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民国大文人-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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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往登览,辄复兴怀。”
抗日战争爆发后,马一浮携万卷藏书离开杭州,避兵桐庐。丰子恺也率领全家到达桐庐,两家相距仅一里之遥。丰子恺每日必去拜访马一浮。时值隆冬,太阳却是暖融融的,风也并不寒冷。丰子恺一般上午到马家,如果天气晴好,马一浮便拉着他和门人王星闲到竹林边晒太阳。“童仆搬了几只椅子,捧了一把茶壶,去安放在篱门口的竹林旁边。这把茶壶我见惯了:圆而矮的紫沙茶壶,搁在方形的铜炭炉上,壶里的普洱茶常常在滚。茶壶旁有一筒香烟,是请客的;马先生自己捧着水烟筒,和我们谈天。”有时马一浮也抽一支香烟,他那“弥高弥坚,忽前忽后,而亦庄亦谐的谈论,就在水烟换香烟,香烟换旱烟之间源源地吐出来。”许多年之后,丰子恺对如此诗情画意的“桐庐负暄”仍记忆犹新。
丰子恺曾说:“我每次从马氏门中回来,似乎吸了一次新鲜空气,可以继续数天的清醒与健康。”
马一浮于书法诸体均有极高成就,他的行草得益于褚遂良《雁塔圣教序》,高古清雅,瘦硬遒劲,富有书卷气和山林气。丰子恺说,马一浮是“中国书法界之泰斗”。
1950年,马一浮应弟子蒋书庵之邀,住进了蒋庄。他在《香严阁日谱》中描述居所:“庚寅夏四月望。移寓苏堤定香桥蒋氏别业之香严阁,主人所目为西楼者也。临水为楼,轩窗洞豁。南对九矅山,山外玉皇峰顶,丛树蔚然若可接。东界苏堤,槐柳成行。西望三台,南北高峰迤逦环侍。唯北背孤山、宝石山,不见白堤。避喧就寂,差可棲迟。南湖一曲荷叶,田田若在。庭沼俯槛,游鱼可数。今日湖上园亭寥落,此为胜处矣。”
【茶趣】
马一浮好茶,何满子曾说:“近人品茶鉴赏最精的,有马一浮先生。”
晚年,马一浮定居花港观鱼蒋庄,附近就是驰名中外的龙井茶叶产地。他喜欢龙井茶,每当新茶上市,友人总是送些请他品尝。但他最爱的茶却是云南沱茶。
一次,友人从云南给马一浮带回沱茶,介绍说:“沱茶为普洱茶之一种,色褐微红,光泽洁润,味香而醇,饮之具有一种深沉隽永的韵味。”马一浮尝过后,便对沱茶极为喜欢。他觉得,比之沱茶,龙井太谈了。但杭州并无销售沱茶的商铺,无处购买。只能由友人偶尔从云南带回,或者托人在云南购买。后来,汤彦森终于打听到,上海一家特产商店有售,这才解了马的茶急。
对烹茶工具、炊具,马一浮极为讲究。他精心打造了一套茶具:茶炉体积小、形体圆,比排球略大,为马选用上等铜材,聘请能工巧匠所打造;炖壶则用粗砂烧制,烹茶味纯,没有铁锈味道;泡茶用的紫砂壶为马从宜兴找名家订做,形状古朴,质地细腻,盖如南瓜蒂,上刻一联云:“汤嫩水清花不散,口甘神爽味偏长。”拨弄炭火的小火钳为铜制成,只有常用火钳的一半大小;饮茶用的小茶杯只比北方酒盅稍大些,极为精巧。这套茶具,马一浮一直用了几十年,“文革”中佚失。
马一浮对煮水的火也很讲究。起初,他用木柴烧茶,烟熏火燎,污染水质;后来改用煤球,水味仍不纯正。后来,他自行研制了一种无烟无臭的小炭饼:先挑选上等木炭,捣碎加水拌匀;再用木板做成许多月饼大小的小木模,把木炭泥装入其中,待干燥后取出即成。
品茶时,马一浮常自斟自饮,闭目养神。他边品茶,边赏诗。读卢仝“肌骨清,通仙灵,两腋习习清风生”句,他说:“这是道家境界!”读范仲淹的“不如仙山一啜好,泠然便欲乘风飞”时,他便说:“一派仙气。”读金田和尚的诗句“不但清心明目好,参禅能伏睡魔军”时,他认为:“这和尚正探求佛理。”但又评说:“若就诗的意境而言,金田和尚比卢、范二位差之远矣。”
马一浮将紫砂壶中的“茶锈”(茶垢)美其名曰为“茶山”,从不洗涤,每天早上仅用清水冲涮一下。有人问其故,他说:“有了茶山,水更清,味更纯,如此而已。”
【逸事】
1903年,马一浮到国外游历,先至美国,后到欧洲。他在出国前,就听说马克思写有一部《资本论》,所以他一到美国就时时留意。一日,他正患感冒,带病到“约翰书店”买书,竟买到了他渴望已久的英译本《资本论》。他大喜过望,如获至宝,他在日记中写道:“昨日,吃种种之药,吃一块之面包,吃半杯之饭,都不觉好恶。晚来,脸痛略减,早起,又甚,奇哉。下午,得英译本马格士《资本论》一册。此书求之半年矣,今始得之,大快!大快!胜服仙药十剂!余病若失矣!”
回国时,马一浮又买了一本德文版《资本论》。回国后,他将英文本送给了好友谢无量,德文本送给上海“国学扶轮社”收藏,并建议将之翻译出版。所以,马一浮被认为是将原版《资本论》传入中国的第一人。
上海“国学扶轮社”解体后,马一浮赠送的那本《资本论》流落到上海书肆,被马君武寻得。他发现了马一浮读该书后的题跋,于是买下转赠马一浮。抗战期间,马将此书赠送给浙江大学图书馆。新中国成立后院校调整,浙大的文科书籍大多归杭州大学收藏,马所赠的《资本论》成为杭州大学图书馆的压库之宝。
17岁的马镜泉父母双亡后,前来投靠堂伯父马一浮。马一浮替他改名(原名马金泉),并让弟子袁心粲担任侄儿的老师,后来袁到外地任职,马一浮便将马镜泉带在身边,说要培养马镜泉作诗。马镜泉说:“不过这个谈何容易,到目前为止,我一股脑儿作了三首诗。”
马镜泉回忆,马一浮在葛荫山庄的“房间也不大,都是白色的,帐子是白的,棉被是白的,没有一样东西不是白,除了一件,就是黄铅笔”。
李叔同在浙一师任教时,常介绍学生到马一浮处请益。马亦乐于接待,每当学生来后,他总是详细询问学生目前读何书,并频频提问考其所学,学生往往瞠目不能对,从此再不敢前去拜访。
抗战期间,马一浮在浙大讲学,他的课程并不按照星期排列,而是定在每月的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因为“五”是《尚书·洪范》中的“皇极”之数,马一浮认为此数能体现儒家的中庸之义。马一浮在浙大讲学两个学期,他的讲学内容被辑成《泰和宜山会语》发行出版。
任继愈在《马一浮论蒋介石》中回忆:“我问马(一浮)先生,以前见过蒋没有,谈后有何印象?说,以前未见过蒋,见蒋时劝他,虚以接人,诚以开物,以国家复兴为怀,以万民忧乐为念。像这样文辞骈骊的发言有一二十句,我当时记不全了。我又问马先生,对蒋介石这个人的印象如何?在他身上看不看得出有中兴的气象?马先生沉思了一两分钟说,此人英武过人,而气宇褊狭,乏博大气象,举止庄重,杂有矫揉,乃偏霸之才,偏安有余,中兴不足。方之古人,属刘裕、陈霸先之流人物。偏霸之才四个字马先生说了两遍,故印象极深。熊(十力)先生接着说,此人心术不正,是个流氓。”
马一浮对谢无量向来推崇,有客来请益,马不能详答,便对来人说:可请谢无量解答。
马一浮曾去一字署名马浮,与之相类的还有:李大钊署名李钊,曾孟朴署名曾朴,顾默飞署名顾飞,余空我署名余我,皆去中间一字。
楼达人与马一浮结识多年,一次,楼问马道:“您是佛学家,又点化李叔同出了家,可您自己又为何留居尘世?”马哈哈大笑道:“这是因为我六根未尽。”
马一浮个子较矮,但脑袋极大。他平日不戴帽子。一年初冬,他要到北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为了保暖,家人想给他买顶帽子,可是跑遍全杭州,竟找不到他能戴得下的大号帽子。
马一浮茹素,只吃鸡蛋。他的早餐通常是一只鸡蛋加两片面包,中餐和晚餐都是一小碗米饭,马镜泉回忆,马一浮对米饭的质地非常讲究,只吃干饭。一次,马一浮久病不愈,亲友劝其吃点肉食,增加营养,这才稍稍吃了一些肉。
搬到蒋庄后,马一浮的睡眠大不如从前,每天早晨四五点钟就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在床上打坐,直至天明。
【颖悟】
马一浮天资聪颖,记忆力过人,过目成诵。他幼年时由母亲教导,五岁能背诵《唐诗三百首》,八岁初学作诗,九岁就能熟读《文选》、《楚辞》,乡间有神童之称。
马一浮四岁入私塾,先生问他喜欢什么诗,答:《茅屋访高僧》。四岁孩童竟知李商隐诗,让先生惊诧不已。
九岁时,父亲聘请了当时颇有声望的举人郑目莲为西席,教马一浮读书。但不久,先生坚决请辞。马父以为儿子少年顽劣,不听教诲,惹先生生气,便赔罪挽留。郑告知,他是因为马一浮天赋异禀,才智过人,自愧无法胜任,不想耽误学生前程,才自动辞教。
先生走后,父亲除了偶尔亲自教导马一浮读书外,马一浮更多是靠自学。从此,马一浮夜以继日,广阅群书,打下了深厚的学问根基,终成一代大师。
1898年,十六岁的马一浮参加绍兴(时称会稽)县试时,名列榜首。与马一同参加考试的还有鲁迅、周作人兄弟,周作人在《知堂回想录》中写道:“……会稽十一金,案首为马福田,予在十金第三十四,豫才兄在三金第三十七。”当时的考试题目是让考生取古文语句,拼凑成文,要求文章自然流畅,宛如笔者自撰,没有依傍痕迹。足见马一浮读书之广博。
后来,在一次出国考试中,马一浮又一次和周树人同进考场,马一浮依然名列第一。
【仰止】
马一浮和李叔同相交数十年,李受马影响,开始向佛。李叔同出家后曾说,马一浮是对他影响最大的居士。李一直将马视为老师。马一浮在杭州海潮寺讲《起信论》时,弘一法师每次必到,像学生一样侍立末席,专心听讲,从不缺席。
竺可桢为了请马一浮到浙江大学讲学,可谓煞费苦心。他多次登门拜访,托人劝驾,请马到浙大任教,并且说明,无须马到校讲课,而是准备在校外另择地点,让学生前去听课,“登门请业”。马提出,浙大需聘其为国学大师,其学程必须叫作国学研究会。浙大研究后认为,国学大师有类佛号,不甚妥当;立研究会需要国民党党部批准,此事只好作罢。为此,竺可桢在日记中称自己“对于请马一浮,可称仁至义尽”,而他对马一浮的印象则是“学问固优,世故欠通”。
马一浮想在风景胜地办一个古典式书院的想法,经人转达给蒋介石后,对马一向仰慕的蒋大为支持,很快就以行政院的名义向马一浮发出办学邀请,并拨出一笔办学基金。马一浮提交了一份《书院之称旨趣及简要办法》,蒋介石悉数采纳,复性书院得以在四川乐山开办。
书院拟设立时,马一浮正在广西宜山。蒋介石特派“大汽车二乘”,将马一浮连同与其一同生活的亲戚全家,接到重庆,沿途官僚如恭迎钦差大臣,组织民众夹道欢迎。颇有古之礼俗。
新中国成立初期,陈毅到杭州拜访马一浮,时马正在午休,家人想唤醒他,被陈毅阻止。家人请陈毅进屋,陈怕打扰马一浮休息,不肯进门,只是站在屋檐下伫候。不一会儿下起细雨,等马醒来将陈迎进屋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