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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戚顾古代] 山外青山(全) by 7788-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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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孤寂,
一样的遥远。
像息大娘拒绝了他的花,赧然微笑后的神情。
那一刻,戚少商心上莫名地抽紧了,酸楚起来。
这一生,究竟错过了多少,失去了多少,怕是数也数不清了。
反是顾惜朝等了良久未见下文,忍不住开口道:“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肯定早被挖了。”
回过神来,戚少商道:“不会,因为那天我听到他们私下发牢骚,说根本不知道她葬在哪。说不定……”
“我也不知道她葬在哪。”顾惜朝答得甚是干脆,“她死了快半年我才知道,不清楚是谁收殓,更不清楚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你一点都不关心?”
戚少商不信。顾惜朝这么骄傲,即使不认那母亲,也不会容许母亲被陌生人害死而毫无反应。
果然,顾惜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苍白,扫来的目光中带着深入骨髓的怨毒。
是啊,
这么骄傲的人,怎会将心事表现出来?
如此直白,无异揭其伤疤。
而他心比天高,伤口也就好得比天难,才造成如今疯疯癫癫的样子。
何苦再去刺激他?
虽然他以揭别人伤疤为乐,却绝对经受不起别人讥嘲,否则以前也不会那样偏激。况且纵使说话难听到极点,暂时也没有真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却是一时之气了。




●18 冬雷震震夏雨雪

好大的胆子。
顾惜朝一挑眉站了起来,“姓戚的,别以为我不懂得,你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要的还不是成功。只不过你只求自己满足,别人的看法不那么在意罢了。若真的要当牺牲品,我看你也没那么大度。”
估计他本意是骂人,可戚少商听了却只想笑。且不谈他说得多准,眼光还是一贯犀利,单看态度,就知道清浊分明,还是明白什么是善恶。
而他居然忍住到现在才发作,比起以前已是宽容了太多。
“我从不认为自己该牺牲,也从不觉得自己多冠冕堂皇。什么江湖道义,阴谋权势,你也不过求个世人尊崇,功成名就,不过我比你更讲究过程而已。既然如此,换种方式不是一样?我们又哪来的那许多矛盾?”
顾惜朝沉默许久,冷笑道:“这种话也可以出口?莫非忘了冬雷震震的雷卷是怎么……”
又来了。
戚少商愤然,“我是不懂,哪有欠债的成天逼着人要债,惟恐债主忘记的?你这疯子,让我一剑砍死有什么好处?至少我现在记得不能杀你。只要你没有真的伤天害理,以后也休想激怒我!”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
他都快要被逼疯了。
实在不明白,这个家伙反复强调那些本来就想忘也忘不掉的噩梦,到底想做什么。他自己也说过,不认为杀人有什么不对,难道是炫耀?挑衅?可细看他的神态,又一点痕迹都没有。
难道他是太无聊,非要磨得别人失去了最后的克制才高兴?
说完戚少商忽然想到,如果顾惜朝为此去害人,岂不糟糕透顶?
他是这种人。
绝对干得出来!
可惜,戚少商想着窝火,担心的对象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这个衣衫沾染风尘,却一点都不显风尘的年轻人,非但没有听进去,还念了起来,语调轻柔,仿佛面前有个极美极温柔的女子,盈盈微笑。
他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念完又念,“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上邪》?方才不是还在争执,这会又怎么了?戚少商听得莫名其妙,见顾惜朝一幅入魔的模样,一步一句,缓缓低吟,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他不禁想,顾惜朝是不是曾对晚晴说过这样的誓言?
至少他和红泪曾有过。
这么真挚这么深情。
那么青春年少,带着青草生长的味道。
想到这里,心里就像忽然扎了根小刺,极不愉快。
顾惜朝在狭小的房间中走了半圈,突然回身,卷发旋出一道曼妙的弧度,“戚少商,多亏你阻止,不然要留下大憾了。”
“哦?”
戚少商压根不记得自己阻止了什么,或者因为阻止得太多,反而忘记了。
“你可记得听春阁窗扇上的雕花?山水云雪,正合词义。这首《上邪》华英以前经常念给我听,我只道是她不切实际的妄想,可是现在想来,莫非就是提示。”
脸上有点兴奋,有点泛红。
比苍白好。
原来他说的,是那座残楼。
原来在顾惜朝看来,《上邪》的誓词竟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戚少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心已经飞了出去,
“你在这里等,我去看看。”
不担心我跑么?
顾惜朝歪头,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挥手,回到刚才的板凳上,再也不看他一眼。
不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
你既不担心我杀你,将性命一再抛入我手,
我为何要担心你逃走?
戚少商大步走出客栈,看门外清朗高天,长长舒了口气,忽然觉得身上轻了许多许多。
所以他没有看到顾惜朝的叹息,没有听到他的那句自语,
“你不懂?哼,便是我也不懂,为何到了最后,可信的,还是只有你一人。”

枯鱼过河泣,
何时悔复及。
作书与鲂鱮,
相教慎出入。
无情看到这幅字,心中立即打了个突。
不是因为这几句古诗很可爱,也不是因为这二十个字写得不太好看,更不是因为它们在诸葛先生案上。
而是因为它们实在太眼熟,
眼熟得做梦都经常看到。
那是从大相国寺离奇死亡的僧人古枯房中找到的诗笺,一字不易地抄着这首汉代乐府,字迹也一样流畅中带着拘谨,一如那僧人的性格。
可眼前这张花笺,却不是无情看过的那张。它要稍微大一点,纸质好些,染有素雅的色彩,却颜色泛黄,年头该更久。
下面的署名也与寺中的“古枯”不同。
清清楚楚的三个字:
王合宜。
难道这才是古枯的原名?还是他另一个化名?
诸葛先生又是从何处得到这张花笺?
无情此来本是送铁手的消息,顺便请教些问题。不料诸葛小花不在,等待的时候见秋风吹乱了信件,随手整理,便落出了花笺。
这样重要的线索,先生为什么不提呢?
诸葛当然有他的理由,
无情觉得自己看到了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崖余,你在这里做什么?”
无情一惊,回头见诸葛小花走了进来,平稳如常。
——虽然看到了那张仍拈在他指尖的花笺——
立刻就松了口气。
“戚少商前日受到袭击,客栈被霹雳堂炸了粉碎,现在仍在逃。”轮椅退后一尺,目光锐利地盯着恩师。
诸葛接过花笺,点头道:“看来他是决意不杀顾惜朝了。以前还担心他虽放过一次,再见仍难抑杀意,是我多虑。”
“您早就知道顾惜朝没疯。”
否则怎会担心。
戚少商岂是会杀疯子的人。
诸葛小花笑而不答,微扬手中诗笺,“我知道你最想问的,还是这个。”
“是。”无情毫不讳言。
就算诸葛不提,他也一定会问。
“这人是王贵妃的堂兄,擅工花鸟,因此也曾被尚未即位的陛下赏识。”
这么一说,无情想起来了。王贵妃谥懿肃,个性优柔,已于政和七年去世。乃是郓王楷、莘王植、陈王机,以及惠淑、康淑、顺德、柔福、冲懿帝姬的母亲,可算多子多产。但她算不上受宠,且出身不高,家中状况如何自然无人关心,原来还有这样个哥哥,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就是古枯的真实身份?
可贵妃的哥哥,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怎么避世出家,还被人用那样离奇的手段杀死?
“原来又是皇家机密。”
他有些厌恶地皱眉,听诸葛继续说。
“此人性情文弱,书生气十足,确实不适合宫廷。他在崇宁元年离京,只说家中出了变故,走时寄我这张花笺,从此再无消息。”
“相教‘慎’出入。他一定犯了错,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我本也如此认为,加以调查,但毫无结果。如今看来……怪不得会有皇家的势力掺杂其中。”
“我问过温文,他说没听过什么毒能让尸体硬化,万一对方用上,戚少商便非常危险。”
这是无情一直担心的情况。
也不知顾惜朝究竟为什么拖延时间。现在对方还有所忌惮,倘若不管不顾,真把那奇异的药物用出来,就不好办了。
况且对方意在湮灭过往,还必须找到那样东西才有意义。
“所以要告诉铁手,跟踪,但不可太靠近。”
无情刀眉一挑,“您准备以他们为饵?”
“总要有人去寻找。我们不可以失败,也失败不起。”
诸葛的语气永远这么沉稳,像支天的柱石,无一丝动摇。
大概以后也不会动摇,
亦或者当他动摇了,就是天朝崩塌之日?
“郓王赵楷。”
无情一字一顿,专注地看着花笺上的文字,好似它们正如像鱼一般游动。
诸葛手指一松,任纸笺落下,
“郓王长于书画,才华横溢,为陛下宠爱,一直有废太子而立之的想法。”
无情忍不住叹了口气,接口道:
“此物对郓王不利,但对其他皇子并无影响,而蔡京力推郓王。”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摧毁,而不是追回。
戚少商莫非是命中注定有个龙字,怎的就是和皇室过不去?
诸葛小花微笑道:“还有呢?”
“太子处境艰难,个性隐忍谨慎,不好声色,世叔希望他能即位。”说完目光更是如隼如鹰,“扶植幼君,经营势力,世叔不欲我等知晓。但……”
“但你不希望戚少商出事。”诸葛点头道,“他是聪明人,不会那么容易着道。只是顾惜朝的算盘叫人猜不透,须得小心提防。”
“顾惜朝不会已投靠蔡京?”
“他被铁手带回汴京不久,便被蔡京的人监控。”
无情的目光真的变得无情起来,再次道:“世叔早已知道他未疯?”
诸葛小花扬眉,回问道:“什么样的顾惜朝是疯,什么样的又是未疯?”



●19 今晚,是谁踏香而来?

天空,黑得很快,夜色,沉得很深。
一灯昏黄,一屋寂静,茶水微凉。
顾惜朝正微倾着身子,在房中等。
等生,等死,等命运,等接下来携花香而来的客人。
他等了很久,但还没到另一人回转来的程度。
只有等,也只想等。
没想到戚少商还会相信,甚至转身就走。
真是放得开啊,这样的人居然还能相信?
好羡慕。
“不必哄我也知道,九现神龙哪里会在乎什么荣耀浮名。你只想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物,我却还在为争得一己位置而挣扎;你能从不将自己置于牺牲品的位置,我却不得不把自己也算进去……我等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是英雄,说信就信,说不杀就不杀,可知当年我宁可被一剑刺死,也好过被人看作尘泥蝼蚁。”
“蝼蚁值得杀么?”
接口的,是一个仿佛从出生就不断地嘶喊至今的男声,从窗外传来,破碎而低沉。
“蝼蚁……这个词他说得,你却没资格。”顾惜朝放下茶杯,淡然道,“我上次输了,是自己看不清形势,觉得这种人杀了可惜。却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他而死,于我,是多可怕的威胁。”
一个高而瘦的男人从窗口掠了进来,影子般无声无息。轻功高的人很多,奇的是,他即使站在灯前,仍旧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影,除了黑还是黑。
“哼,稀罕。别人愿意为他死,他也愿意为别人死。顾惜朝,你却忘了,你自己本也是‘别人’中的一员。”
顾惜朝身躯微震,改变了个姿势。
“……便是知道又如何?没错,他是愿意。不过你不是来跟我翻旧帐的吧?怎的不下毒还许多废话?蔡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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