感觉到自己正被轻柔地抱着,一瞬间,下意识反手拥住身边的人。哥哥,眼泪顷刻流了下来。
茵茵倚在来人怀中,只觉对方的怀抱温香轻软,纵使在半昏半醒之间,还是觉察到来人不是梁霄。这份柔软和温暖让心底的记忆悄然浮现,寒冷的冬夜,妈妈也曾这样将她搂在怀中,让她取暖,轻柔地哄她睡觉。
茵茵紧紧抱住来人,将面颊贴在日思夜想的怀抱里,喃喃道,“妈妈……”
举起的匕首颓然落下,那人的双手轻轻颤抖,竟也将茵茵紧紧拥在怀中,两行泪水簌簌落下。
“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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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霄又来到白府门前,如烟翠柳已完全浸在暮色里,在和煦晚风中缓缓飘摇,生出丝丝蔓蔓的凄然。
夕阳即将褪尽的时候,苍翼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映成金子般的少年容颜,邪魅地笑,“小狼,每次你主动找我都是来打架的,怎么,皮子又痒了么?”
梁霄不吭声,只是审视地看他。
还是一如当年的目光,还是那么不屑。苍翼微微蹙眉,他太了解梁霄了,知道他的骨头有多硬,也知道他的性子有多倔。他不知道的是他为何而来,可是,只一瞬,他就猜到了。
“你是来求我的?”苍翼挑眉问道。
梁霄看着他,没有回答。
苍翼信手摘下几枚柳叶,放进口中轻轻嚼了起来,“甘中有甜,一等的杞柳。小白就是讲究,都已经出了他家宅子,植什么树,种什么草,还是一点不肯马虎。”说罢,又摘下几枚递到梁霄面前,“你也尝尝看。”
看着梁霄清冷的面容,苍翼似笑非笑,“怎么,不愿意?”
梁霄终于接过柳叶,面无表情地放入口中。
“味道如何?”苍翼倒是兴致盎然。
这一回,没等他回答,苍翼已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如同嚼蜡?”一张清隽面庞直探到梁霄眼前,鼻尖几乎相触,笑嘻嘻道,“我帮你加点味儿可好?”说着,抬手啪一声拍在梁霄面颊上,无比清脆的一声。
梁霄站在那里,没有躲,亦没有分毫移动,片刻之后,一线鲜血沿唇角淌下。
苍翼摇摇头,“你小时候,我也这样打过你一巴掌,你还记得当时你的反应是什么?”他修长的手指在梁霄淤青的面颊划过,唇角隐含笑意,“你竟然跳起来回了我一巴掌,我万没料到你小子居然敢还手,结果,还真就被你打回来了。”
暮风陡起,衣袂随风,苍翼通身透出适意清雅,一双眼睛却晦暗不明,“现在,你练成了天底下最快的剑,怎么却变得像个脓包?”鼻中轻哼一声,笑容渐渐隐去,“不反抗,就是你求我的方式?”
梁霄拭去唇角的血,终于开口,“你不是一直想废了我握剑的手吗,下手吧。”
苍翼道,“程风所有的心血都在你的手上,说不要就不要了么?”
梁霄凄冷一笑,“一只手算什么,不如直接废了我的武功,师伯不是一向喜欢这样做么。”
原本闲适握于掌中的柳叶,顷刻碎成粉尘,零落在飘摇的晚风里,苍翼眼底寒光一闪,直逼梁霄双眸。
梁霄却视若无睹,继续道,“否则,我早晚是你的麻烦。”
苍翼眉梢轻挑,“那女孩的父亲好像是小白吧,他正在府中悠闲地喝茶,你在这要死要活地做什么?”
梁霄面容一凛,沉声道,“你把我怎样都行,放了茵茵。”
苍翼盯着梁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知道我的容颜如何得来?”夕阳已经完全西沉,哪怕是在朦胧的晚景里,依然可以深深感到苍翼的面容,俊美到诡异。
那样的目光,让梁霄心底隐隐升起一股寒气。
苍翼又笑了,一时间好像天真少年,话语却狠辣异常,“那小姑娘在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她生的那样好看,我打算像以前一样,扒了她的皮植到我脸上来,小狼,你觉得如何?”
墨玉仓啷出鞘,寒光晃得苍翼微微闭目,梁霄扬手,竟将墨玉递到苍翼手上。
梁霄道,“我骂过你,你可以割我的舌头,我打过你,你可以砍我的手,我不肯向你下跪,你可以打断我的腿,只是,请你不要伤害她。”
春日的风拂在苍翼面上,麻酥酥地痒。梁霄凌厉中又透出几分无奈的目光,让他想起另一双眼睛,也是一样的孤注一掷,于决绝中不肯为自己留半分退路。那样的决绝,是他最恨的记忆。
苍翼不过轻轻抬手,墨玉划出一轮美妙的弧线,嗤一声深深刺进泥土里,鲜血溅了满地。
安静散于泥土上的几枚柳絮又飘摇着飞向空中,忽上忽下了好一会儿,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中终于落在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上。墨玉自梁霄手背纵贯而过,仅余一截剑柄在晚风里,兀自嗡嗡颤动。
苍翼看一眼梁霄,“小狼,你越来越无趣了,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你。”说罢,回转身,渐渐消失于夜色里。
梁霄歪倒在地,他的右手被狠狠钉在泥土里,一颗心却刹那释然。
他深知苍翼的软肋,故意激怒他,哪怕真的就此丧命。苍翼的爆发终于证实了一点,茵茵的确不在他手里。
如果是苍翼掳走了茵茵,盛怒之下,苍翼可以有一万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绝不仅是这点皮肉之伤。皮肉之伤算什么,若不死,总有一天会愈合,而精神上的凌迟,才是永远的痛,像暗夜中的河流,至死不休。这一点,没有人比苍翼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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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在暗室中几次昏厥,又几次在战栗中惊醒。她根据头顶光束的明暗变化,依稀辨识出自己被关在这里已经两天了。有两回,茵茵挣扎着站起来,沿着石壁四下摸索,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她大声呼救,希望有人可以听到,可是,一片黑暗中只有自己的声音闷闷地在室内回响。
时间仍然在点点滴滴地过去,茵茵跌坐在黑暗中,两天水米未进,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好几次,她恍惚听见梁霄叫她的名字,欢喜得想要大哭,可睁开眼睛,还是死寂的黑暗。
很快,茵茵开始出现幻觉,一会儿是梁霄温和的笑容,一会儿是冰晶最后看向她的凄然目光,一会儿是泉溪山上高高的冷杉和村前波光粼粼的溪水,一会儿又是密室中诡异的婴孩。她小小的身躯不停地颤抖,口中含混地唤着,哥哥,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角落里一扇石门无声开启,黄夫人缓缓来到茵茵身边。她俯身抱起茵茵,出了石门,在幽暗的通道中前行不久,便出现一条暗河,一只轻巧的竹筏漂浮在黑黝黝的水面上。
黄夫人把茵茵放在竹筏上,看着那张昏迷中的稚嫩面庞,轻轻叹息一声,喃喃道,我也不想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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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的时间,长夏的新柳已经从一片嫩黄变为葱茏浓翠,梨花刚谢,原本不过零星出现的柳絮已经漫天飞扬。
景杰坐在院中柳树下,难得的闷声不语。
黄夫人在藤架前整理药材,目光不时掠向景杰,终是默然无语。
“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景杰终于叹息道,“五天了,还是没有任何音信。”
黄夫人手下不停,只是轻声道,“查过苍翼了么?”
景杰道,“梁霄说不是他。”
黄夫人小心扬着手中的簸箕,仿佛不经意道,“他说不是就不是么?”
景杰无奈摇头,他也不明白梁霄为什么那么肯定掳走茵茵的人不是苍翼。
黄夫人自簸箕中拾出少许枯瘪草籽,扬手散在足边。几只雀儿立时掠来,埋首啄食,一只较大的母雀快速啄了数枚含在嘴中,扑棱棱飞回檐下巢中,立时有几只毛羽未全的雏鸟探头出来,大张着嘴等待喂食。黄夫人抬首看,目光倏忽一暗,沉默片刻,漫不经心道,“梁霄的伤势如何了?”
“伤得很重,可是……”景杰话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黄夫人笑笑,接道,“可是他怎么也不肯让我为他医治。”
景杰起身,来到黄夫人面前,“外婆,你和梁霄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黄夫人轻倚藤架,看着景杰道,“他那个人,倨傲冷硬,性子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阳光浮在漫天飞絮上,一片明快的色彩,茵茵纯净的面庞和梁霄受伤的手,同时出现在心底,景杰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那一日,他为梁霄上药时,一双手忍不住轻轻地抖,手掌上筋骨俱断,血肉翻张,该是很痛吧,但梁霄始终静默不语,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茵茵不见了,他的心魂似乎也一起不见了。
一柄快剑,是景杰自小的梦想。他年幼时便常常去长夏城中的医馆仁心堂送药材,穿过人来熙往的街巷时,总会在一间古旧的酒肆前多停一会儿,不大的酒肆中,常年有一位瘦颊高颧的说书先生,摇着折扇眉飞色舞地讲述圣域侠客的故事,江湖沐血,快意恩仇,其中他最爱的一节,便是清芒一点,一瓣心香。无数个夜晚,年幼的景杰支额畅想那柄传说中的漆黑快剑,巴巴地希望有一日可以真的一睹一瓣心香的风采。
后来,竟真的心愿得飨。这些年,梁霄多是在这样梨花零落,飞絮突起的时候到长夏来。万千飞絮中快若惊鸿的一剑,曾是少年景杰心中最难忘的景象。
阳光打在眼睛里,他忽然觉得有些刺痛,摸摸手中外婆新近又做给他的木剑,看着湛蓝长天,沉声道,“梁霄和茵茵都是好人,若是让我查到幕后主使,我一定不放过他!”说着,手腕轻扬,木剑破空而出,飞絮、落花顿时惊起一片。
虽然只是木剑,凌厉的剑气还是让黄夫人暗暗心惊。
黄夫人指尖原本捏着的一支药草顷刻折断,她刻意收敛心神,轻轻吹去簸箕中的柳絮,将一众药草摊平在藤架上,才回身道,“我都没发觉,你的剑法已经精进到这种程度。”
景杰苦涩一笑,目中是不经意流露的温情,“梁霄是这世上最好的师傅,他待我其实一直都很好……”
一瞬间,黄夫人在景杰面上看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