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血-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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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直升机已经在徐徐下降,轰鸣的马达声渐渐变轻,飞速旋转的桨叶也越转越慢。借助机舱里的灯光,提瑟看见—个人爬出了飞机,迈着沉稳的步伐穿过田野朝卡车走来。尽管看不清他的衣着,但那干净利索的动作使提瑟明白此人不是记者,也不是驾机返回修理故障的州警察,而是他派人前去邀请的客人。
他费力地爬下卡车,一瘸一拐地来到路口。这时客人刚走到扎有芒刺的栅栏边。
“请原谅,我飞来飞去地找一个人,”来者开口道,“我不知道他是否在这儿。有人告诉我可能就在这里,他的名字叫威尔弗雷德·提瑟。”
“我就是。”
“你好,我是山姆·特劳特曼。我来这里是为了我的一个士兵。”
又有三辆卡车隆隆地驶过,国民警卫队的士兵持枪站在后面,黑暗中佩戴头盔的脸显得苍白;车前灯闪烁的时候,提瑟看见特劳特曼军服上的上校勋章,绿色的贝雷帽整洁地塞在皮带下面。
“你的士兵?”
“确切地说,他不是我的士兵。因为我并没有亲自训练过他。他是我的学生训练的。既然我的学生是他的老师,所以就某种程度而言,他也是我的士兵。他还做了些什么?我最后一次听到的传闻是他杀了十三个人。”特劳特曼没有刻意加重语气,而是非常坦然。不过,提瑟仍能够从他那克制的声调里辨认出某种东西。这种声调他多次听到,常有一些父亲夜晚坐在警察局里,为自己孩子的不良行为感到震惊、失望和窘迫。
但此事应另当别论,这部是一般的青少年涉案事件。特劳特曼的声音里还隐藏着其他的东西,与这种场合完全不同的东西,提瑟感到困惑不解。
“听上去你好像为他感到骄傲似的。”提瑟问道。
“是吗,我很抱歉。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他是我们所训练过的最出色的学生之一,如果他当年没有学好的话,我们学校就肯定要有麻烦了。”
说着,他手扶着扎有芒刺的栅栏纵身一跃而过,敏捷的动作和他刚才走下飞机一样,稳稳地落在提瑟旁边的壕沟里。他身着一袭合体的军服,衣服上没有一处皱纹。黑暗中他的皮肤泛着青光,黑色的短发整齐地梳向脑后,瘦削的脸颊微微前倾,提瑟不由得回想起奥尔看人的方式。奥尔总喜欢把人视做动物,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发表这番议论的。特劳特曼不像蛙鱼,而像一条小狗,或一只雪貂,是个精明强悍的猎手。他又回想起朝鲜战场上的职业军人——杀人如麻的专业枪手,他们总使他感到不寒而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需要特劳特曼的帮助。
也许请他来是个错误。
奥尔曾告诉过他用握手的方式来判断对方。当特劳特曼走上前向他伸出手时,提瑟惊异地发现他的手既轻柔又坚硬,令人感到很舒服,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粗鲁和傲慢,也许特劳特曼为人不错。
“你来得真快。”提瑟与他寒喧道,“谢谢你的光临,此刻我们迫切需要帮助。”
由干刚才一直在思念奥尔,倏然间,提瑟感到时光仿佛在倒流,自己在两天前曾用同样的语言感谢奥尔的光临。
可奥尔已经命赴黄泉。
“你们的确需要帮助。”特劳特曼苦道,“说实话,在接到你的电话之前我就计划着来一趟。尽管他现在已退役,所发生的只是一桩个人事件,可我仍感到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需要说明的是——我不愿参与任何杀戮。只会在适当的时候提供帮助,协助你们将他缉拿归案,不要轻易将他击毙,除非万不得已,虽然他有可能遭到枪杀,但我认为那并不是我赶到这里的目的。这点我们能达成共识吗?”
“当然。”提瑟答道。这点也正是他渴望的。他绝不希望逃犯在山上被子弹击成碎片,他要把他活擒,要狠狠折磨他,让他领略生不如死的滋味。
“一言为定。”特劳特曼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我认为你的部下无法靠近他,更不用说将他抓获。要知道,他比你想象得更聪敏、更坚忍不拔。我想知道他是怎样把你放过的?你是怎样从他的枪口下侥幸逃脱的?”
瞧,又来了。特劳特曼的语调里又露出了一丝骄傲和失望的口气。
“听上去我的逃脱令你感到很遗憾。”提瑟道。
“从某种意义上我感到遗憾,不过现在没有必要谈论个人的观点。严格说,他所接受过的训练及己掌握的技能不允许他出这种差错。如果他不慎放跑了敌人,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我很想查明其中的奥秘,然后再从中吸取教训,让我的学员引以为戒,避免重蹈覆辙。眼下你有什么计划?这么短的时间里你是如何迅速调遣国民卫队的?”
“按计划他们本周末要进行一场军事演习。设备已经准备妥当,所以他们只需提早几天罢了。”提瑟答道。
“但这里是民用指挥所。军事行动的总部设在哪里?”
“设在路边的一辆卡车里。不过军官们让我们发布命令。他们想了解自己的部下单独行动的能力,所以他们仅是在监控而己,就像真正的军事演习一样。”
“演习。”特劳特曼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天哪,人人都渴望参与演习。你为何确信他仍在周围?”
“自从他上山以后,山边的每条路都设立了哨卡,他下山时肯定会被发现。即使他没有被发现,我也会觉察的。”
“你说什么?”
“我无法解释。和他打过交道之后我就始终有这种超常的感觉。没关系。他仍在山上。明天早上我就会派遣大批警员四处搜寻,直到每棵树下都有我的人。”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仍占据优势,他是游击战的专家,深谙怎样从当地取得给养,因此他不会有你们所面临的给土兵补充食物和给养的问题。他极其耐心,必要的话他会隐匿在某处潜伏一年。→文·冇·人·冇·书·冇·屋←他单枪匹马一个人,所以很难被发现。他独来独住,无须听从别人的命令,也无须和其他小队同步行动。所以他动如脱兔,打一枪换一处,迅速隐蔽,然后再循环反复。我的教官就是以这种方式训练他的。”
“那好,”提瑟注视着他说,“现在请你把这种方法向我传授。”
第三章
黑暗中,兰博在一块扁平而冰凉的石块上醒来。肿胀的胸部使他难以继续入睡,他只好松开缚紧的皮带,每呼吸一次,肋骨就咯咯作响地发出一阵撕裂声,痛得他皱眉蹙额。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但猜测现在一定是夜晚,可四处一片漆黑,既看不见闪烁的星星,也看不到云层里射出的微弱的光晕。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可仍是一片黑暗,他恐惧地想到自己的眼睛可能受了伤,连忙伸手抚摩身下的石块,然后狂乱地向四周摸索着,指尖触到了潮湿的岩壁。洞穴,他困惑不解,自己怎么会在一座洞穴里?他昏沉沉地摇晃着身体向外走去。
没走几步,他驻足返回了原处,因为他忘了带上自己的步枪。须臾,他的头脑清醒了—些,这才意识到枪一直紧紧地楔在装备袋和裤子之间。洞穴里的地面微微向下倾斜,他知道洞口很可能在某个高处,于是便再次转身摸索。一阵微风吹进了洞穴的坑道里,可他丝毫没有觉察,直到弯曲起伏的坑道将他绊倒,这才知道自己已来到了洞口。
—文—洞外是晶莹璀璨之夜,月儿高挂,点点繁星缀满了夜空。月光下树木和岩石的轮廓清晰可见。兰博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仅记得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从隆起的刺藤灌木丛朝这里爬行,穿过了森林,在溪边喝水时精疲力竭地倒下。他还想起当时有意滚向溪边,让凉爽的溪水激发自己恢复活力。置身在这个不知其名的洞穴口,一天快要结束了。突然,他又想到自己会不会昏迷了几天?
—人—远处的山脚下闪烁着灯光,就像星罗棋布的亮斑。不过它们忽明忽暗地向前移动,大部分是黄色和红色,可能是公路上行驶的车辆,也许是高速公路。然而,这么多的灯光似乎异乎寻常。出了什么事情;车辆好像不在向前移动,当车辆停止的时候,灯光也在减弱,一串串灯光蜿蜒拉长在洞穴的两侧,距他两英里之遥。他不能准确地估计这段距离,但确信这些灯光与对他的追逐有关。山下一定在忙碌准备,母庸置疑,提瑟的复仇比以往更为疯枉,不把我置于死地他不肯罢休。
—书—夜凉如水。灌木丛中的昆虫停止了鸣叫,精力充沛的动物也不再神出鬼没,飒飒的轻风拂过枯黄的秋叶和光秃秃的树枝。兰博战栗着紧紧拽住羊毛罩衫,突然天上传来了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音,当直升机飞离之后,声音渐渐减弱。随后又飞过一架,经过他的右侧,他隐约听见了狗吠的声音。风向偏转,从山下的灯火通明处朝他吹来,更多的狗叫声和载重卡车的隆隆声随风而至。灯光照射着,发动机一直在空转。他试图计算灯光的数量,但距离太远难以数清,于是他根据每辆卡车可能载人的数目,推测他们的数量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他明白提瑟决心要将自己抓获。而这次他不能再次冒险,因为他面临的是提瑟召集的装备齐全的士兵,而他却是寡不敌众.孤军奋战。
—屋—兰博无心恋战。他遍体鳞伤浑身疼痛。在放跑了提瑟在洞穴里苏醒之后,他的怒气己逐渐消失。从开始追逐提瑟的时候,他就感到力不从心,他之所以不顾一切地紧追不放,不再是为了教训这个可恶的警长,而是为了将他击毙之后自己可以重获自由。尽管他成功地射杀了多人,可浪费了逃亡所需要的时间和体力,最后的胜利仍然渺茫。真是愚蠢之极,为什么自己一再失误?本应该在狂风暴雨的掩护下悄悄脱身远走高飞,他愤愤地谴责自己。
好吧,这次绝不能再次错过良机。他和提瑟已经进行过公平的较量,提瑟幸免于难,两人的恩怨可以到此结束。
你在胡说什么废话?他自言自语道。不要自欺欺人!当时你迫切地渴望报复、渴望再次投入杀戮,坚定不移地认为能够战胜提瑟,孰料却在丛林中迷失了方向,使提瑟得以逃生。此刻他不会在黑夜中搜寻,等到明天日出之际,他将率领一队士兵长驱而入,漫山遍野地彻底搜索,届时孑然一身的你将插翅难逃。而他将是最后的赢家。所以你应该趋吉避凶,不要与他继续周旋。即使他和士兵出现在你的视力范围,你也应该牢记古训:走为上策。
但兰博深知无法轻易脱身。他浑身发抖,前额、眉毛上冒出了一颗颗汗珠,后脑勺像裂开似的涌进一股热流,然后又感到忽冷忽热,他知道自己在发烧,只有高烧才会使他大汗淋漓。如果想逃下山去,悄悄穿越那里的灯光,他将因体力不支瘫倒在地。此刻他连站立都很困难。热量——他急需找到一处温暖的地方,让热度消退并缓解肋骨的疼痛。还有食物,自从在被冲下悬崖的老人尸体上找到一些肉之后,他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手扶着岩石使身体靠着洞穴的出口。对,就躲在洞穴里,他无力再去寻找比这更好的藏身之地。他感到越来越虚弱,甚至不知能否跨进洞穴。他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爬进洞穴里。
他沿着一条狭长的岩页来到一片树林。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光秃秃的树枝,他拖拽着脚步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