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戚顾)荷叶杯-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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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的剑尖平举,劳穴光却看清了彼此差距,干脆利落的剑尖向地,弯腰便拜。
“劳穴光愿拥顾大当家入连云寨。”
顾惜朝没有想到这一脸冷漠的劳穴光竟然如此干脆,反倒有些惊讶,忙扶他起来道:“劳二哥快起,折杀小弟!”
其实劳穴光若执意与他狠斗下去,虽的确顾惜朝略胜一筹,却也绝难轻易胜之。若见输赢,定过百招开外,必有人要挂彩负伤。
劳穴光之所以立即认输,一是因为知道顾惜朝武功比自己要高,二也是觉得此人心计武艺,足够做连云寨的大当家,何况再缠斗下去,于戚少商脸面也不好看,有害无益的事情做了当真吃力不讨好,劳穴光也懒得再斗。
大局既定,最怕顾惜朝的孟有威便自告奋勇的率先出去准备。
于是戚少商在接过顾惜朝还来的剑后,顺手携了他手,一起往帐外走去,其余寨主也随后出帐。
当诸位寨主走到练兵场上时,孟有威已摆好了酒杯活鸡,四周被闻讯赶来的连云寨子弟围了个水泄不通。自从戚大寨主只身上连云寨立威之后,再无人有如此神技竟以一敌众,打败五位寨主坐上大当家之位。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才有此神通,数百上千道或艳羡或倾慕的眼光齐刷刷集中在顾惜朝身上。
待大家到齐,布置了一切的孟有威便提起尖刀,杀鸡放血倒入杯中。
戚少商面前摆了三只杯子,他随意拿起其一,“如今五弟管仲一与九弟游天龙在外,戚某便替他们喝了这酒。”
听他说完,其余寨主也一起举杯。
香案上剩下的那只,自然就是顾惜朝的。
顾惜朝微微踌躇,仍是举了起来。
酒面猩红。
还一股血戾之气。
血酒。
顾惜朝微微攒眉,已听上首戚少商道:“咱们连云寨说好听点是劫富济贫的侠士,其实也就是土匪。顾公子可能不喜这种做法,但这歃血为盟却是江湖惯例。”
顾惜朝举杯冲他一笑:“并无不喜。”
他的确并无厌恶抵触的感觉。
本来他是讨厌江湖与江湖味的,但今日与五位寨主放手一战,却莫名多了些许惺惺相惜之感。
英雄惜好汉,本也是惯例。
顾惜朝虽追逐名利,到底也不过为了能沙场封侯,成为挥袖边疆便定的英雄。
而这些寨主尽管是土匪,却更是热血好汉。
顾惜朝突然发现,这与他刻意避开的江湖,很是不同。
于是他亦举杯。
戚少商便道:“我戚少商——”
“我劳穴光——”
“我阮明正——”
“我穆鸠平——”
“我勾青峰——”
“我孟有威——”
六人举着杯子看定顾惜朝,顾惜朝亦道:“我顾惜朝!”
“今时今日,结为弟兄。贵贱同当,生死与共。上有青天,下有黄土,若违此誓,血溅江湖!”
说着,众人倾杯而尽,戚少商代管仲一与游天龙也喝了血酒,九只空杯摔到地上,七人的手却握在一起。
四周连云寨弟子轰天价的叫起好来,掌声如雷,待七人握手之后,更是跪倒一片。
七人并排立于香案之前,血味未散,碎杯仍存,戚少商依旧挽着顾惜朝的手,待子弟呼声渐息,才笑道:“从今往后,这位顾惜朝顾公子,便是你们的大当家。大当家的命令,就是我戚少商的命令,违抗他就是违抗我,你们听明白了?”
跪倒子弟齐齐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恭贺大当家!愿追随大寨主、大当家!”
而顾惜朝只是笑着。
久违的暖意从指尖传来,一直暖到了心底。
他握的那么紧。
如果当时与他一道……
顾惜朝猛然惊醒。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居然与这些江湖汉子结了兄弟、喝了血酒、还发了如此毒誓,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那一刻,戚少商举起酒杯,其余寨主举起酒杯向他看来时,他居然,就那样回应了这些人,喝尽了杯中酒。
血味在喉!
直到四周跪倒一片,呼声如雷,他才突然惊醒,继而想到自己来此的真正目的与任务。
但是,戚少商却仍握着他的手。
很紧很紧的握着。
顾惜朝拼命挥散那从心底浮起的任务与杂念,决定以后再说。
这一刻,他就是连云寨的大当家,就是全心全意站在戚少商身边的兄弟。
虽然自己终究要从这只手中抽离,但自私的却想暂时留住这难得的暖意。
只暖一会,一会就好。
总不至于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而就在这时,六位寨主一位当家的并肩而立,周围子弟悉数拜倒,一骑便纷沓而至,马上一个满脸灰尘遍布伤口的汉子直到纵马到了香案之前,方翻下倒地,强行一口气支撑起身子,仰头对着戚少商:“小的见过各位寨主!如今管五爷与游九爷战局不利,派小的火速回返大寨,请各位寨主施以援手!若耽误片刻,恐怕管五爷他们便再也无法活着回来与各位爷相见了!”
6:君不见(上)
6:君不见
连云山水这一带,可真是有一个‘好地方’。
那是一大片荒林山野,罕有人迹。
若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尚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它属于五不管七不过,最方便打架。
所谓五不管,是说这地方刚好距离四个势力远近相当。
这四个势力自然是:睚眦必报的雷家庄、愤世嫉俗的毁诺城、强寇悍匪的连云寨、老而愈坚的神威镖局。
之所以是五不管,乃是除了这四大势力外,官府也懒得接收这么个荒地,而所谓七不过,是除了四大势力与官府外,行商平民也自觉避开此处,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这里是不能走的。
至于为什么不能走,反而没人去深究了。
一个雷家庄、毁诺城、连云寨、神威镖局与官府都避过的地方,老百姓自然也视为禁地。
而如今,这荒林中已俨如战场。
从高地望去,林子周围绕着层层浓雾,依稀看得到有不少人被困在了中央。但被困的是什么人,困人的又是什么人,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只听得,木鱼声不断传来,还不时夹杂了狼嚎与咒骂,林子中的混乱可想而知。
只是愈是混乱,此情此景下就愈见荒凉。
诡异的荒凉。
“你说,五寨主九寨主到底遇到了哪些人?交手了么?”
不远处的小山头上,戚少商与顾惜朝仍是携手在前,其余寨主跟在身后,观望片刻,戚少商已招来方才报信那名弟子细细询问。
那弟子想起林中敌人,冷汗就冒了出来:“回禀大寨主,小的……小的不知……不知那人是人,是鬼!”
顾惜朝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知道此人吓傻了,也不在意,续着戚少商的话头轻轻道:“自然是人,这世上又哪里有鬼?”
“是、是,大当家说的是!”瞧这人神情,分明心中仍是害怕已极,只是嘴上随口附和:“管爷与游爷领着大伙儿支援边关,那姓张的朝廷武官说什么也不让咱们出击辽人,说要等圣上旨意,还说咱们是草寇流匪不足为信,此来援手或许是假,趁火打劫才是真!”
戚少商听到这里,忍不住眉心微攒。顾惜朝只觉他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紧,倒很佩服他没当场发作,不由得撇了撇嘴角。
真是好心没好报。
那弟子看戚少商脸色不善,小心翼翼的转向顾惜朝。顾惜朝却笑的仍旧风流婉转,也看不出什么意思。
他自踌躇,戚少商已道:“继续说。”
仿佛得了赦令般,他便又接道:“管五爷意思是既然人家不承情,咱也不必赔上子弟给这狗贼拼命,将兵马原样带回寨里便是。游九爷却说远途赶至,总不能剑出鞘无血空回,于是带兵打了几场,辽人均望风而逃。边疆之危既解,两位爷便带大伙回寨,谁知,路上却碰到了一群江湖好汉,正是歃血盟的残党。”
戚少商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点头:“哦,就是半年前杀散了的那乌合之众。”
顾惜朝瞥了他一眼,却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
半年前与歃血盟好手的一场死斗,就是他与戚少商初遇之时。如今想想还真是赔本买卖,自己难得路见不平,人家却忘得一干二净。
“大寨主说的是,领头的那个正是盟主‘血刀’曹图远。他说‘卧薪尝胆,君子十年……’”
才不过等了半年多而已,就说的这么苦大仇深,还‘君子’十年,若真是君子就直接杀上连云大寨,说到底不过一群只敢拦截疲兵的无赖而已……顾惜朝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说书:“简单点。”
“是是,总之就是曹图远又聚集残党,将与大寨主的昔日恩怨,硬算到了管五爷他们头上!”
戚少商听见林子中传来的木鱼声渐渐微弱,知道老五‘千狼魔僧’管仲一是以木鱼驱狼对抗敌兵,才能支撑到现在。但毕竟管仲一内力有限,恐怕很难再坚持下去,不禁有些心急:“曹图远怎么会是五弟的对手?”
那弟子方才说起歃血盟余党时,脸色已恢复正常,如今听戚少商问起,却又泛上惊慌的白垩:“所以小的才说,那人不是人!”
“他是鬼魅!我等只见到一个红影飘来荡去,轻轻在谁身上一按一捏,那人就必定倒地不起。而以管爷武功,竟摸不到人家衣角!”
“而且这鬼魂还布下了迷魂阵,凡是进了林子,就再也找不到方向,若非小的混乱之中与大队走散,恐怕如今也要困死在那林中!”
“那恶鬼肯定是要等我等力尽后,一个一个捉来吃了的!”
说到这里,他抱着双臂蹲下身子,不住的发颤,想是怕那‘鬼魂’怕的要死,连想想都觉得全身阴寒。
“惜朝,你觉得如何?”
戚少商复又望定那浓雾缭绕的荒林,话却是对顾惜朝说的。
顾惜朝笑容不变,只身子微微后倾,仰头靠近了阮明正:“啊呀三哥,你真信那红影是鬼魂吗?”
阮明正知道他是故意问起自己,也是摇扇微笑:“恐怕是那姓曹的请动什么高人助阵,摆下了阵势而已,不懂之人陷入,自然五迷三道。”
“对对——”
顾惜朝还待与阮明正搭话,戚少商手一紧已将他身子拉正,“你二人还有闲说笑?五弟九弟可都在内陷着……”
“不急,不急,那布阵之人是高手,咱寨子阮三哥也不是庸才——”
顾惜朝还未说完,阮明正已道:“大当家太抬举我了。说实话此阵着实有些蹊跷,我尚未看清其中变化不敢断言。大当家精于此道,还望指点一二。”
他二人在这里参悟玄机,戚少商还算有点耐性,而穆鸠平与勾青峰早忍不住插话:“大当家、三哥,你二人打什么谜语,再不救人可就来不及了!”
阮明正慢条斯理的摇头:“非也。破阵讲究时机,若时机不对,恐怕再多十倍兵马也难以胜之。大当家定有深意。”
阮明正虽然貌似解答了为何迟迟不动的理由,但这番悠哉说辞却只急得两人更加抓耳挠腮。
顾惜朝不像戚少商那样眼神一直盯着林子。
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困在里面的兄弟死活。
他只是随意瞥了瞥,然后就与阮明正斜诨打岔,根本没露出一点要破此阵的意愿。
那渐渐微弱的木鱼声与狼嚎声,戚少商听清楚了,所有的寨主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