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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囚界无边-第65部分

小说: 囚界无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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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人们一群一伙扶老携幼,影子似的静悄悄地走着,好像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也会引发震动,将大地再次唤醒。这些人一个个蓬头垢面神色恓惶,有的往出城的方向奔,有的往进城的方向跑,还有的人在路上徘徊不定,一会儿向那边奔,一会儿往这边跑。没有人领路,没有人号召,人们在晦暗的晨光里移动着,互相打量对方,希望得到指点或者建议,却总是枉然。

彪哥带着歪脖穿过这些影子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抱孩子的女人认准了。那女人从披散的头发中,爆发出一种疹人的声音,又尖又细传得很远:大家快看,这儿有一个警察叔叔……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声喊惊醒了似的,纷纷驻足观望,然后以无比急切的步伐,迅速向他们靠拢,苍老的稚嫩的声音一起在喊:警察叔叔,警察叔叔!

只一会儿工夫,彪哥和歪脖就被围在了人群中间,无数只有上帝才能回答的问题,噼里啪啦迎面砸过来:震完了没有啊?还会不会再发大震?现在要往哪边跑?哪儿最安全?……

彪哥从来自称“天下第一马仔”,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飞哥一样,如神明似的被人信任,这种信任不是靠叫骂和拳头换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好了,简直让他手足无措不知所以。

彪哥很不自然地扯了扯身上的警服,虽说已经有些飘飘然的自得,但还明白,与其说人们信任自己,不如说是信任这身衣裳。在群龙无首的危急时刻,看见了一个警察,就等于看见了政府,看见了组织,看见了依靠。彪哥觉得,如果让这些人失望,那太不义气了,无论如何不能扫了他们的兴。可这地震的事情,说震就震了,是大是小全世界那么多先进的仪器都预测不了,谁能猜得准说得出?

彪哥很和蔼地笑着,说:大伙信任我,让我拿主意,这可太抬举我了。地震这事真不好说……

有人听出了他的意思,忙给他解围道:警察叔叔,你也不要为难,只要告诉我们你打算到哪里去就行了,你上哪儿,我们就上哪儿,跟着公家人走,总不会有错。

彪哥心里暗暗叫苦:我的妈,跟着老子走?你们哪里知道老子是一个逃犯,现在正打算到城里去杀人?

歪脖看着彪哥被大伙众星捧月地围得水泄不通,心里又慌又气,本来穿这身老虎皮是为了避免受到盘查,这下子反被缠住不得脱身。正打算看看这个忘乎所以的家伙打算如何应对,却见彪哥用手指住他说:我现在正要押送这个嫌犯到市局去,公务在身,大伙跟着也不方便,还是各行各路,有亲投亲,有友靠友……

众人听了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歪脖,看得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鸡一嘴鸭一嘴说什么的都有,最后九九归一,还是要跟着彪哥走。有人还高声赞许道:这么艰险的环境下还在执行公务的警察,肯定是好警察,跟着这样的警察走,错不了。

彪哥被捧得找不着北了,像个真警察似的,谦虚地笑着,还用不太标准的姿势敬着礼,表示对大伙儿的谢意。

这一圈人正你来我去闹得不可开交,只听得一路哭声从后边传来,几个年轻的妇女一边奔跑,一边嚎啕:快呀,快去学校救孩子,学校的房子全垮完了……

其中一个看见了穿警服的彪哥,扑过来纳头便拜:警察叔叔!救救我们的孩子,我给你磕头,给你磕头啦!

围在彪哥身边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噤了声,又齐刷刷将目光转向彪哥,意思很清楚: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彪哥被众人殷切的目光看得热血贲张,妇女的哭告更唤起了他男人的豪气,只见他把手一挥说:走!先去学校救孩子再说!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掌声,然后是一片充满力量的喊声:救孩子去!

歪脖被这始料未及的结果弄蒙了,不知道彪哥何以假戏真做。正当他盘算着是不是要摆脱彪哥独自行动之际,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臂被紧紧抓住了,彪哥用低沉的声音对他说:你也一块儿去,救出孩子再说!

歪脖动弹不得,被他挟着往前走,暗自叹息道:搭上这么一个伴,算是碰到鬼了。

83

张不鸣带着他的人,终于翻过了那两座变形的山,走到了另一面的山谷里,听到了卷浪河的涛声,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大方向没有错。

走了一夜的山路,人人累得筋疲力尽。张不鸣下了命令,让队伍停下休息,等探明地形再走。嫌犯们稀里哗啦躺下一片,喊爹叫妈的声音憋了一夜,这会儿才有机会释放。

纪石凉听着烦得不得了,拉开嗓门呵斥道:嚎你娘的丧呀!人家重伤员还不吭不哈呢!

沈白尘听见了直冲他摆手说:嚎就让他们嚎吧。人有压力的时候得有机会发散情绪,不然精神会发生障碍。

纪石凉哼了一声说:要嚎也轮不上他们,得让我先嚎。

沈白尘笑了:你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

纪石凉自嘲道:什么人碰上地震不一样屁滚尿流?压成肉饼子全一个形状。

沈白尘更笑道:你就例外。只要不碰见鬼怪和美女,啥都不怕。既不会屁滚尿流,也不会压成肉饼子。

自打一块儿救出戴汝妲,老纪和小沈之间的关系跟以前大不一样了。特别是老纪,说话的口气亲切得就像铁哥们儿,小沈自然也放松多了,明白这是共处险境的经历使然。

老纪的情绪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多半跟小戴的伤情相关。按她的伤势,还有她特别稀缺的血型,能留下一口气儿就是奇迹。现在看来,奇迹真的被创造出来了。一路上小戴由沈白尘悉心照料,有朱颜这个活动血库跟着随时输血,还有纪石凉无处不在的精神关怀,以及进水进食方面的物质保障,伤情并没有恶化,只是疼痛难忍。为了不至于叫出声音让人们担心,戴汝妲把毯子的一个角都咬出了好多窟窿。

老纪看着心痛不已,回头跟沈白尘说:你瞧瞧她痛成什么样了?能不能想个辙让她好受点。

沈白尘说:没辙呀!镇静剂已经没剩下几支了,还不知道要撑多久才能到站,不到万不得已……

老纪摆摆手,叹口气说:好好的一个漂亮女孩,从此变成了瘸子,想想都叫我心里发堵。

沈白尘劝他说:遇见这样的大灾大难,谁能活下来就是万幸,戴姐能活下来更是万幸中之万幸。得陇望蜀是人的天性,没有能知足的。

当下老纪用大巴掌胡噜一下小沈的头说:好你个毛头小伙儿,竟然当起你大哥的人生导师来了。小戴能活着,算你的头功,什么得陇望蜀,文绉绉的,不就是说咱这山望见那山高吗?

老纪说着,笑了笑,但这一笑笑得很困难。他觉得自己的嘴角有点不听使唤,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把它往下扯,硬将他原本释然的笑容改写成了苦笑。

小沈也注意到了老纪这怪怪的笑容,不过把它理解为无奈的表情,没往心里去,更没把它跟一场大病联系起来。

张不鸣说老纪是钢铁战士并非戏言,沈白尘打心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昨天下午开始长途行军,一路上老纪奔前跑后,路况不明他要先行探路,到达险隘之处他要帮助每一个人过关,等到全体通过之后,他又要再一次回到队伍最前头去。如此周而复始,纪石凉走的路要比其他人多上两三倍,从来没见他叫苦叫累。

这阵子,张不鸣让修丽把从小卖部挖出来的食品集中起来,不论干警还是嫌犯,每两个人一瓶水,一包方便面,再加一根火腿肠,分完也就所剩无几了。张不鸣伸手拿了双份,给纪石凉开了小灶,要他稍加休息,马上顺着流水的声音,去河边把路探清楚。在张不鸣眼里,这类任务只有纪石凉能够完成。

人人都饿得不得了,这点食物只够塞塞牙缝解个馋,老纪当然更不用说。可是张不鸣发现,老纪很迫切地抓过那些东西,撕开纸送到口中,吞咽起来却有些困难,吃一口咽一下,喝水还频频被呛。

张不鸣急忙拍着他的背说:慢着慢着,看把你给饿的。

纪石凉吃得流涎滴水,自己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还在打趣说:饿死鬼投胎也就这个样了。

吃完这顿摆不上台面的饭,纪石凉就出发了,现在包括他自己在内,还没有人知道他已经重病缠身。张不鸣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对沈白尘说:幸亏有他。小伙子,现成的榜样,学着点。

沈白尘听着张不鸣意味深长的话,回想起几次去所长那儿告老纪的情景,脸上一阵发热。

84

前去探路的纪石凉,没过多久就回来报告张不鸣,卷浪河左岸的山体滑坡之后,在前边的山谷里形成一处峭壁,正好挡住队伍的必经之路,如果要按既定的方案沿卷浪河向下游走,必须将队伍带到河右岸去。这条河虽不宽,水也不太深,但水流湍急,要保证安全,需要在队伍蹚水的地方,牵一条绳索到对岸,而这条绳子需要有人从峭壁的狭窄缝隙钻过去,系在一棵大树上。他在那儿试了几次,断定以这缝隙的宽度,男人过不去,女人个子大的也不行,只能找个身材最瘦小的去试试。这个女人个子小胆子不能小,钻过去之后,绳子系不系得上,系上了自己回不回得来,谁也说不好。说白了,要有点舍己为人的自我牺牲精神。

张不鸣问修丽,是否有可能在女犯中找到合适的人选,修丽回答说:个子小胆子大,这两个条件还好说,可这舍己为人自我牺牲的精神,别说要求嫌犯,就是要求警察也算得上一个极高的标准。

张不鸣同意她的说法,嘱咐说:动员的时候,要把任务的危险性交代清楚,一定得本人自愿,不能强制命令。

纪石凉对此毫无信心:你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人?让她们自愿冒险,门儿也没有,只能看谁合适就命令谁去。

张不鸣说:她们是嫌犯,又不是战场上的士兵,没有献身的义务。如果不是人手太少,理当派我们自己的人去。

在这样的问题上,纪石凉总是不太想得通,现在还是一样:行了,行了,人道执法文明执法讲座又要开讲了。要是那个缝够宽,我自己早钻了,可要是说我们钻就理所当然,她们钻就有悖常情,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张不鸣拍拍他的肩,应付说:想不通慢慢想去。现在先让修丽去请神。

纪石凉被他一拍,整个人都抽搐起来,张不鸣打趣道:你这抗击打能力怎么退步成这水平啦?

纪石凉被自己的表现吓了一跳,也跟着打趣说:装的。怕你派我去舍己救人。

修丽在这样一种情境下,去向女犯们通报情况,心里的确如她自己所说,没有把握。

通报的结果实在令人意外。修丽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下边有个人接话道:报告政府,看看本姑娘这苗条身材合不合适。

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一路上被重点关照的重病号安莺燕。

一路走来,安莺燕原本虚弱的身体,更虚得像张纸一般了,常常被人架着走,才勉强跟得上缓慢前进的队伍。架着她走路的人,有时候是身前身后的女犯,有时候是管教李玫,甚至是副所长修丽,而紧跟在她身后的,是陈山妹她们抬着的担架,上边躺着失去了半条腿的女狱医,被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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