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处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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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白并没立刻回答胡言。她像是要有意放慢节奏,让这初夜的时光增加些长度。她用桌上的餐纸揩一下自己的双唇,然后裹了苹果核,放入桌旁的小塑料袋。她说:“我来是想代表我父母亲,感谢你的脱水机。”
胡言说:“他们知道是我送过去的了?”
方白说:“暂时我还瞒着。”
胡言说:“最好是永远瞒着。”
方白说:“可我父亲是个精细人,他要看我的发票。”
胡言说:“哦,我知道,今晚你绕了一个大圈子,原来是来拿发票的。”
方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嘛。”
胡言说:“那我给你去找一下。只是不知道扔在那个角落里了,我可不敢担保一定就能找到。”
胡言转身,进了里屋。
方白心想,她本来的目的就并不是这张发票。巴不得他找不到,她好隔三岔五来要一次。这么想着,方白就有些得意。
果然,胡言从里屋出来时,双手依然空空如也。他说:“不知道当时塞到哪里了,一时无法找出来。我又不到公布财产的级别,也不必担心纪检会来登记家用设备,对这么一张小发票自然就不太在意。”
方白就生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她要庆幸的就是他没能找到发票。她控制着内心的窃喜,一本正经地说:“那怎么办呢?父亲再朝我要的时候,我拿什么做交代?”
胡言就安慰方白:“你先别灰心,星期天我再好好找一找,说不定夹在哪本书或哪个小本子里了。”
方白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一边站起身,一边说:“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期待星期天了。”
胡言说:“一定,星期天一定给你找到。”
星期天是个晴朗的日子。
方白先上了一趟街。她到商店里采购了两样东西。方白早就设想过了,她要给胡言带去一份惊喜。女孩子总是富于浪漫情怀的,不会放弃生活中应有的小情小调。
这个商店就在肠子街口的紫江大街,车来人往的,很是热闹。尽管如此,方白走出商店时,还是无意间瞥见了人流中一个熟悉的射影。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依然风姿绰约的女人。
那个女人曾无数次地占据过胡言那部自行车的后座。可此时,她却一手举着阳伞,一手挽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的臂膀,趾高气扬地从街对面横过来,眼看着就来到方白的身旁。方白不想让那女人发觉自己看见她挽着不是她男人的另外一个男人,要背过脸去。
可方白回避不及,那女人的目光电筒一样扫过来,跟方白的视线碰到了一起。方白的头定格在了那里。
那女人一怔,脚下的步子停顿一下。很显然,她已认出方白。但这仅仅是瞬息之间的事。很快她就往男人身上一靠,转过脑壳,从方白身边晃了过去。
方白心上生出一份莫名的怅惘。
她不知道这份怅惘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胡言。如果是为了自己,那是因为她捷足先登,在方白还小的时候就抢走了胡言的缘故吧。如果是为了胡言,是不是因为她已投靠了另外的男人,而胡言还浑然不知?
方白望一眼紫江街上的人流,觉得有些茫然。她把坤包的带子从左肩换到右肩,朝着地上的小石子踢了一脚,而后朝肠子街方向缓缓踱去。
星期天的肠子街失去了平时的寂静,多了几分闹嚷。小孩们大概在备战期考,靠着小樟树专心背诵课文。休假在家的男男女女,把麻将桌搬到街边,稀哩哗啦开了局。还有抽牌看相的,卖茶蛋和囟豆腐的,幺喝着补锅磨刀剪的,把一条窄街挤得更窄了。
方白在纷繁中缓缓穿越,偶尔跟熟人打声招呼,或点个头,递个笑脸,没多久就到了街底。不知不觉也就把刚才那份怅惘淡漠了。是呀,那个她一直记挂着的人正在家里等着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方白来到胡言家的门口时,那道木门微微张开着。方白知道这是给予她的一个暗示。方白推门而进,显得那般轻车熟路。三两步来到客厅,就见地上摊满了打开的和合着的书刊杂志,胡言正杂乱无章地翻找着,脸上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尘。见状,方白就开心地说:“是不是鬼子进村了?”
胡言抬起头来,张嘴笑了笑。他嘴里的牙齿今天显得很明亮。他说:“谁叫我许的愿,今天非把发票找到给你。”
方白说:“我并不叫你一定要找到。”
胡言说:“发票不到手,我是食不甘,寝不安哪。”
方白说:“总不至于吧?”
胡言说:“我这人向来喜欢拿鸡毛当令箭。”
方白就舒心地笑了,说:“你总不能这么怠慢我,让我站着当观众吧?”
胡言就赶忙把沙发里的书本搬开,顺便用衣袖在上面揩揩,向方白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方白怕踩着地上的书刊,只好踮起脚尖,见缝插针,弹跳着跨越迷阵,到达彼岸,落座在胡言腾出来的沙发里。
见胡言为那么一张无关紧要的发票,这么大动干戈,方白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她放下坤包,开始帮胡言收拾地上的书刊。一边说:“别找发票了,等一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包你高兴。”
胡言也不再翻找,学方白样,开始摞书。他说:“什么东西包我高兴?”
方白说:“你猜猜?”
胡言说:“一本新书,关于甲A联赛的?”
方白摇摇头。
胡言说:“一本磁带,西北歌王王洛宾的专辑?”
方白依然摇头。
胡言瞟了一眼沙发里的坤包,说:“这么一个小坤包,能装下什么呢?对啦,它能装下一块面包,再加一名言: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方白觉得胡言的话有点意思,说:“你的想象力好像很不错。”
方白还想说:“不知你能否想象得出,你妻子伴着别的男人招摇过市的情形?”
但方白忍住没说。方白说:“看来你是无法猜中的,待会儿收拾好了这些书刊,我再把谜底告诉你。”
两人于是三下五除二,将书本放回到原来的地方。然后方白将坤包提到手上,一边拉着拉链,一边对胡言说:“你把手掌张开,再闭上你的双眼。”
胡言很听话地照办了。
胡言意识到一只温润而细腻的小手托住了他的手背,与此同时,另一只同样温润而细腻的小拳头悄然投进他的掌心。那是一份微妙的依恋,仿佛暮归的小鸟回到了自己栖居已久的窝巢。
蓦然间,胡言的血液里就长出一股力量,他想把掌心握紧,永远握紧,不让这只可爱的归鸟飞离窝巢。
可胡言究竟不是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了。他暗想,这是一个多么纯良的姑娘,他真不应该对她有半点非分之想。理智让胡言做出了相反的选择。
方白也许并不知道,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胡言的内心会涌起一股巨浪。她只看见胡言的双眼一直规规矩矩地合着,没丝毫作弊的迹象。她的手开始撤退。她那握着的小拳松开后,留下了要留下的东西,然后小鸟一般飞离窝巢。
方白说:“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胡言睁开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一只普通的打火机。
胡言有些发懵,不知方白为什么要送他打火机。胡言笑道:“你是不是要我学周瑜,火攻曹营吧。”
方白没回答胡言,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一起放进胡言的掌心。
那是一包精品白沙香烟。
胡言的喉骨就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的一只手已把打火机拿起来,在那盒白沙烟的硬壳上轻轻顿了几下,顿出几声不太响亮却有几许激越的哒哒声。
可最后胡言还是把烟放到茶几上,说:“方白,你真是个怪人,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女孩会劝人抽烟。”
方白没直接回答胡言,方白心想,那个王静如已经投靠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你却还要为她守戒。
方白望着胡言那略显憔悴的脸,说:“看你这气色,纯粹是戒烟戒的。有必要为戒烟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胡言说:“你是要我重操旧业啰?”
方白说:“如果戒烟戒得太苦,完全没有必要。人活在世界上够累的,若有一种方式能使自己放松一会儿,就不要舍弃了这种方式,哪怕要为这种方式少活几年。”
胡言望着方白,想不到眼前这位姑娘,会说出这些不乏哲理的话来。→文¤人··书·¤·屋←
胡言就把烟盒撕开了。他用他那又长又粗的指节夹了一只烟,然后当一声打燃打火机,将烟点着。就在烟头的火光一闪一烁的同时,胡言的胸腹也跟着一起一伏着,之后有青幽的烟雾自他鼻孔喷出,缭绕在空中。
立即,胡言的双颊泛光了,眼睛里透出久违的神采。
方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胡言的身上。她觉得胡言那个吸烟的派头很耐看,有一种迷人的气质。方白说:“很小的时候,我就见你吸烟了,我特别喜欢看你吸烟的样子。”
久违的烟味使胡言很满足,方白的目光和她的声音同样使胡言很满足。胡言一下子就意识到,他又找回到了从前的自己。
胡言深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姑娘的存在,正在不知不觉地改变着他的什么。
那个星期天,方白离去之后,胡言呆坐在沙发上,久久无法平静。他一支接一支抽着方白送的那盒精白沙香烟,让浓浓烟雾将自己包裹起来,就像春蚕吐丝,要把自己织进雾网之中。
胡言记得,他是三年前因为王静如的逼迫,费了很大劲才把烟戒掉的。他忘不了那段戒烟的日子,寝食不安,心烦意乱,精神几乎濒于崩溃。应该说,不是一个意志薄弱者,当初父亲因武斗死于非命,母亲悲痛中死在这座祖传的旧屋里,胡言凭着街坊的帮衬,长大成人,后又通过努力,拿到自考文凭,找到工作,并讨上媳妇,在肠子街是颇为人称道的。他不相信自己既然下了决心,而戒不掉烟。只是这一来害苦了自己。要知道,胡言是在家庭灾难最深重的时候染上烟瘾的,烟龄比年龄没短多少。可以说,香烟已成为他生命里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凭着它战胜苦难,逐步成为一个对社会有所作为的人。
细想也是,半辈子的人了,不唱歌跳舞,不赌博吸毒,也不拈花惹草,唯一的嗜好就是吸几支烟,若再把这也戒掉,那么生命不变得更加空洞?有人到上帝那里讨教幸福的秘诀。上帝问你抽烟么?那人说不。上帝问你喝酒么?那人说不。上帝问你赌博么?那人说不。上帝问你玩女人么?那人仍说不。上帝最后有感而发,说你还活着干什么?胡言想,如果自己戒了烟再去问上帝,那得到的答复也会毫不含糊的。
事实是,胡言最后还真把烟给戒了,戒得很干净,很彻底。
却万万没想到,他从此变得萎靡不振,对工作和生活少了许多兴致和热情。包括对妻子王静如,兴趣也越来越淡薄,好像她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而是一杯寡淡的白开水,他激情难再。最后胡言终于如秋后的枯草一样,整个儿蔫了,无论王静如怎么激发和引逗,都无法雄壮起来。王静如开始还想着挽救他,给他进补,拖他去找心理咨询医生,见效果不佳,也就渐渐放弃了努力。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似虎,王静如这个年龄正值女人的第二青春,生命旺盛,精力充沛,胡言的冷淡使她度日如年,她再也没法在这座两人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旧屋里憋下去了,连女儿也不顾,回了娘家。胡言呢,巴不得王静如离开,一个人带着女儿胡豆,过上了清静日子。
却怎么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