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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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杨起隆先是一怔,继而纵声大笑,“平西伯,见识何其短也!我朱家子孙岂会被斩尽杀绝?我先太祖洪武皇帝自登基以来,历传一十七位,遍封诸王于天下名城大郡,二百年来子孙繁衍难尽其数!仅南阳一储,唐王旧邸,朱姓子孙即有一万五千余人。你说先皇子孙均已死绝,朱某恰恰就坐在你的对面!”说着长叹一声,又道,“真是最聋的是装聋者,最哑的是作哑者,最傻的是扮傻之人——我若不是见你平西伯身处危难之中,岂肯以千金之躯深入你这不测之地!”朱三太子旁若无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厅中众人无不变色,只有刘玄初稳坐钓鱼台,静观局势的发展。
“是么?”吴三桂装作不解,顾盼左右笑道;“吴某今日身居要位,拥重兵,坐大镇,乃朝廷南面屏障。万岁待我思重如山,功名赫赫,爵位显贵,还有何为难之事竟要装聋作哑,假痴扮呆?”
“哟,真让人羡慕煞!”朱三太子用挖苦的口气反唇相讥道,“品已极高,爵已极贵,朝廷有恩无处施,才将‘三藩’铭于朝廷之上朝夕祷祝,才将那足智多谋的吴应熊供养在宣武门内呀!如今你们时常禁室密谋,也许是在商议如何报效清廷的吧!”
“大胆狂徒!”吴三桂脸色大变,恼羞成怒,猛地向案上一击,笔砚碗盏弹起老高,“别说你未必是,即便是朱三太子,又怎么样?吴某现在是大清堂堂平西王!自古以来,就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一国兴、一国亡,有道是圣君取而代之,此乃天经地义!便是崇祯皇帝亲临,也不过是我治下小民——犯上作乱、低毁当今,罪在不赦,来人!”
“在!”侍卫们一拥而入,雷鸣般齐轰一声,“请王爷下令!”
“拿下!”吴三桂用手一指杨起隆几人。
事变仓猝,朱三太子立刻被皇甫保柱隔座一把提了起来,反手一丢抛在地下,两名卫士冲上前去,把朱三太子的双手反背牢牢擒住。朱三太子的五名贴身随从一见主人被拿,急红了眼,狂叫一声亮出兵刃直扑吴三桂,却被守在跟前的马宝用剑一格护住。十几名侍卫有的去架刘玄初,有的保护吴三桂,有的挺刃格斗,霎时,列翠轩里一片刀光剑影。
由于众寡悬殊,局势很快明朗。朱三太子带的几个人虽然武艺高强,但吴三桂的近卫也训练有素悍勇异常,很快被逼出了列翠轩。吴三桂、刘玄初在卫士重重保护下,从容地坐在轩前观战。
夏国相见朱三太子的五名随从在十多个人的围攻之下兀自拼死力战,便踱至朱三大子跟前道:“快命他们住手,否则,一刀搠透你!”
朱三太子虽然被擒,仍是一脸倨傲之色,此时刀横颈上,也只是微微冷笑,说道:“死,大丈夫本份耳!拿这把戏吓乎谁!”说罢高声叫道:“你们去吧,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此话已出,其中的一个头目双手一拱,高声说道:“少主保重,咱们暂且去了。吴三桂你胆敢动我少主一根汗毛,我定叫你五华山立即变成你的葬身之地!”言罢,五人在刀丛中拔地腾空而起,冲出重围。皇甫保柱大喝一声:“赢了我再走!”说着就要挺剑下阶厮杀,却被坐在一旁的刘玄初一把扯住,喘着气说道:“将军,这里头的事你不懂,护着王爷就是了。”
“你如今还有什么话可说?”吴三桂见五个随从离去,也不令人追赶,转身问朱三太子道,“还敢无礼么?”
杨起隆别转脸一晒,说道:“天意我知,我意你知,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带下去!”吴三桂铁青着脸吩咐道。
“王爷,”马宝望着朱三太子送去的背影,沉思着说道,“这个人不好处置呐,留在五华山没有用处。杀了、放掉都要引起朝廷疑心的。”
“我看杀掉好,”胡国柱道,“这是死无对证的事儿,朝廷不可能会为这点事和王爷翻脸。”
“玄初先生你看呢?”吴三桂面带微笑,转脸又问刘玄初。
“王爷心中早有定见,”刘玄初道,“又何必再问?”
“嗯?”
“王爷这一出‘捉放曹’演得不坏,”刘玄初见没了外人,拊掌笑道,“连那位朱三太子都看不出来,胡仁兄却老实得蒙在鼓里!”
吴三桂的心不禁一沉,自己的心思竟被这老病夫窥得如此清楚,真不能不佩服他的心计之工。他点起水烟呼噜呼噜抽了几口,吐着烟雾说道:“刘先生确是知己,趁这个姓朱的在这里,你们几个可以和他交交朋友。”
“什么‘趁他在此’?”皇甫保柱如坠五里雾中,诧异地问道,“他能逃得出我五华山?”
“三日以后放了他!”吴三桂笑道,“就请胡先生办这个差——不过要做得漂亮,连咱们里头的也都以为他病死了最好。”
“方才耳目太多,只能这样办。”刘玄初见皇甫保柱和胡国柱仍是一脸色茫然之色,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此人活着比死好,放了比囚起来强……”吴三桂大笑着接腔道:“留着他到北京闹事,去找康熙的晦气。看他还顾得上什么撤藩。”
吴三桂咬着牙抬起头来,夕阳的余辉映照着五华山,给树梢、房顶、山与相接之处都镇了一层玫瑰紫色。沉默很久,他才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等着瞧吧!”
吴三桂并不感到有丝毫的轻松。在尚可喜上书请撤藩后,他老是预感到康熙会同意撤;三藩命运休戚相关,岂有一落独撤而坐视之理?更何况,尚可喜上书也是他策划的呀。
风云多变,吴三桂并没有麻木。
在通向昆明外大山的路上,吴三桂带领他的亲兵甲士开往秘密军营。他必须去看军队的情况。无论怎样变化,军队总归是最重要的,一切都要在战场上讲话。
神秘的大山丛林谷地中,隐藏着以昔日关宁军为基础组建的精锐铁骑与步甲营。
三藩中数吴三桂的功劳最高,军队最多,特别是在平定陕、川、滇的过程中,四方精兵猛将多归附其部下,所收士卒又皆是李自成、张献忠的旧部,作战经验丰富,又耐战健斗,经过整编,成为一支难得的中坚力量。如此众多的藩兵再加上满族八旗驻防,仅云南一省一年就耗费军饷九百万,而当时国家所收正赋一年才仅八百七十五万,故朝中诸官疾呼“竭天下之正赋,不足一省之用。”纷请裁兵。清廷就滇省的裁军筹饷问题.专门召开议政王大臣贝勒会议,议决在云南停止绿营兵的招募,令投诚官兵归里务农。限定藩属绿营兵“三百为额”。在清廷议决裁减绿营兵员之后,吴三桂便以种种借口相抵制,谓边疆未靖,兵力难减,不但不缩减兵员,反而暗地里偷偷征兵增员。
吴三桂蓄意谋反已久。因见旧部或老或亡,半归凋尽,乃择请将子弟及四方宾客凡资质颖悟者,都令学习黄石素书及武侯阵法,并于闲暇之日,练习骑射准头,一时少年之士,谈兵说阵者不可胜数。
吴三桂还大修园庭,广罗歌童舞女,表面上装成一副胸无大志的样子,暗地里却借安不忘危之说,加紧派兵守关,修造战舰器械,购买战马,潜积硝石硫磺,日日令马宝、夏国相等人训练兵马,广殖财货,待机欲动。
吴三桂靠军队发迹,对军队自有一番特别的感情,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位武将竟也十分爱才,招纳才士成为党羽。吴三桂早在进征川云贵之时,就非常注意招揽人才,结纳党羽。当人言说他“阴养天下骁健,必收召荆楚奇材”,此言一点不假。移镇云南之后,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对云贵乃至全国相貌魁梧有吏治之才的官吏,总是设法以笼络,手段百出。以高官厚禄相许是其手段之一,用金钱收买也不乏其例,只要对那有才能又爱财如命的人,他都不惜重金,多者数万,少也不下万余,视其才能而授职。
吴三桂搜罗人才不择手段。其中有一个被他买下来的官员,如同奴仆般立有卖身文书,这就是府吏冯苏。此人本为泼皮,平西王府选呈云南,经胡国柱做保卖于吴三桂,立有一份奇特的卖身文书:
立卖身文书冯苏,本籍汪苏临海县,今同母张氏卖到平西王帐下,当日得受身价银一万七千两。 媒人:胡国柱。 卖身人:冯苏。
如同女奴卖身一般荒诞而又滑稽。
当时云贵有民谚曰:“镇中有三好:吴三桂好为人主,士大夫好为人奴,胡国柱好为人师。”
文吏对于吴三桂毕竟不是心头肉。
他最待重的是军中猛将。这几名堪称大将的是:马宝、王屏藩、王辅臣、李本深四人。
这马宝原是大西军李定国部下的猛将,投降吴三桂后。成为云南军中的第一员上将。马宝原为陕西米脂县人,性格刚毅,臂力过人,年少时就力抵成人。后在饥寒流亡中参加起义军,先后随大西军的孙可望、李定国转战南北。吴三桂进军云南时,永历小朝廷弃滇入缅,马宝会合同叙国公马惟兴、将军塔新策,三人率众四千余人、马一千四百多匹投降吴三桂。吴三桂视马宝为罕见的猛将,马宝也以得遇当世英雄名将大帅而誓死效忠。在平西王整编新军时,吴三桂任马宝为右部督实领忠勇中营总兵官。
王屏藩则是行伍出身,勇猛无比,深得吴三桂赏识,收为养子,成为平西王储十三太保之一,编练新军时,任右都督实领左营总兵官,王屏藩惟吴三桂之命是从,实为平西王军中的一员干将。
李本深,西宁人,初为明帅洪承畴部将,明亡后南下,受史可法推荐拜任总兵官,肃属高杰部下。高杰被杀后,升为提督代统高杰所部三十万大军。顺治二年降清,以原职留用。后随洪承畴参加云贵之战,结识吴三桂,相投而成为密友。后吴三桂上书举荐李本深为贵州提督。此人有勇有谋,胆识非凡,是平西王府中的中坚力量。
王辅臣独镇西北,前面已经提过,也是能征惯战,独挡一面的大将人才。前不久汪士荣到陕西王辅臣那里去进一步游说,回来时带给吴三桂一封信,其中有这么几句话“……方今天下督抚藩镇缘有同心,待王为孟津之会。王乃前朝旧臣,当年之事,出于不得已,今天下机遇在握,王若出兵以临中原,天下响应,此千古之大业也……”吴三桂把这封信看成是另一种形式的卖身契,他相信马鹞子已成五华山的护山神了。
吴三桂的四个女婿也是同舟共济的心腹要员。夏国相、郭壮图、胡国柱、卫朴,基本上也是文武兼备的干员。
为了奠定基础,数年来吴三桂在物力、财力方面做了充分的准备。
首先是良马。在当时的战争中,战马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对付以骑射善长的满洲八旗兵,没有一支英勇善战的铁甲骑兵是不行的。吴三桂与满州铁骑血战近十年,自己的关宁军也以骑兵为核心,自然深知铁骑兵的重要性。而良马则为第一条件!吴三桂训练骑兵是行家里手,他以淘汰老马、病马、补充新马为先决条件。云南地处边陲,战马赢弱,或不济用,战马病毙极多,川马又力弱,难以为用,马从何来?他双管齐下:一则以边镇所需为理由,上书北京,由中央朝廷拨专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