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戚顾)荷叶杯-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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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一切的关键揭破,最不能承受的人反而是顾惜朝与柳独夏。
柳独夏一开始是非常相信子夜的效力的,毕竟他也派人暗中打探过戚少商的一切,知道他喝了子夜之后身体神智都无异样,却忘记了顾惜朝,因此毫不犹豫的喝下,虽然也感到这子夜的效力并没有戚少商表现的那么明显,却以为是自己功力深厚的缘故,可能只是忘情,却并未忘人,所以刻意表现出对白莲不屑一顾的样子,也是在一种自我暗示与欺骗的日子里度过。
江上雪也知道戚少商的事,刚开始确实对这酒的效力深信不疑,到后来却越想越不对劲。他旁观者清,想明白以戚少商的侠义作风,定是不愿柳独夏因此再去小雷门生事方才出此下策,也不便多说,干脆一走了之,让柳独夏眼不见心不烦,更没有机会确认对自己的情谊是否仍在。
可以说,若非因为这次耶律炫妤的设计,这四人恐怕终生都难以聚在一起,子夜的秘密也多半要从此烂在江上雪一个人的肚子里。
戚少商定是风风光光做他的风雨楼主,江上雪避世孤行,或许以他的个性没几年便看破红尘出了家,而顾惜朝与柳独夏注定自欺欺人一辈子。
柳独夏为了武道,顾惜朝为了荣华,谁也没想到这杯子夜竟然有这么多玄机,有这么多人守护着它的秘密。两人自负才智过人,从来都是他们算计别人,有谁能欺瞒自己?原来到头来,却是自己骗了自己,而且骗得这么深,这么惨,还是最信任的朋友兄弟维护着这个秘密,却一直没有揭破。
事到如今,一切谜团都解开了,但是又能怪了谁?
戚少商维护子夜的秘密,是为了小雷门上下的安危,更是不想看到柳独夏为求此酒而为祸江湖。
江上雪维护子夜的秘密,是深知世上没有忘情之方,不愿柳独夏再次逆天而行,亦不想他走上歧路。
柳独夏何尝不想如顾惜朝一般指着他们痛斥一番,只是他听了江上雪忘情高情的体会后,心中对一直苦求而不得的武道又有了明悟,不禁黯然感叹自己急于求成,反走了弯路,也没了指责旁人的意思。
反倒是顾惜朝,一切想不通的谜团都迎刃而解,却反而陷入更大的迷茫之中。
他迅速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也不得不叹了口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怪也只能怪到自己身上,怨不得旁人。
当时虽然明知子夜有异,却仍然动了手,实是因为只是想随便找一个借口而已。就算没有白莲公子送的这个现成的,他自己也可以找到很多。比如,自己如果不动手,戚少商一定会落到九幽老怪手里之类的。与其让这些兄弟死在别人的手上,不如死在自己的手里。
他一向擅长给自己做事找理由,这一点都不困难。
只是这一杯子夜……
骗的他好苦。
骗的他再次看到戚少商,居然能认为自己可以无情,可以心安,甚至自以为因为无情,所以能够随时撇下戚少商明哲保身,殊不知这一路来的点点滴滴,早就告诉他,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忘记,只是他刻意的无视,不愿深思。
连自己都能骗到如斯地步,顾惜朝已明白那杯酒不是忘情,不是迷药,而是一个工具一个借口而已。
借着它,一个人连自己的心都可以欺骗,而且深信不疑。
——顾公子可是想凭军功,饮一杯荣华酒,搏书生万户侯?
——晚辈只想沙场破敌雪我国耻,不论荣华
虽然当时回答诸葛先生的话乃是经过小心谨慎的计算之后,但在这杯真正的荣华之酒面前,他到底还是忍不住骗了自己。
不久前,在品花轩面对上千人的围攻,自己与戚少商并肩而立,生死之际想的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哪有片刻感叹过荣华成空的遗憾?
一直以来对自己说,想要的是什么,这些话重复千遍,居然也能令人深信不疑。
事到如今,他顾惜朝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被自己亲手毁掉,就是刻意的错过,并且不知悔改。
一直以为前面的风景最好,甚至不屑回头。
凌烟阁上可胜意?
他一个踉跄,无力的靠在身后古树上,从怀中摸出那个荷叶玉杯。
这个自欺欺人的玉杯。
他低头把玩了半晌,想起初喝那杯酒的苦涩,眼泪未干的颊边,也浮现出一抹惨烈如酒的笑意。
“明月照清泉,荷叶捧成杯。唐人以荷叶为酒杯,游弋于江湖,那是何等的随意自在,何等的雅致高洁,偏偏顾某人一叶蔽目……哈哈……可笑,可笑!白莲公子,你的好意,顾某人竟然今日方知。”
他就像是真正醉了一般,朦胧着眼,看了手中玉杯半晌,忽而扬手掷出,那杯子含了他的手劲,跌落在地碎成千百块,发出悲鸣般的破裂之音。
这个时候,一直静静听他自言自语的柳独夏和江上雪相视一笑,越过戚少商走到了他的身边,一左一右的拉住了他的手。
“顾公子,此时能够明白,尚不算太晚。”江上雪的一线内力传到他的经脉之中,与此同时,另一边青岚公子的内力也传了过来。
“他们为的是我与上雪的性命,顾公子,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不用理会。”柳独夏的口气也温和了很多。本来顾惜朝初与耶律炫妤交涉时,他以为顾惜朝的用意只是以两条命换回和戚少商的生机,日后或可报仇,而后听他话音却发现这姓顾的心太高,竟想凭借自己的智计救下所有人,这使他心中暗暗感激,却不得不与白莲及时阻止。顾惜朝的确精通纵横诡辩之术,在这个境地,还能利用微妙的立场缓兵一时,甚至揭发了所有血案的真凶,这已经很不容易,但过犹不及,想救所有人的结果定然是谁也救不到。
“顾公子,你太执意也太天真啦,有些事非人力能为,你如此人才,应该明白才对。多亏你和戚楼主及时相助,我与青岚的误会才能化解,白莲心中已是毫不遗憾,你和戚楼主为此事所牵累,请务必保重。”
白莲公子定定的看着戚少商,他的功力大半都传给顾惜朝,知道若想戚少商不再插手,只有一句话可以做到,于是他道:“戚楼主,日后还望你能为我与青岚报仇,此时万勿做意气之争。”
戚少商本已下决心若顾惜朝无计可施,便拼死护送他们杀出去,听到白莲公子的嘱咐,这才微微松开按剑的手,苦涩点头。
没想到自己任侠半生,到头来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报仇,又是报仇。
这两字比任何责任都重,让他的剑再也不能肆意挥洒。
青岚公子的内力也几乎全部送到了顾惜朝的体内,他将什么东西顺手交给了顾惜朝后,一手携了白莲,一手抽出杀人血剑上邪,洒然而笑:“黄泉路上,随意听风阁的兄弟在等着了,上雪,不能同生,但得共死,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柳独夏纵横半世,也值了。”
两人的手一旦松开顾惜朝,那两股霸道无比的内力在他体内肆意纠结,任何人也难以承受。就好像幼儿突然被强逼着吃下数个成年人也吃不了的美食,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似乎那些内力随时都会在体内炸裂一样,极为痛苦。
戚少商连忙过去扶住了他,只觉他本就体温偏低的身子一片冰冷阴寒,好似冰雕一般,也顾不得细听柳独夏和江上雪说了些什么,忙用真气帮顾惜朝梳理经脉。
“请陪我,一起死。”
“好。”
江上雪与柳独夏相视一笑,再无留恋,双双举步走了出去。
这也是他们将毕生大半修为传承给顾惜朝的用意之一。
本来顾惜朝的内功就比戚少商差,且在连云寨一案后被戚少商废了大半的武功,排他性便弱了很多,正合适被强横的外力改造。
而且顾惜朝体质偏寒,更易接受两人修炼的阴寒内力。
最后,以戚少商的性子,虽然答应为青岚二人报仇,但没有事情牵绊的话,恐怕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而这样一来,戚少商便不可能放任顾惜朝被他二人的内力反噬身亡。
不过这两人的功力还是太过霸道,别说顾惜朝痛苦的难以忍受,就连帮他调理脉络的戚少商,都不敢有丝毫的分神。
隐约间,林子外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以及决绝的琴声。
耶律炫妤等了那么久,猛然看到这一青一白两道潇洒之极的身影挽手坦然走出时,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一刹那的心慌,连忙指挥其他人死死围住,自己躲到了后面,甚至不敢与那两人的眼神有片刻的交错。
萧婆子见惊了公主,忙接替她上前指挥。
骑射高手纷纷跪地引弓,飞箭簌簌而至。
兵刃撞击的声音,支离破碎的琴声,惨叫声,弓箭破空声混杂在一起,明明只是对付两个重伤将死的人而已,却好像千军万马在彼此冲锋。
又过了半晌,耶律炫妤透过包围圈的缝隙,去看里面的情况。
内层的辽兵已倒下一片,江上雪的白莲古琴砸碎在地,琴弦根根血染,泛着妖异而凄凉的玄光。
而青岚公子与白莲公子面对面挽手而立,萧婆子拄着拐杖缓缓逼近。
任谁都可以看出,这两位昔日纵横江湖,统领一道的至尊公子,已经,穷途末路。
忽然,柳独夏握剑的手臂环住面前好友,那把杀人夺命的古剑上邪自江上雪的后背,穿过柳独夏的身体,又牢牢钉在他们背后的树上。
这时一个离得最近的辽人高手上前想要将这把神兵据为己有,但不知为什么,他用尽了全力却怎样也拔不出来。
一直与江上雪相视微笑的柳独夏忽然抬头,一指带着血风戳向这想占便宜的番人。
多么绚丽的指风。
青岚公子本身的泛青内劲夹杂着一路杀来的血珠,惨青嫣红,惊人的妖艳。
这一指几乎含了他毕生的功力,又急又狠的戳上那辽人的印堂,穿破后脑而过,余力仍直取萧婆子。
萧婆子本就谨慎,知道这两人已到末路,更是轻易不肯涉险,是以全神戒备步步为营的靠近这里。
就当她以为青岚公子临死一指只是杀了个不足挂齿的部下时,却骇然发现,那指风穿脑而出后,竟不弱更盛,且直向自己掠来。
只是这一指杀了人后,青色渐褪,血色更浓。
萧婆子大惊失色,连拐杖都来不及抡起,只得凭借高深的修为硬生生从原地挪开半步,饶是这样,那被顾惜朝暗算过的肩头,又添了一处血洞。
之前以她的功力,之所以会让顾惜朝得手,纯粹是因为太过大意,又没有见过中土武林这样奇妙的武器回飞之术,再加上顾惜朝的算路惊人,于是吃亏。
而如今她处处小心谨慎,青岚公子也伤重不救的情形下,临死一指,她竟然避不开去,这才知道邪道至尊之名,的确无虚。
“我还是,不行了。”
青岚公子渐渐又收回目光,只看着面前的好友。
若在他全盛时期,这萧婆子又怎么会躲的过去。
“炫妤,如今可称心如意?”
白莲公子似是极倦,淡淡的道。
他已经无力扬声说话,耶律炫妤躲在最后面自是没有听到。白莲公子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萧婆子受到青岚意外一指,更是不敢上前,挥手要那些辽人武士收缩包围圈子,取两人性命。虽说眼见青岚公子不愿受辱,已经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