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sd 霜叶红于二月花-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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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流川侧过身,便觉一阵光华耀眼夺目,刹那间照亮了北平暗灰苍茫的冬景。那是仙道近在咫尺的笑容,也是上帝专门为他创造的杰作之一。
仙道小心翼翼地拥住了他的双手,在上面呵了口气,他怜惜的语气透着点夸张:“好冰。钢琴家的手,冻坏了怎么办?”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副暗蓝色的手套,用心地帮流川戴上:“这是我在石家庄买的。我想,这次我不可能找得到钢琴弹奏那首《祝你生日快乐》给你听,就决定买副手套送给你,它至少可以在冬天呵护你的手。”
流川默默地看着自己戴着手套的双手,这时,他想到了三井。
一直以来,最懂得爱惜他的双手的是三井。
三井常说一个钢琴家的手是最娇贵的,所以,每逢冬季的节日,他送给流川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手套。
1945年的重庆,在从教堂归来的那个圣诞凌晨,三井把一副手套放在了他的门口。那是三井送给他的最后一份圣诞礼物。
三井离开了人世之后,流川以为不会再有人像三井那样爱护他的双手了。
仙道见他神情颇为动容,不由有些诧异,微笑着说:“只是一副手套而已,用不着这么感动的。”
“1945年的圣诞节,三井送给我的圣诞礼物是一副手套。从我们还是小孩开始,他就喜欢在冬天送手套给我。他总是说,钢琴家的手就是钢琴家的生命,所以,一定要小心保护。”他看着仙道,“我本来以为,三井死了,不会再有人爱护我的双手了。”
仙道一直都知道,三井的死,对流川是个很大的打击,那种触目惊心的死亡方式,流川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很心疼,很想分担,但这个阴影不是他能抹得掉的。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视着流川:“流川,你要相信我,我不仅会比三井更爱护你的双手,远不止如此……”他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对不起,我要说肉麻的话了,请你不要皱眉,也不要笑我。我也会比他更爱护你。这一点,你能不能相信?”
“流川,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流川即刻点了点头。
他当然记得,那时,他已经在重庆生活了半个多月,却始终持续着一种等待的心情。
1945年11月初的那个午后,当仙道出现在音乐教室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他知道他的人生从此将偏离原先预定的轨道,一生都会和这个叫仙道彰的人纠缠不请。
所以,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他还发现,他对仙道的感情,起初就是以等待的方式开始的。接着,也一直以等待的方式继续着,这难道是一种宿命?
仙道靠着栏杆,清俊的脸上是一种回首往事的表情:“那天晚上,离开那个聚会,在回办事处的路上,看着车窗外重庆灯光黯淡的夜景,我心里只是想:谢天谢地。仙道彰,老天终于眷顾你了。”
“再次见到你之前,我有时会很沮丧,心想,为什么我不是个钢琴师?在此之前,我是很少因为别人希望我是什么人而希望自己就是什么人的。然而,我真的很忙,也找不到理由去见你。但只要想着这个城市里有个希望我是钢琴师的人,就会觉得,等待虽然是种煎熬,但还是可以继续,机会迟早总会有的。”
流川也曾不抱幻想,以为除了音乐,不会再遇到喜欢的人或事了。
然而,纵隔千山万水,他还是遇到了仙道。
所以,这个世界是真有奇迹的。
“终于有一天,彩子和弥生对我说,想请你在冼星海先生的遗作音乐会上演奏《黄河》序曲,当时我的心差点跳了出来。虽然,我是真的不想把你也卷入政治漩涡之中。但能见到你,总是好的。”
“在去重大的路上,越接近重大,我就越没了自信。我想,要是你再次看到我,就像见到一个陌生人,那怎么办?毕竟,第一次见面时,你只是职业习惯地对我的双手感兴趣。但在音乐教室外面听你弹奏那首《卡农》,听到第九遍时,我知道自己是想太多了。原来,这个世界是真有奇迹的。”
流川心想,仙道怎么会觉得,初次见面时,自己只是对他的双手感兴趣?
不,他是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感兴趣。
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就好像同时有个声音在他耳边提醒他:小心危险。流川枫,这个人对你而言,和别人不一样。
他听到仙道继续说:“流川,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以为,我不会那么强烈地想和一个人见面,想和一个人待在一起,想和一个人过一生,直到遇到你之后。当然,这样的代价是,我总是非常害怕失去你。非常非常的怕。”
对流川来说,每一次仙道话特别多的时候,就是仙道希望自己接受他的想法的时候。
就如同那时在重庆那家教堂外面,仙道口若悬河,最终也只是希望自己能相信他,对他们的未来有信心。
流川心想,能答应仙道的,自己都答应他了,但不确定的,他也不愿胡乱承诺。
他沿着青石小径继续往前走,仙道呆了片刻,跟上他,和他并肩而行。
仙道知道自己没能说服他,他想,自己能说服泽北起义,怎么就不能说服流川待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然而,对于他们,能在不被打扰的情况下,静静地待在一起,就已经是难得的幸福了。
这是1949年的第一天,他不能太过贪心。
“仙道,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彩子?”流川突然问。
仙道侧头看着他,对于这个问题,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彩子自有彩子的好处,他们相处多年,说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那实在是对不起彩子。
在重庆,他曾对流川说,他不想对自己的婚姻说什么,但现在,是到该说点什么的时候了。
但该怎么说,才不会伤到彩子,又不伤到流川?
他正犹豫着,只听流川说:“你别想太多了,我并不想知道答案。我只是想说,彩子是喜欢你的。”
仙道愣住了,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流川。
流川也停了下来,俩人就这样对视着、探询着、僵持着。
仙道这时是想知道现在的流川在想什么,而流川是想知道仙道是否明白他的意思。
“是彩子先提出离婚的。”
“那又能说明什么?”流川长眉一扬,有些讥讽地问。
仙道这时想到了1946年10月10日,也就是流川离开中国的前一天傍晚,在南京,彩子告诉他流川来过电话了,那时彩子的表情很怪异,但那时的他自顾不暇,也没多加留意。
现在,他明白了,那时的彩子,可能已经知道了他和流川之间的感情。
她提出离婚,也许不是因为喜欢宫城多一些,或认为宫城更可能给她幸福,也许只是为了成全他和流川。
他以前为什么没想到?
他总以为有些事情可能是天意,突然就有了安排,但不是这样,在他觉得松了口气的时候,必定会有人叹了口气。――这就是人生。
这件事,流川比他敏感多了。
但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难道他还能当面感谢彩子,说谢谢她成全了他和流川?
不。他不能再伤害彩子了。
“如果北平真的和平解放了,彩子会不会来这里?”
仙道点了点头:“会。”他还是不明白流川在想什么,“流川……”
“我不会说谢谢她这么无聊的话。只是想见见她而已。”
流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他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仙道知道自己的看法。
他看着仙道,心想,难道到现在,仙道还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困难在哪里?
只在于他们自己,并不在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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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泽一郎从小就听大人说过,北平的天坛有一处回音壁,据说站在回音壁前说话,能够听到回音壁的回声,和在山谷里喊话可以说是异曲同工。
当流川和仙道在颐和园后山见面时,他一个人来到了城区东南的天坛,站在天坛著名的奇观--回音壁前。
回音壁其实就是天坛主要建筑物皇穹宇的外围墙。它是一堵磨砖对缝的围墙,呈正圆形,平整光洁,声音可沿内弧传递。若两人面壁分别站在东西两侧墙根,-人对墙低声说话,声波沿墙壁连续反射前进,另一人可以清晰听见。
水泽一郎面墙而立,很想喊点什么,一时之间,却失语了。
这时,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贴墙而来,颤悠悠地从他身边越过,缓慢地贴墙往前走。他的额上布满了岁月的刻痕,脚底像踩着棉花,走一步,喊一声,尔后驻足贴耳聆听。他听的时间比喊的时间间隔要长,而且还要执著。
水泽一郎听他喊的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声音很苍老,很悲凉,他想,那也许是老者心中一直思念着却再也见不到的人的名字。
老者渐渐远去,声音也渐渐地低哑了,他似乎在回音壁前喊完了他大半生的心声。
水泽一郎不由想,自己年老的时候,会不会也到这里来喊自己刻骨铭心思念着的那个人的名字?那是一种怎样沧桑寂廖的心情?
他不由有些恻然。
突然,他听到一个人在身后说:“历史学家先生,你是不是想喊流川的名字?”
水泽一郎一怔,转过身去,看到南烈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不由有些窘迫:“是南烈先生。”
“别叫我先生,我配不上这个称呼。你今天怎么会落了单?我每次都看到你和流川形影不离的。”
水泽一郎也不知道流川去了哪里,不过,他猜到流川是去见什么人了。
南烈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醒悟了,笑着说:“我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一定是去见我的学弟了。”
“你的学弟?”
“就是仙道彰啊。你上次应该在香山见过他吧?”
水泽一郎先是有些吃惊,然后平静地说:“原来上次你已经知道我们在说谎了,为什么不在你的上司和同事面前拆穿我们?”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
南烈既不想仙道被河田、牧他们捉住,更不想藤真为此涉险。
那天,他看着故作镇定的藤真,心想,如果仙道被当场捉住了,他会不会为了仙道铤而走险?
也许会的,他们那一边,好像多的是那种视战友为生命的人。
他可不敢冒这样的险。
他们移步离开天坛。
水泽一郎一直沉默不语,突然问:“那个仙道彰,是个怎样的人?”
“他啊,一直以来都被人称为天之骄子,总之是风头出尽。我今天心情不错,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他和流川是在1945年的重庆认识的,当然,他们能认识,是拜流川那个个性张扬的记者表哥三井所赐,否则,他们俩还真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处。那时,我刚好在场,见证了他们的相识。”南烈侧头看他,“我看你也是聪明人,给你个忠告吧,别对流川抱有幻想,我想你是在浪费时间。”
水泽一郎心想,这个人的眼睛真毒,连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都看得出来。
听了这样的忠告,心情当然不是很好,他只是闷声前行。
南烈突然笑了:“我发现你很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