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法书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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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萍的父亲也是位老公安,要说,资格还比袁波要老一点。
很多年前,父亲和袁波同是三河地区公安处副处长,父亲还兼着刑侦大队大队长。一次,两名穷凶极恶的越狱逃犯拦劫了一辆公路客车,将司机跟乘客逼到一小型加油站内,扬言要乘父亲的警车离开三河,否则,就要将人质连同加油站报销掉。父亲临危不乱,巧妙地跟歹徒周旋着,天色渐黑,父亲想只要坚持到天黑,他就有办法将人质救出来。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客车内坐着一临产妇,因为惊吓,突然早产,血流了一车。车内的人高声叫着父亲的名字,要他救救这对母子。父亲急中生智,冲赶来增援的袁波说:“你化装成大夫混进去,记住了,没我的命令,千万不可乱行动,你的任务只是救出那对母子。”袁波领命而去。接下来的时间,每一秒钟都能让人窒息。父亲利用歹徒查验医护人员身份的空儿,独自摸过去,快要接近客车的当儿,意外发生了。
是袁波暴露了自己!他居然忙中出错,将带有警徽的衬衫穿在里面。歹徒一把撕下警徽,盯住袁波。这一盯,歹徒便认出袁波,三年前正是袁波将他送进了监狱。歹徒兴奋得哇哇乱叫,想不到仇人会自动送上门来。他一把拧过袁波的脖子,寒光凌凌的匕首抵住袁波的喉咙。父亲懊恼得在车下连连诅咒:咋就能犯这种错误呢?借着朦朦的夜色,父亲真切地看见歹徒的匕首慢慢划过袁波的脖子,鲜红的血汩汩流出。父亲不能犹豫了,稍稍的犹豫将会使他失去一位好兄弟、好同志。他大叫一声,冲歹徒扑去。父亲虽是制服了歹徒,也救出了袁波,但是随后发生的事令整个三河天摇地动。逃出的另一名歹徒丧心病狂,绝望中点爆了加油站。
那是三河人心中最暗无天日的日子,那是三河历史上最惊心动魄的一刻:炸声连天,火光冲天。尽管公安和赶来增援的部队做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仍有二十一条生命被无情的火蛇吞去,其中就有那对母子。
比之那场突发性灾难,接下来发生的事以一种异常变形的方式刺痛了汤萍年轻的心。父亲被革职审查,不久之后,他以渎职罪和重大公共安全事故罪被丢进监狱。正在上大学的汤萍四处奔波,想用自己的呼唤给父亲唤来一点希望,可惜她的呼唤是那么的无力。父亲被判了十五年!
事后汤萍才得知,父亲卷入了一场战争,这场战争看不见血腥,却远比血腥更可怕。父亲在公安局内属于有刺儿的那种人,好多事上都不给顶头上司面子,上司早就想拿掉他,免得将来害事。这下正好有了机会。对此父亲一点也不争辩,甚至上诉都不肯。他只是反反复复一句话;“是我太粗心,害死了那么多人,我有罪,我有罪啊。”父亲的头发在几天内掉光了,眉毛也开始脱落,他的这副样子令女儿不忍目睹。
相反的是,袁波却被树为英雄,在父亲痛苦地挣扎在监狱里的日子里,袁波的英雄事迹却被传得沸沸扬扬。一年后袁波得到提拔,尔后他便一路顺风,直到登上三河市的权力最高峰。
汤萍自此悟出一个道理:权力可以改变一切,权力更可以毁灭一切。在权力面前,是没有什么真理的。
汤萍暗暗咬住牙,这辈子,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让权力变成供她调教的丫鬟!
为此她处心积虑,嫁给了不被人们看好的吴达功,然后一步步地扶他走上权力的山腰。现在,吴达功脚步受阻,弄不好很有可能从山腰上滚下来,坠入万丈深渊。汤萍看着山顶灿灿的太阳,还有山坡上烂漫无际的绝色风景,那可是她这辈子苦心追求的目标啊,她岂肯善罢甘休!
她一定要帮丈夫化险为夷,把他扶到更高的山峰上!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又从卧室中走出来,见女儿还站在原地,身子瑟瑟发抖,禁不住生起一片怜爱,轻轻走过来,揽住女儿的肩。
汤萍的身子在父亲的手掌下动了动,自从嫁给吴达功,她跟父亲的关系便一天天变坏,好长一阵子,父女俩几乎都找不到话说了。汤萍知道,父亲是对吴达功有成见,对这个女婿,父亲好像从来就没承认过,随着吴达功进入权力层,父亲对他的心病也越来越重。可他哪里知道,吴达功之所以有今天,一大半是他女儿的努力啊!
可这些话,她怎能跟父亲提?自从遭受那次打击后,对权力、对人生,父亲似乎有了更透彻、也更悲观的看法,父亲变成了另一个人。眼下,她真想好好依偎在父亲怀里,把内心的苦闷、不安,还有愤怒和恨,一并道给父亲。
这个晚上,父女俩终于有了一场难得的谈话,尽管汤萍躲闪着,没把最要害的东西说出来,但汤正业还是敏感地把握到了女儿的心思。
怎么办?结束谈话后,汤正业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中,他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呀,难道真能见死不救?可是怎么救?
这些年,女儿一直奔在另一条路上,充满暗礁和泥流的路。汤正业多么希望女儿的脚步能停下来,那是一条危险的路,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可是,他知道,任性的女儿,倔犟的女儿,永远不服输的女儿,她永远不会停下来。
天亮时分,汤正业终于做出决定,他要亲自跟女婿吴达功谈一次,必须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跟着他往火坑里跳,往死路上走。当他举手敲响女儿房间的一刻,猛然听到女儿正在通电话,汤正业听了没两句,头里嗡一声,差点倒下去。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女儿穷途末路,真打算要豁出去了!
2
接近周翠花的工作取得了可喜进展。从吴水县基层派出所抽来的女警王雪汇报说,她已取得周翠花的完全信任,目前以姐妹相称。不过,周翠花还是不说实话,谎称她男人李三慢在老家,说是工地上摔坏了腿,干不成重活,家里吃的穿的全靠她。据王雪调查,周翠花有个相好,是童百山的内亲,童百山管他叫三叔。这个三叔眼下是童百山建筑工地料场的总管,负责童百山大小工地的所有进料。此人五十多岁,几年前死了老婆,子女都在外地,一个人在料场过。周翠花嘴上叫三叔,暗里却跟夫妻没啥两样。吃的用的一应花销都由这个三叔供。王雪见过这个三叔,此人眯着一对小眼睛,左腿有点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人看上去很不老实。
“具体案情呢,掌握了多少?”秦默忍不住问。他不喜欢下属汇报工作没边没际。王雪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说:“周翠花有个儿子,在省城读中学,听说是家贵族学校,全寄宿的,不过周翠花轻易见不到他,她儿子好像被三叔控制着。”
“哦?”秦默警觉地竖起了耳朵。这个消息太重要了,一个民工的儿子怎么可能读得起贵族学校?难道
“就从她儿子入手,鼓动她去看儿子,另外,密切注意这个三叔,看他跟外界有什么联系。”秦默命令道。王雪领命而去,她现在的身份是卖豆芽的下岗女工,专门给童百山的工地食堂供豆芽。
去沙漠边沿农场调查的同志也有了突破,这家农场名义上是当地一农户的,经细查,所谓的农户根本不存在,农场主正是那位市领导的妻子,用的是她妹妹的名字。那位叫杨四的牧羊人正是周生军,化装成羊贩子的警察在买羊的过程中借故挑起事端,跟杨四打了一架,弄破了杨四的脸,巧妙地提取了他的血样,经化验,跟几年前那起伤人案中提取的血样一样。至此,这起偷梁换柱雇人抵罪案便基本可以定性。但是,负责侦查此案的警员又说:“在对农场的秘密侦察中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定期都要找杨四,表面上是在买羊,暗底里到底做什么交易,很难说。”
“出出进进的羊车检查过没?”
“查过一次,没查出什么。”
“再去查,发现情况随时报告。”
几天后,秦默得到报告,说沙漠农场很可能存在毒品交易。
“什么?”秦默把自己吓了一大跳。近年来,三河市的毒品犯罪越来越猖狂,警方虽然严厉打击过几次,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一度也有所低头。但是,毒品交易仍在暗中猖獗,其手法越来越隐蔽,犯罪分子也越来越狡猾。前几日对几家娱乐场所突击性搜查中,又发现大量摇头丸。东关一带的老居民区,也有新的白粉交易暗中出现。初步怀疑的几个疑犯都是回民,平日以贩羊做掩护,行踪十分诡秘。谁都怀疑三河市有一个秘密的毒品中转站,但就是找不到线索。
“不可能。”秦默旋即摇摇头,“一个堂堂的市委领导,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干这种掉脑袋的事。”不过他还是说,“严密监控沙漠农场,对所有进出者都实行监控,直到弄清其真实身份。”
随后,秦默将这一重要情况向马其鸣作了汇报。马其鸣听完,不露声色地说:“你觉得这事有可能?”秦默摇头。马其鸣说:“事关主要领导的重大线索上,一定要谨慎,尤其要注意掌握好分寸,切不可将线索任意扩大,这对三河市的稳定不利。”秦默还想说什么,马其呜说:“你把工作安排一下,下午我们去吴水,上午我接到消息,说李欣然差点自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怎么搞的?”秦默一激动,火气就上来了。
马其鸣说:“有人给李欣然送烟,检察院的同志没留心,结果香烟里面有毒。”
“这不是想灭口吗?”秦默更加不安。
“暂时还不能确定,等我们去了再研究。”
吴水县人民医院内,医务人员一片忙乱。县委副书记李欣然是上午十时发现异常的,据负责此案的市反贪局副局长成名杰讲,当时李欣然提出要吸烟,他同意了。办案人员便从亲友送来的烟中给他拿来一包软中华,李欣然还问成名杰要不要也来一颗,成名杰说他不吸烟。李欣然便自己点了一颗,很悠然地吸起来。他边吸边跟成名杰聊天:“我当一中校长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在上高一?”成名杰点头说是。那时他真的是吴水一中的学生,对这个校长,成名杰是记忆深刻的。他在中学的三年,正是李欣然跟刘玉英打得火热的三年,各种传闻都有,不过作为学生,也仅仅是道听途说而已。李欣然跟成名杰东一句西一句扯着,好像还扯到曾经跑人事局要过成名杰什么的,总之,就是想缓和气氛,不让成名杰拿他当犯人看。当惯了领导突然让人当犯人看是很难受的。
烟抽完没几分钟,李欣然突然喊不舒服,紧跟着便口吐白沫。成名杰马上打120,同时紧急将情况报告市委有关领导。据医院初步诊断,李欣然是中了一种叫羊肠草的毒,这种草长在沙漠深处,过去多,现在很稀少了。就连沙漠里的居民怕也很少见到。羊吃了这种草,半个小时就会吐水而亡,即或骆驼吃了,也抗不过半日。没想如此罕见的东西竟混进了中华烟的烟丝里。
幸亏送得及时,经过紧急救治,李欣然已脱离生命危险,不过人还在昏迷着,没醒来。
“烟的来源查清了没?”马其鸣问。
“这个这个一时半会儿还查不清,这几天送烟的人太多,都知道李欣然爱抽烟,大多又都送中华。”成名杰说话有点吃力。
“你们没作登记?”
“没,这种事,常规都是不作登记的。”成名杰顿了顿,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