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3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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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午后,国华特传李粹来署会谈,一见面便向李粹拱手致贺,说老弟快要升官了。李粹惊喜答道:“门生能否升官,全仗师帅的栽培提挈,我自己何敢做此妄想。”国华道:“天下事全是一种机会,昨天我想派你到外边活动活动,晚间便接到公府的电报,看起来,你是官星高照,不久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国华一壁说着,将电报取出来给李粹看,又向他说:“我早就有意保你做都督,只是没有机会。如今江西勾结乱党,要与中央为难,你正好取而代之。这真是天赐的良机,可不要错过了。”李粹道:“门生阅历浅薄,本不能胜都督之任。但是师帅如有命令,虽赴汤蹈火,门生也直任不辞。何况江西是江苏的邻省,倘有风吹草动,要受连带影响,为防患未然计,门生也应当有此一行。”国华道:“好极了!你下去先将队伍加紧训练,一切动员的预备要早早着手,将来兵贵神速,一举成功,便到了你出头之日了。不过目前还得严守秘密,千万莫使敌党闻风设备,这是最要紧的。”李粹诺诺连声,下去布置一切。国华又寻了他几个同乡,从前留学东洋,也曾入过铁血团同盟会的,暗暗嘱托他们到上海投效,如此这般。又在银行中替他们存了不少的款项,将来可以平民党名义自由提用。本来这时候平民党的人才复杂,凡有志加入该党,而成为头等角色的,只要具有两种资格,就可以大出风头,一直抬到伟人的地位。什么资格呢?头一样是咬牙跺脚,大骂项子城,也不必问你骂得对与不对,只要你能当着平民党的人,拿出村妇口吻来大骂其街,立刻便能引你为同志,而推你为头等有价值的党员。第二样资格是什么呢?你腰里有钱,能随时补助一点党费,再时常请党中的先进吃吃饭馆,打打茶围,这也不失为最忠实的好党员。因为这两样缘故,所以北京城的保皇党,当时有一多半是兼着平民党的干事委员,他们得力,就因为富有这两种资格。常见某天潢贵族,跳着脚大骂满清不是东西,把自己祖宗三代全卷到了,后来居然借平民党的势力,而当选为国会议员。更有一班公子王孙,因为祖上多留了一些民脂民膏,赶上革命时候,生怕被人绑了票,于是甘心拿出几个钱来捐入平民党,换取一个党员头衔。钱多的也许被推为本党职员干事,从此就算有了保险票,依然可以花天酒地,在八埠横行。并可以这种头衔,夸耀于莺莺燕燕之前,自命为中华民国的新贵。种种奇形怪状,作者在北京时,皆曾目睹。试问以这种资格罗致党员,焉得不滥?国华所派去的奸细,他们全是很有阅历,事事能投党之所好,又安得而不引为心腹呢?
却说中央对于江西,究竟有什么秘计,不可不叙述一番。原来自赵秉衡身死之后,项子城环顾左右得力人员,要再求一个赵秉衡那样机警明决,能够担当大事的,实在没有第二个了,他心里每逢想起来,也着实难过。于是在文治派中,寻了一位姜凤飞,是前清的老翰林,曾与康梁一班人发起变法维新。也很得过光绪帝的信任,后来因为光绪失势被囚,姜凤飞也被革职永不叙用。并且还下旨通缉他,他便逃亡海外,鼓吹革命,但是他的宗旨,却与铁血团同盟会根本不同。他虽革命,却不主张排满,仍然是同康梁接近。自辛亥那一年,清廷大赦党人,姜凤飞当然也在被赦之列,他便跑回南京,在孙大总统任内,做了一回财政总长。后来孙大总统去位,他也连带下台,又到北京来谒见项大总统。项子城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嫡系民党,倒不十分防范他,便委他为总统府高等顾问,每月送他一千块钱干薪。这好比把他放在药笼中,预备有一个头痛脑热时,可以随时取出来备用。自从赵秉衡死后,内阁总理发生了问题,因为这个总理的缺本是赵秉衡的,他出任直隶都督,乃是临时派署,可以不开缺,而以各部总长中,选一个兼代总理,选的便是陆军总长段吉祥。这种临时调动,总统可以自由选派,并用不着两院通过。后来赵秉衡死了,总理的底缺,当然要随着开除。这个内阁,无形中已然解体,当然还得另提出人来,先交众议院通过,这乃是约法上当然的手续。项子城也不敢不遵,何况那一班议员,终日瞪大了眼睛,专等做这种有利的买卖,又焉肯轻轻放过呢?接二连三地照会,催政府赶紧提人。头一次提出来的,多半是全国知名之士,在项子城理想中,以为必能通过了。哪知头一道关口便过不去,一律被众议院全体否决,这真出乎项子城理想之外。于是再改提第二次的人吧,项子城也是故意同他们捣乱,第二次所提的人,多半是些无名小将,庸庸碌碌之才,然而在众议院中,却完全通过了。不但众议院通过,连参议院也毫无疑难的,一致可决。那个姜凤飞便是第二次提出的国务总理,其实论他的资格,还够不上这一步呢,实在是侥幸得很。究竟为什么第二次的人这样侥幸,原来黑幕中也有不可说的原因。项子城偷偷地拨了一笔款,凡两院中好出风头、有一部势力的议员,多多少少在他们嘴上抹了一点油。因此把嘴粘住了,不能再说出反对的话来,完全通过。其实在项子城这是一种手段,头一次提有名的人,所为遮掩全国耳目,叫大家都知道总统是为国求贤。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不花几个钱是通不过的,但是他心里并不希望通过这些人,因为这些人既有才名,又有资望,将来入阁之后,决不能事事听总统指挥。乐得提出来,叫议院否决了,全国人民自然要痛骂议员不是东西,辜负总统求贤望治的苦心,这便是第一步成功了。等到第二步,专寻那二三等人才,能够奉令承教,不敢违命的,提到议院中,而暗中却实施其花钱运动手段,把他们一律通过了,全国人民自然要骂议员混账。而总统也跟着十分惋叹,说我提出头等人才来,被他们一律否决了,如今迫不得已,只好降而求其次,却没料到他们竟全数通过了,这不是捣乱是什么?以堂堂国会议员,竟视国事如儿戏,而出此捣乱手段,这种议员还要得吗?一方面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一方面又毁坏议员的全体名誉,这种手段,真是毒辣到一百二十分。可怜这些议员,还都蒙在鼓里,就知道眼前得几个钱,可以在八埠中多摆几台花酒,多叉几圈麻雀,足足地高乐一气,还管什么名誉不名誉呢?项子城的目的既然达到,以后可以为所欲为,较比赵秉衡时代尤可自由。因为赵秉衡时代,有许多事他并不关照项子城,自己看着应当怎样办,便硬做主意办了。除非有什么军国大事,他才同子城商议。按说责任内阁原应当如此,怎奈项子城的天性专好揽权,他面子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却很不满意。自从赵秉衡调外之后,国务总理由段吉祥兼署,吉祥却是小心谨慎,不敢学秉衡那个样子。无论什么事,总要先请示总统,因此项子城心里倒觉着十分满意。及至正式内阁成立,姜凤飞做了责任总理,他深知道项子城的脾气,表面上比段吉祥尤为恭谨,总统说办的,他便遵令去办;总统不赞成的,他便一字不提。项子城虽然有了全权,但是因此不免积压了许多紧要公事,因为无人负责,不能进行,便又想到赵秉衡的才识,确乎高出一切。尤其是叫他困难的,是正式总统选举会,再有两三个月便要举行了。两院议员,虽经赵秉衡在北京时大致已经疏通好了,但是眼前又发生了平民党反抗问题,他们在上海同江西全都有了预备。预备在选举以前,实行武力反抗,如果一发动了,无论他们胜负如何,与正式总统选举总不免有连带障碍。因此他心里对于这件事,时刻感到不安。自从正式内阁成立,他便想到这样重大的事,应当同国务总理秘密商酌,好想一个法子,消患无形。
于是这一天姜凤飞当晋谒总统之时,项子城特特将他延入自己养静的密室,还叫左右沏了一壶真正福建的雪蕊香茶,又取过上好的埃及香烟,笑着对他说:“你只管随便吸烟喝茶,咱们今天无事,正好畅谈一切。”凤飞见总统这样周旋他,自己真有点受宠若惊,反现一种蹐跼不安之态。子城笑道:“咱们原是多年的老朋友,当日南海先生受知德宗之日,你我本是志同道合,后来因为所事不顺,不得不分道扬镳。其实我们的交情,还不是始终如一吗?”姜凤飞听他说起旧话来,自己心里想,你还有脸说呢,当年你如果不卖底,德宗何至抑郁身死,清朝又何至亡国败家呢?但是面子上却不能不敷衍他,很恭敬地答道:“本来一姓兴亡,皆由天定。总因为大总统洪福齐天,应当总揽国权,为民造福,所以才有当年的阴错阳差。假如当年能顺水成章,又安有今日的局面呢?”项子城哈哈大笑,说:“我这总统,也不过是五日京兆,有什么可以给人民造福的,看起来恐怕要辜负你的期望呢。”凤飞很诧异地说:“总统为何存五日京兆之心?这个真使凤飞不解。”子城笑道:“这有什么难解的,你难道不晓得我是临时总统,再过两三个月,就有正式的出现,我岂不是五日京兆吗?”凤飞摇头道:“这个是笑话了,将来正式选举除去总统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个人能当选吗?”子城正色说道:“你快不要这样说法,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凤飞道:“总统不要这样说,其实外边连三尺之童,都知道正式总统,仍然是项公连任,可见天与人归。难道两院议员,就不顾及民意吗?”子城叹息一声,说:“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内中的暗礁,还多得很呢。”凤飞道:“果然吗?这个倒要请总统详示一切,凤飞不才,凡力所能为的,当然也要为总统借箸一筹。”子城见他恳切动问,便将最近的消息对他说了,又拿出几份电报来给他看。凤飞看过了,也不觉摇头叹气,说他们始终捣乱,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子城道:“不过是想夺取政权而已,其实夺取政权,也未尝没有正轨可走,何必一定要称兵煽乱,使黎民百姓全跟着受涂炭之苦。他们终日高唱维护民生,结果还是蹂躏民生,这简直矛盾极了。”凤飞道:“总统可曾有防患未然的法子吗?”子城道:“我哪里有防患未然的法子,今天把你请了来�