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 后续恨水东逝 by 天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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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盐商是天下闻名的豪富,胤禛 决 定 就 从 他 们 身 上 把 银 子 筹 了 ,也 免 得 再 加 重 户 部 负 担 。
问题是安徽盐商大半都拥护着头号盐枭任季安,任季安又是八阿哥门人任伯安的弟弟。八阿哥与自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自然不会指望自己把差使办好,那任季安的态度就显而易见了。
胤祥愤然一拍书案,焦躁地来回踱着方步,胤禛 一声不吭坐在一边,冷冷瞅着门口立的高福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十三爷上杯茶?”
“扎!”高福儿忙不叠地转身跑开了。
胤祥转头一看高福儿的慌张样儿,倒忍不住笑了:“四哥真会找人撒气,把个高福儿支得团团转。”
“还不是有人气涨得凶了,不能怪我。”兄长淡然道,“正所谓‘气死城隍,累死小鬼’。”
“噗嗤!”“气涨”的爷又是一笑:“四哥说笑了,胤祥顶多是个小鬼罢了,哪够得上城隍呢!”
“哦?那谁是城隍啊?该不会是作哥哥的我吧?” 斜眼打量着弟弟,嘴角一提,“你这个老十三,什么时候不是压四哥压得紧啊?你要是小鬼,我就只能当个小鬼腿下的青云台了。”
胤祥突然不说话了,怔怔立在原地。一杆烟功夫,他大腿一拍:“哥!有了!我有法子叫那帮盐狗子出血了!”
他乐滋滋地把辫子往后一甩,敞了敞汗衫,冲着胤禛 一拍胸膛:“哥,这把——我这小鬼做定了!你这城隍可要再抹点青脸哦。”转头向外,正巧高福儿端茶进来,“高福儿,茶不要了,去把年羹尧、狗儿、坎儿给我叫进来!”
“啊?——这茶?”“端回去端回去!”“哎?”“快去叫人啦!”“扎——”
“我说,今儿不是鬼过年吧?”
“天知道那黑白无常似的两个阿哥打的什么算盘!反正啊,看他们那样儿,倒也只能过鬼年。”
“嘘——轻声,传进那俩刻薄爷的耳朵,咱就没好日子过了。他二位怎么说也是皇子,太子的心腹——”
“顶屁!谁不知道太子位置不稳?!哼——今后还不知道东风西风呢!”
盐枭们私底下窃窃私语,唯边上坐的为首的任季安一言不发,低头吃茶。
一会儿功夫,那两兄弟就乘了杏黄大轿过来了。石青团龙通绣蟒袍,红宝石东珠二层金龙冠,一个是气度沉着,一个是漫不经心。大堆的太监亲兵戈什哈簇拥着,端端的两位金枝玉叶。盐商们心头一慌,齐刷刷跪了一地。
“起来了,起来了,让大家好等。今儿请大家坐坐,吃吃小菜,却要劳各位破费了。” 胤禛 呆着脸往那儿一立,闷笑了一声。
“十八地狱廊前席面儿已经摆好了,四哥走头儿,各位,那儿凉快。”胤祥一让手,一帮子脸死白的盐商和官员随从跟了胤禛往里走。一路上柏桧森立,阴冷凌人,两边石人、功德、神道,死人脸似的苍白着一道道瞪了帮盐老狗。四下里只听见衣角擦动的“沙沙”声,忽然“嘎”愣长一声鸦叫,惊得一帮人冷汗湿了一背。却是胤禛 站定了,朗笑道:“各位看这边方灵皋的一手好字,可是皇阿玛都赞叹了的。戴铎,叫人拓下,明儿带回北京。”
众人望去。
呀!暗室亏心,巧取豪夺,带来几何玉女娈童,财贯金帛?!
喂!神目如电,敲骨吸髓,取去多少身家性命,人肉膏血?!
血淋淋两溜儿朱红大字,居高临下;任季安一个寒颤,回想兄长信里所说“固守”,嘀咕着今儿守不守得住了。
接下来两兄弟一唱一和,满脸阴笑,满桌子劝酒。那边一帮鼓乐奏的都是些《薤露·蒿里》之类的悲怆阴沉调子;一边年羹尧打个抗旨奴才打得是皮开肉绽;再添上胤禛刚收的两个小奴才狗儿坎儿在一旁,紧锣密鼓地讲些死人笑话,一干子士绅们已是魂飞魄丧面色如土。高福儿、戴铎恰时奉上“治河乐输”抬头的宣纸,头一个便找着任季安。任季安一声不响写了“十八万两”字样,瘫倒在椅子里,两眼只拿青石地面盯了。看着那张纸挨个儿传了下去,还没回过神,猛听连串爆竹响,眼白一翻,无可奈何了。
治水差使告一段落,兄弟二人旋即奉命回京。天正热,二人坐在车里,也是闷得一头汗。
“亏你想得出这主意。人说我刻薄,只是没见着我家这刻薄的主儿。十三阿哥的刁钻劲儿可真是罕见了。” 胤禛摇着竹扇,边摇头边指着胤祥的鼻子笑。
胤祥一脸无辜地一摊手:“我算什么?不过是雕虫小技。哪比得上哥哥你,连方苞都扯出来了,还挨着儿念牌位,叫戴铎讲典故。这刻薄二字,我还担不起。”
两兄弟在车里头只管谈笑。一边儿狗儿飞马过来,向胤祥报告:“十三爷,那个桐城买的女的好像快中暑了,咱是不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他妈的个小鬼头!明着就说你骑得累了,还拉个娘们儿挡脸儿,传我的话,找前面树林子就地休息。”胤祥拉开帘子笑骂了一声。
“是说的阿真吧?女人家到底身子弱了些。”
阿真是胤祥在扬州青楼里买的乐籍女子。胤祥打外头过时听见里面调戏女孩子的声音,一时气不过进去看了,结果见姑娘身世着实可怜,就买了回来。
模样倒还俏丽可爱,象个正经姑娘——楼里老鸨报称父母双亡,自小就被卖进来了,虽说的是卖艺不卖身,但模样好了难免有客人要起意,老鸨也寻思着找个主儿卖上笔大价钱。胤祥路过时正赶上有客人想强要了她,于是乎英雄救美,老鸨也乐得收白花花的银子,把她赎了出来。
胤祥放下帘子,转向胤禛 ,笑容也敛住了:“我说四哥,眼下诸事刚开了个头,正是再接再厉的时候,他叫我们回京——你看是……”
“……就象上次我说的,太子他……”胤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胤祥正色道:“四哥,咱兄弟在外拼死拼活做事,他一声令下就功劳卷尽,反赖得哥哥你背了一身恶名。难道你真要一条道走到死?”
“我还没那个半途弃主的胆色。这会儿上老八那儿当我什么人?”也不抬头,薄唇抿得死紧,“反正就这么下去了,好歹名节是要的,做个孤臣也对得起自己良心。倒是祥儿你还有得路选……”
“我有什么好选?!”胤祥一下子光火了,“我就这么个四哥!离了你叫我上哪儿去?难不成你这会儿要撵我下马?晚了!——”静了静,火头稍小一点了,“四哥,我没有叫你要奔着谁去,你干嘛要奔人家呢?!一样子的皇子,一样子的阿哥!陈胜吴广那样的泥腿杆子还要喊句‘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你堂堂的大清朝天璜贵胄,低了谁去?!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选他作甚?!我是只和四哥走一起的,今儿就说明了,人说我是‘太子党’,我不是!我是‘四爷党’——”
“啪!”一个嘴括子过去,叫胤祥闭了口。
“说什么呢?!”胤禛 脸色青白,狠狠瞪了弟弟一眼,“你是要气死我啊!?还嫌你四哥不够烦啊?君臣有别——”话没说完就被堵回去了。
弟弟居高临下地钳制住自己,冰冷的嘴唇恶狠狠地压了下来。
听得见心脏“嗵嗵”跳动着,强劲、节奏分明,震得自己心口生痛。
——他不是孩子了,不是孩子了。
胤禛 心里像堵了团纱,闷得说不出一句话。对着那黑色的火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立场的时候,他的思绪就如同搅各到一起的杂色丝线,分不出头绪,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时间的沙漏停止了倾泻。
其实只是表面的接触罢了,并没有更深入的侵略,却凝固了一切。胤禛闭了眼,缓缓呼了口气,挣开被禁锢的双手,环住弟弟的腰,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不是过去习惯的纤弱身形,他高大,结实,修长强悍如同深山里的野豹。柔韧双臂上,微突的青色血管里血液迅猛奔涌,滚烫得灼痛了自己的手。姿势改变了,接触点却没有变。胤禛猛地睁开眼,仿佛觉悟了什么一样,将胤祥压向自己,舌尖顶开闭合的唇,再次闭上眼,开始了攻城掠地般的侵袭。
惊讶的反而是对方了。睁大了眼,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只是发愣。方长的强势一下子化解,但瞬间眼底又燃起烧尽一切的狂焰,顺势把那个人压倒在车里的长椅上,用双肘夹住那张清俊沉静的脸庞,眼角弯出一个壮烈的笑容,热烈地回应着对方。
一个漫长的吻。
放开兄长,撑起半身,沉默着将兄长拉起。两人不说话,照旧面对面坐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胤祥原本透着阴沉的脸,更加阴沉了。
……
“祥儿,阿玛上次说到你的事。”
“啊?”
短暂的相对无言后,做哥哥的若无其事地开始了新的话题。
“阿玛向我提到果亲王家的格格,人你也见过……” 胤禛 不紧不慢地说着,打量着弟弟的脸色。对方表情漠然冷静,注视着青纱帘外太阳晒得白花花的田野,好半天才开了腔:
“是到成婚的年龄了——四哥你想说的是这个吧?”斜眼瞟了一下,又继续望向帘外。
“——不对么?”
“——没有。只是我还不想,如果一定要找女人,——我也不缺。”
“不是女人的问题……”
四目相对,激流暗涌,在空气发出涨裂的吱吱声之前,一线仿佛从喉咙深处逼出来的声音如毒液般剌痛了胤禛的神经:
“我想要的只有一个人……哥哥不要说你不知道。”
挑衅的眼神,微眯着,冷冷地泛出星星点点的幽蓝的光。
低眉不看他。
又是一阵沉默。
“让阿真跟着我吧!”咧嘴笑了,“四哥你知道的,咱那会儿提到的那个。”
“——别跟我说你要个乐籍的女子当福晋就成。好歹为阿玛想想,别气着他了。”除此之外无话可说。在沉默的那一刻或许还有两个字在浮动,如今已全部化为轻烟,冷峻得一丝不苟的脸上浮现出淡薄的喜气,又刻意地虚伪得如同脸谱。不是心照不宣的默誓,而是一脚踩空的错位。胤禛努力地想把一切的一切归为一个能够解释的逻辑。
可惜他做不到,欺骗自己并不容易。
——年轻真是块上好的免死金牌。
突然间滑稽得想笑,过后又苍凉得想哭。
时年为大清康熙四十五年六月,康熙帝四子胤禛与十三子胤祥就地募集了一百八十万两白银,结束了督办安徽治水、兴修堤防的差使,奉旨回京,预备督办户部事务。
山雨欲来。
第四章
康熙帝膝下子女成群,二十多个阿哥。排开年幼的不计,年长各人中出色些的,讲到年长位尊,就是太子和大阿哥胤眩唤驳奖ザ潦椋憷先缝恚唤驳骄谡瘢纤呢范G自十岁办差来那是独一根的强;再说到兵法武功,老十三胤祥和老十四胤禵各有千秋;但说起名望人缘儿,反而是诸项皆不见长,也没办过什么差的老八胤禩见长。
太子自幼丧母,早年康熙帝一意扶嫡,委派了不少的公干,只可惜太子生性是个懦弱无助、不敢担责任的主儿,饶是做事的胤禛和胤祥两个弟弟死命操劳,未曾得到少许的赞扬不说,反被怪罪开罪了不少朝中命官。倒成就了个白脸八爷天天保这个、保那个,得个了“八贤王”的美誉,连带老九、老十、老十四也都靠了上去,再伙上了大票儿的京官外员,纠成了城里不大不小的一股势力。一个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