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代的游戏-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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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而且那位置比峡谷的山顶高,从登上〃死人之路〃的入口处眺望,这大白杨的树干在十米高处水平地弯向峡谷深处,从低处看,这大白杨在十米高的地方突然折断一般。这大白杨的形态和它扎根的那块悬崖,是破坏人锻炼身体有关传承的证据。
破坏人的造林计划全部实现之后,每天早晨登上悬崖,环视周围,看是否有外敌入侵,峡谷和〃在〃有无异常情况,然后这位孤独的领导就开始了他的日常锻炼。不仅不受晴雨的影响,甚至暴风雨也挡不住。森林是不受晴雨和暴风雨影响的。他细致观察了这被原生林围着的盆地之后,就作他独创的体操。他从山顶的深处起跑,一跃而跳过大白杨,两脚一齐落在悬崖上。就在这样的运动持续多年之中,那白杨成了巨树。为了跳过白杨树,他必须有一大段助跑,然后才能纵身一跃而起,跳过白杨双脚落地,那姿势就像滑翔机在峡谷滑翔一样。破坏人每天早晨的体操除定型项目之外还追加了一个新项目。脚踏由杜鹃根弄硬的地面,震动地面的助跑之后纵身飞跃依然照旧,但下一个瞬间却是抓住白杨树梢翻个跟斗再落地。这个新的体操项目,对于破坏人和峡谷的人们倒是没什么不安全的,但是大白杨的树梢却给拧弯得厉害了。
妹妹,我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导演把沉思的头歪了歪,扬起一只手制止我说下去。然后好像运了一阵气,拉好威风凛凛的架式,一溜烟地快跑起来。前边是阻拦汽车不得进入十字路口的铁栅栏,他跑到那里纵身一跃,两手抓住铁栅栏立刻来了个跟斗,这位导演平稳落地,没有打晃!立刻恢复自然状态,快步走了回来。
他郑重其事地说:〃破坏人的飞跃是能作得到的。〃
〃对,是能办到的。〃我感到很亲切,对这年轻人深怀好感地应和了一句。战争期间,疏散到我们这里来的孩子逐渐增多,他们对于跳越白杨树的传承无不怀疑和嘲弄,每当这个场合,我们当地的孩子一定坚决抵制说,〃根本能作得到!〃
第三信 〃牛鬼〃和〃黑暗中的神〃
(三)
妹妹,导演教我训练身体,我给导演讲我们当地的神话和历史,这样交换授业进行了几次。我想,导演因为预计的效果没有在我身上取得什么成绩一定很着急。据他说,我因为幼年和少年时代的各种影响依然存在,所以和他的训练体系是矛盾的。我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走路姿势确实有某种莫名其妙的毛病,这毛病又是父亲=神官强加于我,要把我培养与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的写作者,这个任务使我不知道怎样开始才好,因而陷于不安和迷惘的时候造成了这种毛病,我想起源就在于此。于是我就承认了,导演也一改只在后台指点的工作习惯,表现出与他年龄相应的直爽、对我这样说:
〃和你相反,我开始步行时就有意识地调动身体各个部位,是从对于自己是出生于峡谷和'在'的最后一批孩子之中而感到恐怖时开始的。但是我从此认真思考,出生不是我自己的意识所能选择的,然而必须想尽办法,把所谓不能更改的事态颠倒过来。也就是把最后一批孩子之中这样必然的命运,改变成自己希望接受的命运。事情就是这样。从这一设想出发,把自己的一切都要重新结构,其次是行为举止都要改变,朝戏剧这条道路发展。甚至于生活细节也都是如此。比如说这走路吧,身体的各部分都让它意识化,力求显著地表现出新的自我。〃
那时我和导演都穿着把眼睛、鼻子周围弄得很窄窄的带帽子的防寒衣,一边谈话一边还要扩大视野,便大幅度地摆动着头部走过了车流不断的桥。你现在清楚了吧,这个动作就是当时从那位导演那里学来的方法。妹妹,导演一旦预定下什么时候排练什么,他可不允许随便更改,所以我们在雾雨中徒步走。过了桥之后路程就完成了一半,回来的路线是沿着运河的水流走。我曾经多次以同样的感情在这个地点取得的经验是:顺着水的流向走,比逆着水流走,情绪上有明显的解放感。这也和想到破坏人率领的创建者们乘船又拉着爬犁溯流而上的困难感觉所诱发的。本来,那些创建者们从河北向着水源溯流而上的行旅,原定目标既然不是原生林深处,只是以那条河流作为向导,那么,也许是那条河和溯行者们在航行中结下了深深的情缘所致……
〃我们当地的河和鱼的状态,在你离开峡谷的时候,还是那么糟糕吗?〃
〃河和鱼?和'自由时代'的传承所说的比较起来,无论什么都糟糕,所以河和鱼当然也不例外。〃
〃不,不要和'自由时代'比较,即使和我的儿童时代比较,和我最后一次回峡谷的时候比较也差得远,那时候,河本身基本上和污水沟差不多,品位降低到说起来丢人的地步。你说的'自由时代'仰赖于一切自然条件,河就更有重要意义,那里的鱼是主要的蛋白源。起初因为沼泽地流出来的黑水有毒,所以流经峡谷的那条河的下游连一条鱼也没有。也是鱼类专家的破坏人终于在我们当地的范围以内发现了资源丰富的嘉鱼和江鲑,所以妥善地管理了这项资源。大闸这个设施在如今的峡谷口河滩一带还有吧?破坏人利用那一带河床露出来的石头,建造了大规模的鱼闸,有一个时期他在大闸旁边建起小屋就生活在那里。河水一多,甚至鳗鱼也跳上来的时候,就更需要加强管理了。只有这样才能提高捕鳗鱼的效率。大闸旁边的沟是引诱鳗鱼的好地方,当初精心设计的。鳗鱼的药用价值高于食用价值。有一个时期还养殖鲤鱼。这些都是按破坏人的构想办的。大闸的管理,'自由时代'结束之后还继续了许多年,但是五十天战争时,'瓶颈'地带遭到破坏,一切都垮了。荒废的大闸后来似乎没有复原。我和你熟知的大闸是破坏以后的。然而和我儿童时代比较,前些天我们看到的河与鱼品位低下,我以为它足够地说明了峡谷和'在'的人对于我们这片土地的河和鱼的态度和从前大不相同。〃
〃我小时候河里虽然有鱼,可是臭得不能吃。〃
〃既然如此,为什么为了给鱼喂食,开始在河边许多地方扔海鱼的鱼杂碎?我回来的时候,河里到处漂着海鱼的鱼头和鱼骨,看看孩子们钓上来的鱼,原来那是特意往河里放养的鱼,和我们抓住的鱼根本不是同一种类。然而那些孩子们说他们不吃钓的鱼。浪费鱼资源本来是我们当地最大的禁忌。根本没有必要给放养鱼投鱼饵,实际上是往河里扔垃圾,我以为这是犯了'自由时代'以来另一个糟蹋河流的禁忌,这是想把这个禁忌彻底打垮的行为。本来,峡谷的河是不允许把足以显示此处有人生活的东西流出去。我们这片土地从创建期到'自由时代',为了保证共同体的安全,这项工作十分必要,所以破坏人特别认真贯彻。大闸本身就是监视不准流出任何东西的关口。破坏人早晨上到白杨树那里,察看峡谷和'在'的情况,夜里到大闸旁的小屋睡觉的时期,表明了他这造林和水产专家的两个侧面,但是具有更重要意义的是,这意味着他一方面把森林的魔力掌握在手,另一方面又把河的魔力掌握在手。所有这些,如今峡谷和'在'的人全把它们取消了。大白杨已被伐掉,河水已被污染……〃
〃怎么,好像责难起我来啦。实际上我们这些孩子们对于那些钓上来的鱼不吃就扔掉的人也很不满意,可是真正钓鱼的孩子也太少。再说,海鱼的鱼骨头净扎脚心,所以在河里游泳的人也没了。这种事态的开始,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当地认真的取缔污染河川行为的老人们没有了。〃
〃假如老人们有那份精力,而且在共同体里仍然掌握着权力,对于这种明目张胆地违犯禁忌的人,一定把他们从我们这片土地上流放出去,或者另外给以某种处罚,决不宽宥。〃
妹妹,我们以话引话,从这里又谈起违犯村庄=国家=小宇宙禁忌的原重治,也就是绰号〃牛鬼〃这个人,这人你是知道的。现在想来,年轻的导演对于我所谈的已经早有耳闻。不过,他对于自己这一代的盆地人和我那一代盆地人之间,对于通称为〃牛鬼〃原重治的理解之不同,表示了关心。妹妹,我和导演这两代人对于〃牛鬼〃原重治理解上的不同,首先在于对于称原重治为〃牛鬼〃的基础的习俗有不同的理解。使我惊异的是青年导演坚持说,在我们当地的秋祭上他没有看见过牛鬼。秋祭那一天,最高潮是巨大的黑牛从神社的石阶往下跑着追人,据说只有破坏人才能和它格斗。解开缰绳的牛鬼,在峡谷和〃在〃横冲直撞到日落黄昏。到处威吓蹂躏,无处不去,大施淫威,孩子们都知道它是可怕的旋风。当然,尽管牛鬼踏地如雷声震天,在盆地狼奔豕突,实际上不过是黑麻布蒙上一个竹子做的框,里边藏着二十条壮汉而已。竹竿挑着一个假牛头上涂上红绿黑三种颜色用以吓人,身体里藏的是峡谷和〃在〃的人。相对地略具牛形而已。但是每临近节日,峡谷和〃在〃的孩子们交换的下述传说,就给人以新的恐怖感。说是有一年牛鬼踩死了五名小学生。警察和宪兵想破案,但是家长们说把孩子献给神了,应家长们的要求,案子私下了结。还有一年,衣着华丽的姑娘怕弄脏衣服而没有像其他姑娘那样为躲避冲过来的牛鬼而伏在田里,结果是她们被故意撞倒,而且遭到扮牛鬼的壮汉轮奸。这个案子也是不了了之。原因是即使处罚,真正的强奸者是牛鬼而不是人。
〃说起牛鬼的习俗,在我们这地方的几个村镇就有。但是附近各地的牛鬼虽然各有相似之处,然而象征的意义和我们那里的就性质不同。我们当地的牛鬼是别具一格的,只是蒙起来这一点相似,这牛鬼作恶多端,然而它的行为却是被人们的虔诚的心接受。从孩子们的传说就可见一斑了……〃〃你能不能把别具一格的内容说清楚?因为我们想把牛鬼引进我们的戏剧里。我自己没有看见过牛鬼,对它只是知道这个词,形象可能和名词无法结合。我听说,本来牛鬼的节日远在我们的祖先定居以前,那一带的人们就坚持的习俗,这具体情况又是怎样呢?征服了它们的创建者们,在他们的节祭中也让自己出场。但是,受人们驱使的牛鬼对征服它们的人们有一股怨恨情绪,因此,据说节祭这一天牛鬼追逐创建者们的子孙。但是,如果这是事实,受牛鬼之害的人们的家属或本人,对此要当作神圣的事接受而不再控告,自然是不须多说的了。〃
妹妹,就我来说,眼前这位青年向我提示了我长期悬而未决的村庄=国家=小宇宙创建以前我们这块土地就有先住民的想法,但我却颇有些动摇。因为这个课题不容易回答。不过他并没有拘泥于这件事。
〃原重治就是这样多义地被称为牛鬼的,为什么没有用更直接地表现他个性的名字叫他?比如:告密人啦、背叛者等等……〃
妹妹,原重治确实向大日本帝国的权力机构告了密。那个时期开始登记户口,因为耍了个花招只登记了二分之一的人口,他却想让余下二分之一的人口独立的村庄=国家=小宇宙再次屈伏于大日本帝国,企图彻底消除掉户口簿上没有登记的人,它这种告密或者说背叛的计划内容受到指责,不能说是错的。本来,原重治的政治思想确实复杂,因此,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